段青茗看着月葭,只觉得头疼,她回过头来,朝月葭说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把膝盖好好地用热水敷一下,明天去找习嬷嬷报道去吧……”
月葭站起身来,扶着墙角慢慢地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秋宁和夏草儿。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段青茗望着两人,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丫头,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若是不让你们问出来的话,又要在心里估上个好几天了是不是……”
秋宁笑笑,夏草儿却抢先说道:“小姐,您这样罚月葭,是不是太重了……从一等降到三等啊,我怕她会受不了……”
要知道,府里的三等丫头,一般都是些刚刚进府的,要么就是犯了大错的,可现在,这月葭……她哪里能受得了呢?
秋宁的眼神却是闪了闪,不说话。
段青茗说道:“她受得了得受,受不了也得受……这原是她自己的莽撞所致,若是不重得地罚她,怕她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秋宁想了想,说道:“依小姐的意思是说,二小姐不会放过月葭是不是?”
段青茗看了秋宁一眼,说道:“若是你的话,你会放过她么?”
秋宁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段青茗说道:“你们想想啊月葭犯了这种错,若是我再留她在身边的话,只会让她更难过,现在,我将她发配得远些,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淡了,这事自然没有人再提了。而月葭的性子,太过单纯了,趁着这机会,也应该好好磨炼一下她的性子,然后,让她长些记性了。”
夏草儿听了,说道:“哦,奴婢知道了,小姐这是在保护月葭,不让二小姐有借口找她的麻烦呢……”
段青茗说道:“二小姐可能暂时没机会找她的麻烦,别的人可不好说了……”
别的人,自然指的是刘蓉,她肯定不会放下心里的仇恨,让月葭逍遥法外的。所以,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算计月葭。
秋宁想了想,说道:“奴婢知道,小姐是想保护月葭,可是,这月葭在小姐的院子里尚且不安全,若是放在习嬷嬷那里,是不是会更加危险呢?”
是啊,大小姐的院墙,挡不住段玉兰的步子,那么,习嬷嬷的院子,就可以挡住刘蓉的阴谋了么?
段青茗忽然抿唇一笑,说道:“你们知道习嬷嬷是什么人不?”
夏草儿和秋宁都摇了摇头。
说实话,那个习嬷嬷就是在这个府里教那些丫头规矩的。平日里,也没见她和什么人有过多的来往,也不太熟悉,就连从小到大在府里长大的夏草儿也只依稀记得,就连段正,都对习嬷嬷非常的客气,平时里,那些下人也绝少招惹于她。只不过,习嬷嬷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嬷嬷,吃住和下人们一起,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过。
夏草儿眨眨眼,问秋宁:“秋宁,习嬷嬷是什么人,你知道不?”
秋宁摊开手,说道:“你从小到大都在府里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段青茗笑了笑,却是卖起了关子,她说道:“总之,你们信我了,月葭只要小心些,在习嬷嬷的院子里一定什么事都没有的……她若是再用心些的话,怕学到的东西,终生都受用不起了!”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了,月葭的归宿已定,再讨论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秋宁和夏草儿面面相觑,都忙自己的去了,只留下段青茗还留在原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半晌,微段青茗忽然又喃喃地说道:“只不过,这月葭若是落到了习嬷嬷的手里,这苦,怕也有得吃了……”
习嬷嬷的严厉,可以说是举府皆知,无论什么人落到了她的手里,都要脱上一层皮的——只不过,段青茗曾经听说过,习嬷嬷年轻的时候,也是不可靠的脱跳性格,直到后来遭遇剧变,这才变了性情,现在,只希望月葭跟着习嬷嬷能好好地学习,而习嬷嬷又会悉心地教导这个向来粗心的丫头。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世间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啊……有谁,真正能帮得了谁呢?每个人,都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年轻时的习嬷嬷如是,月葭如是。自己,亦如是。
第二天早膳的时间,段誉来了,他一进得屋来。就左右瞒了一眼,秋宁正在帮段青茗梳妆,夏草儿正在带人传膳。段誉左右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月葭的影子。段誉不由地奇怪道:“姐姐,月葭呢?”
