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贵不在出身,而在于我的天才的头脑和高尚的心灵。
——贝多芬
(一)
贝多芬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居所里,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不愿接见任何宾客。
1823年秋,一个年轻的英国人丘列斯·贝纳蒂克特来到维也纳,请求会见贝多芬。约好后,他们在一个音乐店会晤了。丘列斯的注意力完全被贝多芬的外貌所吸引住了,后来他是这样描述贝多芬的:
一个矮小而强壮的人,红色的脸,小而深陷的眼睛,浓厚的眉毛,穿了一件极长的外衣,几乎到了他的脚踝……虽然他气色极佳的面颊和所穿的衣服极不协调,但那对细小而深陷的双眼及丰富的表情却不是任何一位油画家能画出来的。
后来,丘列斯又在巴登遇见了贝多芬,并记下了他的外貌变化:
他的白发躺到了他宽大的肩膀上,有什么事情伤了他的心?他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有时则任意地狂笑着,这对于在他旁边的人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
事实上,此时的贝多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弃他生活道路上的一些琐事。
朋友提议贝多芬创作一些华尔兹的变奏曲,但贝多芬却不喜欢这种“愚蠢的想法”。为了戏弄朋友,贝多芬还不停地写变奏曲,一曲接着一曲。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当这些变奏曲和苏格兰歌曲传到爱丁堡后,低调的评价便随即产生了。
后来,辛德勒向贝多芬述说了当地流行的一个传言:
“贝多芬现在除了写这类歌曲外,不能再写其他的曲子了,就像老年时期的海顿一样。”
贝多芬听了之后,平静地说:
“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知道自己说错了。”
在贝多芬的最后10年(1818-1827年)中,他的耳朵已经全部聋了,健康状况也显著恶化,生活十分困窘,精神上更是遭受折磨。迫于经济压力,贝多芬不得不以卖稿为生。他与英国爱乐协会签订了合同。但爱乐协会只答应给他50英镑作为酬金。
而贝多芬则以一种“英雄”般的毅力和决心,花费了近六年(1819-1824年)的时间创作了世界闻名的《第九交响曲》(作品第125号,别名为《合唱交响曲》)。
如此伟大的一部交响乐在当时只值50英镑,实在是太便宜了!
这一“便宜”的曲目在他全部的交响乐作品中占据了突出的地位。此曲是贝多芬“英雄”思想的继续和发展,也是他个人在交响乐领域成就的总结。
但是,这部交响曲直到1824年春天还未完成,比原计划整整晚了一年。爱乐协会开始变得不耐烦了,但也只能继续等待。
当这部巨作的手稿问世时,人们看到上面有贝多芬的亲笔签字和题词:
“为皇家爱乐协会而作。”
至于这部作品的首演权,爱乐协会希望能有个明确的结果,但最终他们也没有获得首演权。
《第九交响曲》无疑是贝多芬的顶峰之作。当时,许多作曲家都因受到贝多芬的启发,相继在自己的器乐作品中加入合唱或独唱,但取得的成就都不如《第九交响曲》。
这部交响曲在完成后,被献给了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为此,威廉三世赐给贝多芬一枚戒指,而贝多芬后来将它卖了300金币。
1824年5月7日,在维也纳卡斯莱萨剧院,由耳聋的贝多芬亲自指挥,首次演奏了《第九交响曲》和《D大调弥撒祭曲》,并获得巨大的成功。演奏使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感动得不能自已!当全曲告终时,全场都鸦雀无声。接着,便响起一阵雷鸣般的热烈掌声。最后,更是接连响起了五阵拍手声。多么令人激动的场面啊!
这正如罗曼·罗兰所说的那样:
贝多芬自己并没有享受过欢乐,但是他却把伟大的欢乐奉献给了所有的人们!
