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仕义罪名赦免,出了大理寺,由公人护送到军营,林冲于军营见了,将其带到樊楼,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樊楼是开封临街的一家酒楼,规模不大,但是酒品果子,食物,样样讲究。
樊楼上,林冲居中,万泉在左,张山在右,彭仕义坐在下首,酒端了上来,彭仕义端着乌釉酒碗,离席准备跪下,对林冲敬到:“此番得以生还,全仗教头上下打点,教头活命之恩,我彭仕义永生不忘。”
林冲见彭仕义要下跪,赶忙站起扶着彭仕义双肘:“都是自家兄弟,兄弟落难,自当奋力营救,不必如此见外。今番来这里,一则是给你接风洗尘,二则也是给你介绍几个新的朋友认识。”
斜手指了指万泉,对彭仕义说到:“这是延安府的万家铁扇万泉,一身好武艺,因家乡为强人所夺,来了京都。”
对万泉指了指彭仕义:“这是我禁军先锋彭仕义。”
万泉端酒起身道:“久仰大哥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彭仕义道:“万家兄弟,哥哥也不会别的,空有一身蛮力,有机会一定与你报仇杀了那些个贼人。”又对万泉斜手指了指张山:“这是我禁军旗头张山,你二人前次在宣武门比武,也应当相熟了,就不用我介绍了。”
万泉端酒起身道:“张大哥,小弟前次在擂台上多有得罪,还万望恕罪。”
张山带着剑,起身,神情冷漠,对万泉道:“好功夫,隔日再比过。”
林冲心想,要不是自己方才先前一步来到这里,若是教张山看到万泉独自一人在这樊楼内,恐怕这会儿二人已经较量起来了。
四人推杯交盏,饮至半酣,林冲对彭仕义说道:“早间朝会,圣上有令,渝州赵谂谋逆,指派大军前去征讨。这一路颠簸,念你新近从大理寺出来,你便不用去了,好生在军营内休养,整顿日常军中演练。”
彭仕义道:“教头何以不带我同去?我在大理寺监牢内,也日日操练,未曾将身体搁置,况且在那一个小破房子待了几个月,早想着去活动活动筋骨。教头若是不教我参战,我便去应征押运粮草。”
林冲笑道:“可是还嫌前次粮草的教训不够?”
见其意已决,也不勉强。
彭仕义将要端起酒碗喝酒,停了下来,叫来了店小二:“去,给我换个大白瓷碗来,这个碗看着黑不溜秋,饮着不够尽兴。”
众人大笑,这乌釉碗,不同寻常,甚是精贵,寻常人家见一面也甚难,何况使用。彭仕义却要求换了,来个普通的白瓷碗。
这使林冲想起了一则轶事。
有人准备送孙之翰一方好砚台,价值三万贯,孙之翰问送礼之人,问:“这砚台有何妙处,能值如此多的钱财?”送礼人说:“素闻砚台以砚石润滑为宝,此砚石,呵气则水流不止。”孙之翰说:“一日呵得一担水,也才值三文钱,买此何用。”竟不要这砚台。
四人饮罢,下得楼来,恰好遇到陆谦。
陆谦一见林冲,慌忙上来作揖,说到:“到处寻林兄不见,教我直是好找,不想却在这儿遇到你。”
林冲道:“上次一别,好久不见。”
陆谦道:“林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彭仕义道:“有甚要紧的,不能在这儿说,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要偷偷摸摸的,敢是不能见人?”
陆谦尴尬一笑,对彭仕义连番抱歉:“对不住,只是一些私事,怕污了尊耳。”
说着,也不管林冲是否同意,上前拉着林冲到了角落。林冲示意彭仕义同张山先归营内。
林冲道:“陆兄现在可以说了。”
陆谦说:“实是要紧的事有事需要你帮助,贼寇赵谂手下,有一人唤作张怀素,先前在京都时,号称能知过去未来,会看相摸骨,这人在京都时,我见其倒是有几分清奇,便与之交好,送了许多东西,安排其认识了许多达官显贵,间或有书信往来,岂料现下撺掇赵谂谋反,依律当是死罪。可我的书信还在他手中,若是此人受降了,怕牵连于我。还望林兄救我一救,若是遇着了此人,将我的书信要来烧了。”
林冲道:“陆兄但管放心,若是我遇不着此人便罢了,若是遇到了,必定将他三刀六洞。这张怀素,我倒也知晓其为人,学过一些三教九流的旁门左道,便以为是上天埋没了其英才,用心四处煽动,唯恐天下不乱。其所行之事,京都中人也有见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陆兄先前为生计所窘迫,轻信黄老之学,情有可原。此事便放在我心上了。若是此次去渝州遇着了他,必定不让他活着。”
陆谦道:“有了林兄这句话,我便能睡个安稳觉了,这事便有劳林兄周全了。可否赏光前去饮两杯水酒,权当践行。”
林冲道:“酒便不必了,方才刚饮完毕,明日就要出征,军中还有要事要早做安排。”
陆谦道:“既然林兄公务繁忙,我这里也不强作挽留了。水酒先备下,待得林兄凯旋归来痛饮一番。”
林冲道:“一言为定。”
林冲不知道,陆谦其实并非是因为自己书信落在了张怀素手中,而是此事与蔡京有些关联。
张怀素在京都时,大力结交各路达官贵人,因徽宗好道学,张怀素来到京都时,又装模作样的做了许多法事,也曾看好过两三人,抓住两三个鬼魄,蔡卞得知后,便将其介绍给蔡京认识。
当是时也,蔡京官至龙图阁学士,又兼之其会书法,懂得逢迎之道,徽宗对其尊宠无比。甚至风头渐渐有盖过右相曾布之势。曾布先前提拔蔡京,蔡京此时得了势,对曾布也不似前番那样有礼有节了,也不知曾布心头做何感想。
几经曲折,张怀素终于见了蔡京,对蔡京道:“宋朝将完,望丞相早作打算。”
蔡京一看来人,着破烂青衫,病怏怏面容,手执拂尘,疯疯癫癫,说话口无遮拦,冷冷回到:“怕是足下识错了人,我不是丞相。”
张怀素道:“现在不是,马上就是了。不出三年,朝中大臣将三分天下,蔡大人你,曾布,韩忠彦。但此二人气数已定,最后只余大人你独掌大权。”
蔡京道:“怕是阁下少算了一个人。”
张怀素道:“蔡大人说的可是童贯童大人。莫忘了,他只是宦官,成不了大气,不足多虑。”
蔡京听罢,在一旁沉默不语。
张怀素见蔡京有些听进去,便说道:“若是蔡大人届时不满,还有高升可能。”
蔡京闻言大惊,心想做了丞相便是官职到头了,再升,便是要当皇帝。这人不满足现状,是要煽动自己谋逆。
蔡京当下心中惧怕不已,害怕此事宣扬出去,命人将张怀素赶出京都,并不许蔡卞与之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