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昔均奠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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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上部 你太让我生气了

在经历过四个与各自的学生和家长斗智斗勇的周末之后,三个人都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想到这段艰苦的日子终于有了回报,而且以后也都会一直有,舒之山不禁大喊了一句:值了!

接下来,三人相约一起去报培训班,齐磐和华卓军一路顺风顺水,但悲催的舒之山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根本没有培训写小说的地方。

其他两人给他出主意说干脆再改回学书法,舒之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此生再不碰书法!”

他闷闷不乐地想着,“这样一来,其实也没必要继续当家教赚学费了。”于是起了辞职的念头。

过了几天,刚到俞琳家,还没有开始上课的时候,他便想将这想法跟俞琳提一下。

“俞琳,有件事……”

恰在此时,俞琳也说出了类似的话:“老师,有件事……”

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

“什么事?你先说吧。”舒之山道。

俞琳笑着摆手,说,“老师,我这事不着急,还是您先说吧!”

舒之山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还是先说好些,那样的话,俞琳所说的事如果不是很重要,也就不用麻烦他了。

“俞琳,我可能不会再做你的老师了。”

俞琳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为什么?”

舒之山就将自己为何来做家教,而现在为何又不需要再赚钱报培训班的事情都跟她讲了。

了解原因的俞琳乐个不停,咯咯地笑着说,“哎呀老师,你们真是可爱,我真得挺想认识一下你们宿舍的其他几个人呢!说起来,我跟你们应该挺有共同语言的,我可以跟那个谁……‘琴帝’斗斗琴,跟‘棋王’手谈几局,文学嘛,我也是蛮喜欢的,咱们也可以聊聊……不过漫画么我是一窍不通,跟‘画圣’是无法沟通了。”

舒之山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还会弹琴,会下围棋?”

俞琳骄傲地一昂头:“那是当然,我可是多才多艺!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嘛,一定是太‘缺德’了。”

舒之山有点不相信,问道,“真的假的?”

俞琳对舒之山质疑她感觉很不爽,马上起身,拉起他就走。

“哎哎哎,你干嘛啊?带我去哪这是?”舒之山诧异地问。

俞琳带他进入一个布置典雅的房间,使劲把房门一关:“你自己看!”

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英文的牌子舒之山倒是没看懂,但根据常识来讲,舒之山知道这家伙至少得花个十万八万的吧。钢琴的旁边,一个装满了各种书籍的大书柜立在哪里,目测其中名著含中拥外,博古通今。再旁边的书桌上,一张精致的十九路棋盘静静躺在那,一旁两个古色古香的罐子,应该是盛棋子的吧。

一时间,舒之山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太有钱了。

俞琳得意地道,“这下信了吧?”

舒之山死鸭子嘴硬地说,“谁知道这些是不是仅仅作为摆设的呢?”

俞琳无语,而后默默地走到钢琴前,拉开琴罩,打开琴盖,坐到琴凳上,开始了表演。

她细长的十指如轻盈的舞者般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动着,轻舞飞扬,而随着手指的动作,一个个动听的音符如精灵一般飞出,飞入舒之山的耳朵里,也飞到了他的脑海中。

一曲终了,俞琳优雅地下琴。

舒之山如梦初醒。

“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俞琳轻轻一笑:“《是欢乐还是忧伤》。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

舒之山点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轻叹了口气,道:“真好!”

“要不要和我下盘围棋?”俞琳斜睨着他道。

舒之山勉强地笑了笑,说,“算了吧,我可是一点不会。”

俞琳察觉到了他心情的低落,小声问道,“你怎么了,老师?”

舒之山摇摇头,“没什么,可能你刚弹的那首曲子听得我有点……名字叫《是欢乐还是忧伤》是吗?我听得净是忧伤……呵呵!你再给我弹首欢乐点的吧?”

俞琳瞧了他半天,方才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蛮感性的呢?还‘听得净是忧伤’……咯咯,好吧,我再给你弹一首……我自己写的歌给你听听?挺欢快的哦!”

舒之山笑了笑:“你还自己写歌?看来你真的怪‘缺德’的啊!”

俞琳咯咯一笑,随即自弹自唱。

“你的笑颜为何不在,

似那天空一般阴霾?

酷热的夏季已快要来到,

春天该开的桃花怎么还没有开?

是风没吹走忧愁的云彩,

还是雨未为你带来欢快?

千树万树梨花已开,

你为什么落在后排?

莫非你被施了诅咒,

只有雷电才能解除悲哀?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那我让它们提前到来!

