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涯沉默良久,喟然长叹,张了几次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如水诧异地看着他,“很难吗?”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如同暗夜里的星辰般耀眼。
风无涯苦笑着摇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水心中一颤,沉吟了一番,“要不,等以后再说吧。”
“不!”风无涯坚定地看着如水,伸手将她额前的秀发揉了揉,“我想让你了解我,完完全全地了解。”
如水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用力地抱紧了他。
“还是先从我的母亲说起吧。”风无涯的声音从头奇顶传来,带着一丝温热,“她是个美丽而又聪明的女子,生在普通的人家,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坚强,心思灵巧,多才多艺,虽然名声在外,却十分的沉稳与淡泊,没有一般人身上的浮躁与不安。笑起来,脸上总带着一丝红晕,看起来格外的动人。这一点儿,你和她是一样的。”
风无涯的声音低低的,似带着一丝怀念,一丝欣喜,还有几分苦涩。“我父亲,也就是我父王,正是埃泰的现任国主,我想你也应该想到了。他跟所有的帝王一样,不停地爱上却又抛弃一个又一个女子而不自知,得到之后从不珍惜,任她们揉碎一地的芳心,而他的眼光,永远只看到前方。他们的相遇,据说很美,母亲的丝巾无意中掉落在地,被出宫在外的父王捡到。母亲一时被他的高贵气质所吸引,而父王,却看到了一个像梅花一样高洁的女子,轻灵婉约,淡雅若水。两人就这样相识并相爱了,当然,母亲并不知道父王的真正身份。我一直都在想,倘若当时母亲知道了父王的身份,断不会和他再有丝毫牵拌的。母亲那样的喜爱自由,怎肯将一生都囚禁在那冰冷的牢笼中?”
“两人的心渐渐地越走越近,如果父王还有心的话,母亲一点点地陷落,直到为爱失去了理智,在得知父王的真正身份后,随他走进了囚禁她一生的牢笼中。母亲生性淡薄,不喜与人相争,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那样无情的环境中生存?而且,父王一旦回到皇宫,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他的身边,还有数不清的嫔妃,更有看不见的危险。母亲在父王的保护下,过了一段时间安稳的生活,可花无百日红,很快,父王就开始了新的爱情,母亲也被他忘在恼后。那时,母亲刚刚怀了我,身体异常虚弱,她常常失魂落魄地坐在宫门口,望着父王来的方向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没过多久,父王正宠爱的妃子生下一对双胞胎,父王十分高兴,每天都守在那里,母亲这里,竟是再也不来了。宫中多是非,不知为何,那对新生儿,却生了莫明其妙的病,一天天消瘦,经常昏迷,直到再也醒不过来。父王十分震怒,下令彻查,却毫无进展。没过多久,我就出世了,母亲当时很害怕,怕我也遭遇同样的命运。她把父王赏赐给她的那些金银珠宝全部拿出,交给产婆,求她帮忙掩饰我的真实身份,只说母亲生下了个小公主。就这样,我就成了一个女人,母亲为我取名叫风离情。”
如水猛地抬头,怔忡地看着风无涯,眼中全是不相信,怎么可能,一个男人,从小以女人的身份长大!
风无涯苦笑着看着如水,“不相信是吗?我当时也不理解,也曾恨过,怨过,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渐渐明白了母亲的苦心。母亲自生下我后每日都十分恐慌,亲自照顾我,从不假手他人,生怕我也有个闪失。我的出生对父王来说是个安慰,父王每天都要去抱一会儿,逗弄着我,母亲也在一旁笑着,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可是,父王并不曾在母亲宫中留宿,只是坐一会儿,就匆匆离去。母亲每每望着父王的背影,黯然神伤。”
如水眼中蓄满了泪水,仰头看着风无涯,眉头紧锁,喉头也在上下动着,看样子是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毛,“无涯,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风无涯长叹了口气,“母亲为了我的将来着想,为不想让我再呆在宫中,每日都去求父王,求他放我们母子出宫。父王开始并不同意,甚至十分愤怒,但终经不起母亲的再三祈求,终于在宫外为我们找了个宅子,安顿下来。虽然不能随意外出,但比起宫中,仍是安全的,自由的。就这样,我一个皇子,以公主的身份,在民间长大。”
“三年前,母亲郁郁而终,临死前,求见父王一面。也许是心中有愧,父王匆匆赶来,见了母亲,并且答应母亲,我的将来,由我自己作主。安葬好母亲,父王要带我回宫,我拒绝了,我不想回到那个令母亲失去一切的牢笼中。不知为何,自母亲去后,父王就经常召见我。刚开始我十分激动,以为他是为了补偿我,想尽一尽他未尽的责任。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他召见我,竟是为我安排一次又一次变相的相亲,只为把我许给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安抚和巩固他的权势罢了。”
如水忽然抬起头,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对不起……”如水哽咽着低下头,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泣。
如水在风无涯怀里哭得痛快淋漓,心中的愧疚让她不敢抬头看他伤心的脸。原来他就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的风离情,原来那个和她一起喝酒谈天的人,就是他心中最真的梦!这个世界真是小,小到以为远在天边的人,居然就在自己眼前。难怪风离情会比自己高了一头,难怪她会有个三年之期,难怪她从来不让自己府里的人侍候,难怪在风无涯身上,总能看到风离情的影子,原来如此!
见如水只是哭,却不说话,风无涯以为把她吓住了,“如水,你别担心,三年已经过去两年了,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真的,你相信我!”
如水只是摇头,仍不发一言。
“你是怕江莫回发现是吗?”风无涯轻笑,原本阴霾的脸,笑起来竟灿若星辰。“放心,东江莫回是个坦荡的君子,为人正直,而且不拘泥于世俗,即便他知道了,相信他也会祝福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