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直的眼泪,迅速地流了出来。他转过脸去,摆了摆手,示意刘渊可以出去了!
刘渊告辞而去,直到走出好远,这才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多久了,自从第一次初见母亲,刘直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问起母亲,并问起母亲的心意!
可是,无论母亲心意如何,又能怎么样呢?曾经巫山,再难为水,两个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刘渊将身体靠在雪机瑟瑟而下的桦树上,忽然用手捂住了脸……母亲,您还好么?孩儿我想您了……当刘府之中,有人开心,有人流泪的时候,皇宫之中,又掀起了另外一层波澜!
太后的宫殿里,正在严辞训斥着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周皇后,那语调严厉得,几乎可以将人生生地凌迟:“你胡涂了,还是老了……啊?这样的事,你竟敢瞒着哀家?原本,锦绣的婚事,哀家已经想好了人家,可以作为我周氏一族的有力臂膀的,平南王府的小世子,家世显赫,人品又是极俊,而且,平南府长期在我西南边陲,若是得了平南府的话,我周氏便如虎添翼,可是,就因为你的愚蠢,锦绣的胡闹,你可知道,我们要失去什么了么?”
周氏一族,把持后宫单单是皇后和贵妃,百年来,就出了不下七位,原本,这后宫之中,就是周氏的势力,可是,要想对付皇帝,却还是力有未逮,所以,他们就将视线投向了远在边关的重臣,良将。而今,太后好不容易和平南王的老太君达成了协议,现在,却被周皇后以及锦绣公主,搞得蛋打鸡飞,一无所有了!
太后严厉的训斥,周皇后低着身体,却一个字都不敢说!按照辈份来讲,太后是皇后的姑母辈,可是,太后是从腥风血雨的政变里走出来的人,曾经一力扶持了当今的皇帝陛下,所以,她的强硬手腕,周太后早有耳闻!再者,周太后的背后,代表的是周家,而皇后,本不得皇帝的喜欢,说句好听,就在其位,说句不好听,就是一棵随时可以调换的棋子!
所谓子凭母贵,母凭子贵,而皇后有理由相信,若不是炎凌珏贵为当朝太子,可以支撑周氏,而周氏一族,在皇族里,又只有这一个男丁的话,怕她这皇后之位,早就不保了!
想到这里,周皇后心内气愤,说什么掌管后宫,这后宫,一直都握在太后的手里,没有她的份儿好不好?
太后说得累了,一侧的太子炎凌珏连忙走上前去,替他在背后轻轻按摩:“祖母息怒……这事,原也不怪母后,孙儿都听说了,原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令锦绣失德,而丞相大人趁机去和父皇求婚,求父皇将锦绣赐于那个牛柏,此事,父皇已经下旨,尘埃落定,眼下,我们要做的,则是看看怎样拉拢刘直才是!”
太后余怒未熄,在看到炎凌珏如此懂事之后,倒也开始转怒为安:“孙儿,你有个胡涂的母后啊,你以后,万万不可学她呀!”
炎凌珏听了,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却朝一侧的喜嬷嬷使了个眼色,喜嬷嬷连忙奉了一杯茶过来,轻声说道:“太后,您看看,这太子在皇后跪在这里,若是旁边眼杂的人看到了,岂不又说三道四了……您要教训皇后,自然是应份的,可是,这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呢,您不为皇后想想,也要为太子殿下着想啊!”
炎凌珏听了,连忙上前一步,撒娇道:“祖母,您看看啊母后跪着,孙儿站着,您叫孙儿好不自在!”
太后听了,拍拍炎凌珏的手,欣慰地说道:“如此懂事的孙儿,你的母后啊,还远不及你懂事!”
炎凌珏笑道:“祖母您是不知道啊,母后平日里教导孙儿,要多和祖母您学学,所以,孙儿自然就象您多了!”
太后笑了起来:“真是个嘴乖的孩子,去扶你的母后起来吧!”
炎凌珏听了,连忙上前,扶起了皇后,然后,又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皇后转过身来,连忙朝着太后赔罪:“母后请息怒,这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儿媳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母后原谅!”
太后忿忿地说道:“错了,错了,原谅,原谅,周贵娣,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话,在哀家的面前说啊!”
皇后再一次惨白了脸,却不说话!多年来,她事事令太后失望,时时令太后失望,这样的话,说过多少次,她早记不起了!
其实,哪里是怪她不争气呢?明明是太后的那些招式,早就过时了,可是,她却把持着后宫,死不放手,自己,只有一个尊贵的空壳子,又哪里有实权可言呢?
说到底,只要太后一天还在,自己在这后宫,在周氏人的眼里,都只是一枚棋子的啊!
