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而今的刘渊,贵为丞相之子,又是清流之首,怕和她,根本无缘了罢,到此,聂采月忽然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生在贵门之中,为什么,没有薛凝兰那样的显赫身世?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和刘渊之间,便不会有如此天壤之隔的距离了吧?
聂采月抬起一对楚楚动人的眸子,望着段青茗,幽幽地说道:“青茗妹妹,你和刘公子是义兄妹么?”
段青茗望着聂采月,微微一笑道:“是的,当日,刘公子受父亲的邀请,暂时寄居段府,负责教养誉儿的功课,而我又和刘公子相识在先,所以,就以兄妹相称。可自从昨日相府归来,我看清了刘公子眼前的处境,所以,干脆的,就以公子相称,以避免那些无聊之人的闲言碎语了!”
聂采月神色黯了一下,看到段青茗仍然看着自己,只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下,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
薛凝兰接口笑道:“是啊,单单看相府里的两位小姐,就知道刘公子在相府之内的日子,不是非常的顺坦的啊!”
段青茗微微点了点头:“这也难怪刘小姐想要刘公子难堪,毕竟,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嫡次小姐之间,却莫名地忽然多了一位嫡兄长出来,这在任何人,怕都难以接受吧……”
段青茗和薛凝兰的意思,本来是想旁敲侧击地告诉聂采月相府里的形势,可谁知,聂采月听了之后,心中对刘渊的同情更甚,她不由地接口道:“话不可这样说,这刘公子在前,刘小姐在后,而且,刘公子的母亲,又是当年的正室,刘公子自然就是责无旁贷的嫡长公子啊!”
段青茗一听,哟,坏了,她和薛凝兰倒是越帮越忙了!于是,连忙调转了话题,说道:“对了,薛姐姐,薛大公子和薛二公子呢?怎么没陪你来?”
薛凝兰笑道:“他们倒是想来啊,昨天就想了,可不巧的是,祖父的芒寿就要到了,他们要和父亲一起去准备各项事宜了啊!”
段青茗一听,大吃一惊:“哎呀,不好,薛大人芒寿就到了,可是,青茗还害姐姐奔波如斯,这倒真的是妹妹失礼了!”
薛凝兰摆了摆手,笑道:“你放心好了,祖父芒寿,没有我什么事,到时,你只要帮我参谋一下,准备好这芒寿之礼,也就是了!”
段青茗连忙说道:“薛大人芒寿,这寿礼自然马虎不得,你放心好了,到时,妹妹一定帮你细细参详!”
薛凝兰又说道:“还有啊,青茗,到我祖父芒寿那日,你可一定要到场啊,这可是祖父和祖母千交待,万交待的呀!”
段青茗望了一眼依旧神游方外的聂采月,将她往身边一拖,笑道:“放心好了,到时,聂姐姐和我,一定会早到的!”、薛凝兰这才恍然,原来她只想着邀请段青茗,却把聂采月给忘记了,闻言,她脸微微一红,当即点头:“还有聂妹妹啊,到时,请帖会到贵府的了,可要和聂夫人一起来哦……”
薛采月勉强笑了一下,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告诉我娘,尽早做准备的!”
薛凝兰的尴尬这才散去,她感动状地说道:“全世界,就只有你们俩最好了……”
说完,还不忘记加了一句:“你们知道的啦,祖父芒寿,大人们都会很忙,而且,我还被勒令不准出门,到时,我一定会闷得不得了的啊……你们若是不来,我就可怜了!”
说完,还真的做了一个“可怜”的表情,将两人都逗笑了!
薛凝兰回过头来,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了一句:“青茗,你叫我两个哥哥叫什么……薛大公子,薛二公子?”
段青茗点了点头,心里开始叫苦起来……那个爷哦,你知道你害人有多深么?这下,连薛凝兰都开始打抱不平来了!
薛凝兰听了,长眉一挑,将段青茗上下望了一眼,然后,似有些遗憾地开始猛摇头了:“青茗啊,不是我说你哦,你可是当着我哥哥们的面,说好了,叫哥哥的哦,现在,你叫刘公子叫公子倒也罢了,你敢叫我两位哥哥叫公子,看他们回头,可不会饶了你的哦……”
段青茗抚额,作了个头疼状,哀求道:“薛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你知道,我已经过了十岁的芒寿了,有些事,不能再象以前那样随意了!薛家两位公子那里,你还是代为通融一下吧!”
薛凝兰顿时笑意地笑了起来:“我两位哥哥,可欠我不少东西,你想叫我通融,也不是不行的……”
话到这里,薛凝兰故意顿了一下,然后,将段青茗又左右打量了一圈,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青茗,你打算拿什么来赂贿我呢?”