段青茗梳妆完毕,朝着段誉走来,一边走,她一边说道:“怎么,你找月葭有事?”
段誉抓抓脑袋瓜子,说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每次来的时候,月葭那个丫头都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这次不见她,一下子意外而已。”
段誉眨眨眼,说道:“姐姐,你不会把月葭送出府了吧?”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原来如此关心月葭?”
一侧的秋宁和夏草儿的脸上,同时流露出难过的神色。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开始帮段誉和段青茗布菜。
段青茗的早膳向来简单,今天亦是同样。一叠馒头两碗清粥,再加上几味清爽的小菜,这就是段青茗的全部早膳了。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刚想开口,秋宁已经将粥送了上来,段誉知道,段青茗在用膳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说话的,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是段青茗非常坚定的原则,所以,段誉想了想,干脆不说话了。
这顿早膳可以说是用得十分的压抑,段誉满心的好奇都没处发泄,所以,他草草地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不吃了。再看看秋宁和夏草儿,虽然强颜欢笑,可都一脸落寞的样子,不用说,这两个可怜的丫头也在想那个更可怜的月葭了。可惜的是,即便他们想,月葭也暂时回不来了。
而段誉知道,此事原是因为自己而起,所以,他才更想问个清楚,这月葭,究竟被段青茗发配到哪里去了,而自己,是否能帮上月葭的忙。
无奈的是,段青茗只顾静静地用着早膳,既不说话,也不解释,似乎,方才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这下子,足足将段誉急得没法子的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等到段青茗用完早膳,她又慢条斯理地漱口,净手,秋宁奉上了茶,段青茗这才坐到一侧,朝段誉问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段誉望着段青茗,眨眨眼睛,说道:“我就想问问,月葭究竟哪里去了。”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将她贬为三等丫头,她今日一早,就去习嬷嬷那里报道去了。”
三……等丫头?
段誉听了,不由跳脚惊叫起来:“三等丫头……我说,姐姐你这也太狠了点吧……”
从一等丫头降到三等丫头,那不啻是从天堂落到地狱的惩罚,月葭那个丫头一向要强,而且爱面子,如此大的落差,你叫她如何能受得了呢?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冷道:“要不怎样?”
段誉在段青茗淡淡的眸光注视之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段青茗也难啊,你试想一下,若不将月葭降为三等丫头的话,那又要怎样呢?逐出府去?还是采取消极的态度,不管,不闻,不问?不罚?
那么,相信不用一天的时间,整个段府之内都会传出大小姐偏袒自己的丫头,不予处罚那个居然敢造反的丫头的事情出来,而到了那时,段青茗将会无从辩驳,月葭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现在,月葭已经被降为三等丫头,对于月葭来说,那已经是最厉害的处罚。因为,除了降为三等丫头之外,再厉害一点儿的,就是罚出府去,再不允许回来了。
月葭虽然犯了段玉兰,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错不在月葭,所以,若真赶出府去的话,大家也未必会服,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留住月葭,可是,却也要重重地罚她——现在,悠悠众口被堵住了,就连段玉兰也没有话说了,只剩下月葭那个丫头,乖乖的受罪去了。
段誉似乎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他呆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誉不说话,段青茗也不说话。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似乎,都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
过了半晌,段誉才讷讷地说道:“月葭固然之有错,可是,却不需要罚那么狠吧?”
是啊,这月葭的错,是在胁迫,可是,她为什么胁迫呢?是因为段玉兰要打死她啊……一句话说到底,还不是段玉兰逼人太甚,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月葭只不过是反咬了一口而已,至于那么大的罪过么?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顿了顿,才说道:“誉儿,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有许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将真相变成什么样子……要知道,这惩罚对于月葭来说,已经算是最轻了,若换了其他的丫头,怕是要打一顿板子逐出府去的,换句话说,我这也是对月葭好,她那莽撞的性子,迟早都要闯祸的。若是她这次不好好地长长记性的话,若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呢?还有谁又能救得了她?”
段誉听了,不由地默然以对,哑口无言了。
段誉虽然不服,可却不得不承认,段青茗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