太后的视线,转移到了一侧的炎凌珏的身上,望着他英俊的侧脸,还有微微不耐的眼神,下面的话,仿佛再也说不下去了!
太后微微地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慢慢地说道:“阿娣啊,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可知道,在周家,有多少贵女等待进宫,充实后宫的?你可又知道,只要太子在,我们这些后宫里的女人,才有继续延续周家富贵的可能?你可又知道,这十几年里,我曾经为你背负了多少?”
皇后听着,只唯唯诺诺地应着,却再说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
看到掌管一宫的皇后竟然懦弱如此,太后似乎真的失望了,想要劝说的心,也淡了。她摆了摆手:“你们都跪安吧,哀家要休息了!”
皇后和炎凌珏听了,连忙告辞,倒退几步之后,就才相扶着,转身离去!
刚走出太后宫不远,炎凌珏已经蹙起了眉:“母后,太后太过分了,竟然当着孩儿的面,让母后您跪了这么长的时间!”
皇后苦笑道:“珏儿,你是不知道啊,太后代表的,可是周家,所以,无论你怎么不喜欢,都要将表面功夫作足了,因为,只有周家的支持,才能让你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
炎凌珏眼神阴沉地说道:“登上皇位又怎样?还象父皇现在这样,事事受制?母后,我告诉你,这种日子,孩儿早就过够了!”
皇后看看四下无人,连忙低声说道:“珏儿不可如此无礼……要知道,母后也是出自周家啊!”
炎凌珏不客气地说道:“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将母后当成是周家人看待过,多年来,不是训斥,就是呼喝来去,孩儿早就受够了!”
皇后听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似乎欲言又止,她轻轻地拍拍太子的手,轻声说道:“现在,只望你能早日荣登大宝,那么,到时,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两母子在风雪之中,慢慢地走着,身后的宫人们隔得很远,只有他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皇儿啊,刘直老奸巨滑,抢先一步把锦绣订了亲,这件事,我们就这样认命了么?”
似乎,经过方才的一幕,那个阴戾的皇后感觉到了由身到心的疲惫,所以,对于女儿即将到来的喜事,她都不准备再理了!
炎凌珏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当然不会,刘直不想让锦绣嫁他的儿子,还要将牛柏别府居住,这次,我偏偏要让他下不了台!”
周皇后听了,面有忧色地说道:“皇儿,切不可和你的父皇对着干啊!”
炎凌珏听了,拍拍皇后的手,说道:“母后,你放心好了,这次,牛柏不是要别府居住么?母后试想一下,若是这牛柏在大婚之前,突然消失了,或者是残废了的话,那么,这大婚,还能继续么?”
皇后一听,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炎凌珏继续说道:“而且,刘渊虽然现在不喜欢锦绣,可是,若锦绣和他常来常往的话,说不得,这感觉就真的来了呢!到时,大婚可以继续进行,只不过,换了新郎官而已嘛,父皇即便不想同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皇后点了点头,又面有忧色地说道:“可是,皇儿,这件事,可要做得隐密些啊,要知道,刘直那个老狐狸,怕早想到这一层了吧!”
炎凌珏冷冷地哼一声:“哼,就算他想到了,又能怎样?我还真不相信,他能将牛柏保护得滴水不漏了!”
那个牛柏,最喜欢到风月场上去鬼混,这事,刘直怕不知道的吗?则这个刘直,就算真的想保护他,又哪里能保护得了那么多呢?所以,想打发一个牛柏,何需他太子殿下动手?只要找好人手,然后打个适当的机会下手,也就是了!
皇后听了,便不再问什么,只是倚着儿子的肩膀,两个人慢慢地朝前走去!而现在的皇后心里想的是,太后不说,她还没有记起,这明年的选秀之期,怕一过完年,就要开始进行了,到时,她又要想些什么办法,往这宫里,多安插一些人手呢?
哼,虽然不能和周家势均力敌,可是,用来让沈贵妃那一帮贱人们添添堵,倒是绰绰有余的吧!
再者,她也应该花一下心思,为太子寻找一位可以帮得了她的正妃了!
不,不能等到过年,怕现在就要开始着力寻找了!
皇后这样想着,又朝炎凌珏说道:“皇儿,明年就是三年的选秀之期了,不知道我皇儿的心里,可以正妃的人选么?”
炎凌珏原本没有想这事,现在一听皇后的话,脑海里,忽然隐约出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可是,一闪而逝,怎么都看不清。他甩了甩头,有些不悦地说道:“母后,孩儿年纪还小,说什么正妃呢?先把锦绣的事解决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