要烦恼靠边呆,

让欢笑随你来,

快乐的季节不能等待,

你那绷紧的小脸哟,快些绽开!

……”

听罢俞琳的演唱,舒之山拍拍手掌:“不错不错!可惜啊,以后我是听不着了。”

俞琳忙道,“怎么会呢,老师,如果你以后想听,我绝对会给你表演的!”

舒之山笑道,“恐怕没机会了,待会等你妈妈回来,我跟你妈妈正式说一下,以后就不再过来了。”

“哎,别呀老师!”俞琳挽留道:“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还不那么令人讨厌的,你要走了,那我岂不是又……哎呀老师别走好吗,我求求你了?”

接下来俞琳一副可怜兮兮泪眼婆娑的模样,又是哀求又是给他分析留在这里的好处,包括可以共同探讨文学,有需要的话她还可以指点一下他哥们的钢琴和围棋什么的,让舒之山不但有点心软,而且有点心动。

最终,舒之山考虑了一下,决定留下来了。

俞琳开心地一蹦三尺高。

舒之山见到她这幅开心的样子,禁不住也有点沾沾自喜起来,道,“难得你这小丫头还怎么重感情,才相处了一个月,你就舍不得老师离开了,老师真的挺开心的。”

俞琳嘿嘿一笑,抱着他的胳膊道,“那,老师,我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舒之山大手一挥,“行了,瞧在你这么真情流露的份上,有什么事直说吧,我尽量帮忙!”

俞琳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下周一,扮一下我的家长去我学校一趟,见我的班主任。”

“噗……”舒之山几乎吐血:“你在学校犯什么不得了的事了,要叫家长?还要找我假扮?啊……我还以为你这么挽留我是真得舍不得呢,感情是有求于我啊!我早该想到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不去!”

俞琳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哎呀,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可是真心实意诚心诚意地挽留你的呀!再说了,我其实也没犯什么大事,就是跟英语老师顶了几句嘴而已,你就帮帮我嘛!”

“让你自己的爸爸妈妈去!”

“那样我就死定了!老师你不会这么狠心见死不救吧……求求你了!”

舒之山打死不答应。

俞琳无奈地点头:“好吧,老师,既然你不肯帮忙,那也没办法了……也无所谓了,反正休过一次学,再休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休学?!”舒之山无法淡定了。

“对啊!我妈妈应该跟你说过我以前因为顶撞老师被叫家长,然后休过一次学的事情吧?”俞琳一脸无辜地说。

舒之山想了起来,确实有这回事,顿时头大如斗。

“这……至于休学吗?”

“至于啊!”

……

最终,心忧学生前途的舒之山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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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xx中学,俞琳班主任的办公室。

谎称自己是俞琳正在读大学的表哥的舒之山惴惴不安地和俞琳一起聆听着班主任的教诲,不时担心是否被看穿。

但当事人俞琳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也了解到了俞琳犯事的大致过程:在英语考试的时候,俞琳作弊并且被老师当场抓到,而后顶撞老师。

终于,在俞琳上交了长达三页的悔过书之后,两个在聆听了老师长达两个小时的滔滔不绝的教诲之后站得两腿发软的苦命的家伙方才得以解脱。

在送舒之山出校门的路上,舒之山有点生气地问俞琳,“你干嘛要作弊啊?”

俞琳的回答让他有点无语:“不作弊的话,分数就低;分数低的话,零花钱就会被克扣。为了零花钱,我只好冒险了。”

“但作弊被抓,干嘛还要和老师顶撞呢?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舒之山又将另一个疑问提出。

俞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废话,谁要是挡了你的财路你不跟他急眼啊?”

舒之山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摇了摇头:“你……你这是什么逻辑啊!真是……你怎么能这样不尊重老师呢?”

俞琳哼了一声:“尊重是相互的,他们只尊重成绩好的,对我这种差生,哪来的尊重!既然他们不尊重我,我为什么要尊重他们?”

舒之山停住脚步,转向她:“老师会尊重成绩好的同学,不尊重成绩差的,为什么?因为成绩好的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完成作业,他们尊重了老师的劳动果实!但你有吗?你没有,你没有尊重他们的劳动果实,就等于没有尊重他们!你也知道尊重是相互的,你这样,老师们怎么尊重你?!”

俞琳也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就没有认真过?有谁一开始就想着调皮捣乱不好好上课?”