段青茗听了,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她不由地笑骂道:“我叫你一声姐姐,岂不是在赂贿你了?你还想要什么?要不,我把刘渊公子赂贿给你吧?帮你们两个也撮合一下,让你嫁进相府?”
薛凝兰一听,连忙摇手:“别了,青茗,求求你饶了我吧,相府的门槛太高了,我可高攀不起啊……再说了,相府里的两位小姐,我可消受不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就饶了我吧!”
段青茗抿唇笑道:“我赂贿你过了,是你不要的哦,要不,我让誉儿叫多你两句姐姐?你可是天天嫌没人叫姐姐的呀!”
薛凝兰笑着点头段青茗的额头,嗔道:“你呀你呀,就会拿别人做挡箭牌,要么是誉儿,要么就是劳什子义兄……哎,他们可都是欠了你的么?被你拿来当枪使?”
两个人又笑闹了一阵,这才发现,原来聂采月坐着没动,亭子巨大的柱阴影落在她的身上,她岿然不动的身影,仿如久远时光投下的一条暗影,淡淡的,带着一触即碎的惨淡笑意。
段青茗一眼望去,心里机凌凌地打了个冷颤,说不出为什么,她觉得聂采月给她的感觉,开始变得非常的遥远,非常的遥远!
聂采月用羡慕至极的眼神看着她们,似是在羡慕她们的开朗与欢乐。看到段青茗的眼神,她才微微笑了一下:“青茗,我真羡慕你们!”
段青茗大大方方地说道:“其实,你也可以的,只要你放开心怀,哪有什么事过不去的?”
聂采月听了,淡淡一笑,脸上的阴霾却似更浓了一些:“世间不顺心的事,何止千万,若事事都往好处想,只不过失望更多一些而已!”
薛凝兰还待要劝说什么,段青茗却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
在这个世上,千人千相,有些人,身处逆境而自强,就如段青茗,有的人,天生乐天,即便遇到困难,亦不会怨天尤人,就如薛凝兰。有些人,天生忧郁内敛,即便事事顺利,她仍然多愁善感,一如聂采月。
而某一种性格的生成,除了天生的部分之外,都或多或少地和她的生长环境,以及那个教导她长大的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亦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劝解了事的,所以,段青茗示意薛凝兰,点到即止,不要再说下去了!
薛凝兰虽然心有不甘,可也知道,段青茗是为了她好的,于是,只好讪笑了一声,坐了回去!
亭子里,一时沉默下来,大家都将视线移到了亭外的冰雪之地,神色之间,各有思忖,正在这时,段誉跑了进来。
他最喜欢薛凝兰,乍一看到她就坐在一侧,立时高兴地大笑着扑了过来:“薛姐姐你来了……薛哥哥们呢?他们怎么没来?”
薛凝兰一看到段誉,也开心极了,她抱起段誉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然后,“呵呵”地笑道:“姐姐可想誉儿了,不知道誉儿有没有想姐姐呢?”
段誉用力点头:“当然有啊,我想姐姐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一番话,将大家都逗笑了,段青茗一边帮段誉拍着身上的浮雪,一边嗔道:“傻小子,你知道怎样才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吗?那指的是大人啊,情人间的,你小小孩子,知道什么的?”
段誉一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想薛姐姐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我就要薛姐姐做我情人,以后,还要做老婆呢!”
段青茗被段誉呆住了,而薛凝兰脸颊一红,嗔道:“臭小子,你占我便宜?”
段誉“嘿嘿”地笑了起来,两只小眼睛“咕噜,咕噜”地一转,然后,大言不惭地说道:“薛姐姐喜欢誉儿么?”
薛凝兰脸一红,点着段誉的小额头:“姐姐是喜欢誉儿,可是……”
然而,段誉根本没给薛凝兰说下去的机会,他小手一挥,言语铿锵地说道:“姐姐喜欢誉儿就是了,誉儿也喜欢姐姐啊,我们两情相悦的,有什么不行的?”
这下,段青茗几个被彻底雷到了。
段誉说什么?两情相悦?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么?
说实话,自从上次段誉落水醒来之后,段青茗总觉得,他的整个人,都变了一样,有时,会说些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而且,还会做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有几个,段玉兰想挖个坑给段誉跳,可是,没有人想到,最后掉进去的,竟然是段玉兰。段青茗有些狐疑地望着段誉,心里慢慢地浮起了疑云!
难道说,是段誉猛然之间长大了?还是他和自己一样,偶然的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