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站住了,他回头,望着张掖,说道:“死断袖的,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情人吵着要上吊,我的朋友已经把他救回来了,你要不要我带他来给你?”
张掖一听,连忙说道:“子颋是怎么回事?他人在哪里?”
张掖的话,无形之中证实了他的断袖。人群之中,又传来一阵唏嘘。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张掖,我知道你没骗我。”
说着,屋外挤进一个年轻的男子,他一看到张掖,就上前一把抱住他说道:“张掖,我现在知道了,他们胡说,你没有变心,没有想和薛家小姐成亲,现在,我终于放心了。”
那男子放心了,张夫人可怒了。她一指那男子,说道:“你是谁?”
张掖的脸上浮出不自然的光芒,他说道:“娘,他是子颋……”
张夫人一拉张掖,怒道:“掖儿,你爹爹若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现在,跟我回去。”
张夫人想拉张掖,谁知,张掖一甩手,大声说道:“我不回去,我若回去了,你和我爹又要将我关起来,不让我出来,不让我见子颋……”
门口围观的人们,发出“哗”的一声冷笑,似乎在笑话张夫人教子无方,张夫人一看人越围越多,张府的名声势发越败越厉害,她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就要摔倒在地。
可这次居然翻了个个儿,换他等段青茗了,虽然,段誉不觉得等段青茗有什么不妥,可是直觉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段青茗这是怎么回事?也会睡懒觉了?
听了段誉的话,月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一面奉上茶,一面偷偷地指了指一侧的书桌上堆满的书。看到段誉一脸不解的样子,月葭轻声说道:“不瞒大少爷,小姐昨晚看书……”
正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月葭,你又在和誉儿说我什么呢?”
月葭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她脸色一白,后退半步,站在那里不敢出声了。
段誉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打扮停当的段青茗。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纱衣,内里是一件略红的半袖,裙子是略深的绿,可并不刺眼,反倒令人觉得清爽宜人的颜色,衬得段青茗更加亭亭玉立,精神飒爽。
段青茗走到段誉的身边坐下,朝他看了一眼,说道:“怎么?心情不好?”
段誉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对于管教下人一道,我始终不如姐姐,不知道有什么窍门儿呢?”
段青茗微微抿了口茶,说道:“管教下人啊,就如握着一盘散沙,你若是太用力了,就从指缝中滑下来了,可若你不用力呢,则什么都抓不到。”
看到段誉点头,段青茗又接着说道:“就象这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一种米还养百样人呢,所以,你别指望着用一种办法对所有的人都有效,最好的办法就是外松里紧。让他们有规可循,有矩可依,那么,若是犯了事的话,你不姑息,不迁就,可只对人,不针对人也就是了。”
段誉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再想了想,又说道:“那么,若是在姐姐的手里,刚才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段青茗说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王妈妈固然有错,两个小丫头也有错,这大家都有错的事情,依照规矩罚也就是了。若你觉得王妈妈打骂小丫头有错,可是,你这动辄就是三十大板的,难道就对了么?换句话来说,你和王妈妈岂不是一样么?所以,誉儿,你想要得到公平,必须用一颗公平的心去看待事情,不能只凭一时的喜怒,就对某一件事下最后的定论。”
看到段誉的脸红了,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要知道,这做主子的,最要紧的就是说到做到,未说到的,也得做到,所以,任何一个决定,都不要轻易地下,下了之后,就不能轻易地改,即使是知道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
段誉轻轻地吁了口气,忽然不出声了。
段青茗看段誉耷拉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说道:“这说到底啊,管家一道,最主要还是看女子的。后宅里的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你精通,你需要做的,只要找一位好夫人回来,也就是了。”
段誉听了,歪过头来,望着段青茗,说道:“姐姐,你觉得凝兰管家如何?”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笑道:“凝兰管家一定不差——你只要看薛夫人将薛府管理得妥妥当当就知道了。”
段誉想了想,又说道:“可是,姐姐,薛夫人会的,凝兰未必会的呀,你怎么一口咬定凝兰管家一定行呢?”