舒之山惊讶地望着她。

“我以前曾经很用功、很努力过,我也想得到老师的表扬和重视,但我没那么聪明,无论多认真,多用功,成绩始终达不到前列。我有尊重过他们的劳动果实,我有尊重过他们,但结果呢?只因为我不够聪明,我的尊重也就没能换来他们的尊重。”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奢求他们的尊重了。”俞琳平静了一下,接着道,“而且,后来的一些事情也让我明白了,他们其实也并不值得我去尊重。”

舒之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并怜惜起这个表面上无比坚强,内心也如同龄人一般柔弱的小女孩来。

“我现在理解你的心情了,俞琳。”他说。“不过,作为老师,我还是得奉劝你一句,即便你心里这么想,最好也要在表面上对老师表示尊重,这样的话你们才会更好的相处,这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

俞琳咯咯一笑,道,“‘表面的尊重’我做到了呀!你瞧,班主任让我叫家长,我不是给他找了个‘家长’来吗?如果我不做到这‘表面的尊重’,估计他也下不来台,我们肯定会闹僵。”

舒之山:“……不是,我是说……”

俞琳打断他的话:“行啦,我明白!人不都是这样的嘛!既要表面的尊重,又要实际的利益。这些我其实知道的不比你少!”

舒之山:“……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俞琳看白痴一般地盯着他:“你以为班主任看不出来你是我找来的冒牌货啊?你当他老糊涂吗?”

舒之山大吃一惊:“什么?他看出来了?那他怎么不……”

“就是我说的啰:只要给足他表面的尊重以及实际的利益,事情就好办啦!你以为我那三页悔过书仅仅是悔过书而已啊?那里面夹着两张毛爷爷呢!三页悔过书,表示我已有悔过之‘心’;而两张毛爷爷则代表着我的悔过之‘意’。我的这点小小‘心意’,他懂的!”

“……三页悔过书,两张人民币?‘心意’?……好一个‘三心二意’!呵呵……”舒之山无力地说着,却也再无力说下去了。

“以前都是这样,老规矩了!”俞琳轻描淡写地说。

舒之山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冷。

“这些……你都是跟谁学来的?”

“我爸爸妈妈是国企的高层管理人员,有时候他们聊生意场上的一些事情也没避开我,耳濡目染,听得多了,我自然就懂了。”俞琳答道,“近朱者赤嘛!”

舒之山冷冷地说:“是近墨者黑吧!”

俞琳嬉笑道,“我觉得是‘赤’,因为解决问题的‘毛爷爷’是红色的!”

舒之山道,“你的思想有很大问题,俞琳。你觉得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吗?”

“我不知道。”俞琳摇头,“但我听我爸说过:能用钱摆平的事,不算事!啊……忘了,按照老师你那‘Theproblemisnoproblem’的理论,这里面又存在问题了吧?”

舒之山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得对。不应该由钱解决的问题,却被钱解决了,这才是大问题,整个社会的大问题!”

俞琳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说,“好啦老师,不要聊这么大的话题了吧。”

舒之山晃了晃头,将脑子里这些沉重的东西暂时清理出去,但它们似乎一时半会不愿意从他的脑袋搬家。

接着,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让他对俞琳更增添了一些不满,同时也产生了一些疑惑。

“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你都说了是老规矩了,这次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从外面找一个人来扮家长,而是拉我过来呢?你这么做,等于把自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暴露在了我的面前。这既让知道了这令人恶心的交易的我感到不爽,同时也会增加了这秘密暴露的可能性。你难道就没有考虑到这些东西吗?”

俞琳一窒。

舒之山讽刺地盯着她道:“看来毕竟还是小孩子,对问题的分析不够全面啊!”

俞琳摇了摇头:“不是……其实事先找你之前我已经想到这两点了,但,一方面,虽然认识不是很长时间,可我觉得老是你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另一方面……另一方面……”

“哦?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信任我?我是该感到荣幸呢还是怎样?话说,还有另一方面,那是什么?”舒之山依旧带着一副讥诮的语气道。

俞琳犹豫了一下,道,“你真想知道吗,老师?”

舒之山道,“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吗?”

“那,老师你能不能保证听完之后不生气?”俞琳小声地问。

舒之山“呵呵”一笑,“我不生气!生气跟生孩子一样,都是要有周期的。我刚才已经生过一次了,哪还有力气生第二回?”

俞琳停了一下,方才说道,“我的预算不够,找外面的人,还要额外再花一百块钱……”

“……你太让我生气了!”

俞琳可怜兮兮地看着脸色剧变即将暴走的舒之山,嘴里小声嘟囔着:“老师你要是身为女人一年肯定可以生很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