段青茗笑笑说道:“一则,作为薛府的嫡女,无论嫁到谁家里,都是要做当家的夫人的,所以,这管家一道,薛夫人一定会悉心教导凝兰。再者就是凝兰自小在大家族里长大,有些事情耳濡目染的一定不比你我少,所以,凝兰若是管家,一定会是一把好手。”
段誉抚掌笑了笑,忽然将眼神移到了段青茗的脸上。他顿了顿,忽然问道:“那么姐姐你呢?你的管家之道又是谁教的呢?”
段誉看过段青茗管家,可以说是张弛有度,赏罚分明,看那样子,根本就不象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则更象是一位久经风霜的老人。
可是,段青茗管家,又是谁教的呢?若说是刘蓉教的,怕段誉自己都不会相信,因为,刘蓉自己即使是管家,在段誉看来,都还不如段青茗的手段来得高明,可一个人的手段,绝对不会是天生的,所以,段誉非常好奇,这段青茗的手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段青茗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只一下,她很快镇定下来。
段青茗看着段誉笑笑,说道:“我自然是跟母亲学的呀……”
段誉的眸光忽然凝了一下。
段青茗大段誉不过四岁多一点的年纪,四岁多的孩子,居然能学到母亲管家的手段么?不,这一点段誉绝对不会相信。可是,如果说段青茗的管家之道不是向丁柔学的,那她又是和谁学的呢?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说道:“母亲过世的时候,我还年幼,自然学不到什么的。可是,长大以后,我经常听府里的老人说起母亲管家的事情,就学到了。”
段青茗说得极其含糊,段誉便也没再追问,相信对于段青茗来说,丁柔应该是她最惨痛的记忆吧?现在,若是旧话重提,自然没话可说了。
事实上,在上一世段青茗准备出嫁之前,段正的确找了一个管家的婆子,悉心教导了段青茗一段时间。而刘蓉事先打听过白府的情况,所以,也就让人下了功夫去教段青茗,为的就是帮段玉兰打开这富贵之路。而这管家的真本事,段青茗则是从实践之中学来的。她初入白府,便被人看了笑话,从那之后,她悉心学习,直到将白府管得有条有理。
说到当初的事情,段青茗和段誉两个人都沉默了。正在这时,秋宁走上前来,朝段青茗说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应该起身了。”
段青茗点点头,牵上段誉的手,一起朝门外走去。
今天,段青茗和段誉是去破坏薛凝兰的相亲的,亦同样是为了薛凝兰的一生着想。虽然都是布局好的东西,可段誉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他拉紧段青茗的手,有些紧张地说道:“姐姐,今日之事,是不是一定能成?”
段青茗这才发觉到,手心里段誉的手掌已经完全湿了。她停住脚步,望着段誉的眼睛,说道:“誉儿,若让你去面对薛府一家,你怕不怕?”
段誉想了想,说道:“为了凝兰,我不怕。”
段青茗赞赏地拍拍段誉的手,说道:“既然不怕,就不要紧张。今天的事情,一定能成,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和凝兰开花结果,而最差的结果就是薛、张两府相亲不成,薛府再为凝兰张罗。”
看到段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段青茗又说道:“可是,这结果无论最好还是最坏,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一则,若是你和凝兰开花结果,你心愿得偿,皆大欢喜。若是往坏里打算的话,你和凝兰虽然未能成功,可薛府也不敢再轻易地帮凝兰议亲,只要凝兰没有议亲,那么,你以后就还有机会,所以说,今日之结果,无论如何,都是与你有益的。”
听到这里,段誉忽然挺了挺胸膛,朝段青茗说道:“姐姐,我知道了,今日我一定要争得最好的结果,争取和凝兰开花结果。”
段青茗笑笑,她顺手帮段誉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衫,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誉儿也不用过分强求。要知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若不是你的,即使争来了也会消失,而且,誉儿你要记住,这从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的结果,就看看天怎样决定吧?”
段誉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不说话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段誉可对段青茗的论调不以为然,要知道,他段誉原本就是逆天而来,逆天而生的存在的啊,难道说,这天,真的会让他成功地和薛凝兰在一起么?所谓靠天,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论调而已,事实上,人生在世,无论什么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呀。只不过,这些话,段誉是不会告诉段青茗的,他非但不会告诉段青茗,还会附合段青茗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