现在,《第九交响曲》已经被公认为是贝多芬在交响乐领域的最高成就。
(二)
自从贝多芬将侄子卡尔的监护权争夺过来之后,卡尔就与母亲分开居住了。但是,卡尔的母亲约翰娜却不肯距离儿子太远,她仍旧是贝多芬潜在的危险。
事实上,卡尔与贝多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地相互了解过。对于卡尔具有的超常的智力,贝多芬感到十分骄傲和自豪,梦想着这个侄子可以继承他的事业。因此,贝多芬首要的愿望就是对卡尔进行音乐上的训练。
于是,贝多芬就给史坦纳写了一封信,让他来教授卡尔,而且要用最佳的钢琴教程乐谱,以帮助卡尔打下良好的音乐基础。卡尔在琴键上表现得也相当出色,当然他不能再有更大的进步了。
卡尔爱好文学,贝多芬为了支持侄子,就将他送入维也纳大学。卡尔在语言方面的进步也很快,贝多芬对卡尔寄予了深切的厚望,一心一意地希望将他培养成为一名学者。
但是,卡尔的情形却与贝多芬期望的相反。虽然他有很好的接受教育的机会,但他却并不专心致志地学习。
1825年初,卡尔称自己所受到的大学教育已经足够了,希望加入陆军,但贝多芬并不赞成。而贝多芬的希望也从来都没有被卡尔所接受过,甚至贝多芬连了解都不想了解。
1825年的春天,贝多芬让卡尔进入工学院学习。在学习期间,卡尔住在一位政府官员舒里默的家中,同时也受到了舒里默的严格监护。
到了夏天,贝多芬就搬到巴登去居住了,只有在星期日和假日才与卡尔在一起生活。在这期间,贝多芬让卡尔兼任了不少的工作,比如书记员等,让他没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去对别人搞恶作剧。但是,一个刚刚20岁的青年又怎么能被他的伯父轻易地看管住呢?再说了,舒里默平时也很忙,根本不可能整天都看护着卡尔。
贝多芬认为,卡尔是没有独立自主的权利的,他必须听从自己的安排。但是,越是这样严格地压制,卡尔就越发叛逆。而贝多芬对他的一些不公正的指责,更是让卡尔感到不满。
贝多芬想时刻都能约束卡尔,并要求他出来必须得到舒里默的同意。但卡尔不喜欢这样,因此常常在晚上偷偷溜出去;贝多芬给他的零用钱很有限,他在用每一分钱的时候都必须要认真思考一下,这也让卡尔感到十分烦恼。
卡尔的性格并不像贝多芬想象得那么顺从、听话,相反,他本来就有狡猾的一面。由于缺钱花,他就偷偷地跑出去赌博。
有一次,当贝多芬得知卡尔正在一所最下流的舞厅里喝酒赌博时,立刻惊慌起来,并决定亲自去弄清楚。有人劝贝多芬说,如果贝多芬在那种地方被发现了,肯定会引起公众的注意和议论。贝多芬没办法,只好派霍尔兹去舞厅找卡尔。
霍尔兹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年轻人,也是卡尔的好朋友。他回来后告诉贝多芬,说卡尔在那里喝酒,但并没有喝醉,也没有干其他的坏事。
从这件事以后,贝多芬与卡尔叔侄两人之间矛盾就更加深了,甚至开始相互咒骂起来。贝多芬禁止卡尔再去见他的母亲,因为贝多芬认为卡尔之所以变坏,都是这个贱妇引诱的。
后来,当贝多芬怀疑卡尔又私下去见母亲时,他就威胁卡尔说不再认他了,并会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让大家知道卡尔是怎么不尊重他的伯父的。
很显然,贝多芬对侄儿卡尔的感情是爱恨交加的。1825年6月,贝多芬在给巴登的信中写到:
“我为了卡尔差不多都要气愤得生病了,我实在是不希望再见到他了。”
然而贝多芬的话很快就应验了,这一年的10月,卡尔忽然失踪了好几天。贝多芬虽然嘴里说不希望见到卡尔,但闻讯后还是十分着急。他立刻就赶到了维也纳的舒里默家中,但卡尔并不在那里。于是贝多芬就留了一封信在舒里默家中,希望卡尔回来后可以看到。信中写到:
我的宝贝儿子,不要跑得再远了,请回到我的怀抱里来吧,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向你说一个粗鲁的字。啊,上帝,不要让卡尔走向毁灭的路……卡尔,你快回来,你会受到像以前一样的爱护。请冷静地思考一下吧,想想你的将来。我决不会再苛责你,因为我知道它现在已不会有效果了。从此以后,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将是谨慎的保护,但你必须归来,回到你父亲真正的心里。为了上帝,你今天就要回来,你会知道我的心是何等的迫切,快归来!速归来!
事实上,作为伯父,贝多芬生命中很大一部分都被这个侄子占据了。他需要时刻关注卡尔的一举一动,并对其进行适当地约束,因为卡尔毕竟还只是一个20岁出头的大孩子。
然而,卡尔的性格并不随和。经济上不能够独立,无法让公众的舆论和法庭的规则来保护自己,再加上贝多芬这样的长辈之爱,反而使卡尔无所适从,因此卡尔也产生了严重的逆反心理。
卡尔在自己的谈话录中写到:
……我并不像你们所想象得那样可鄙。我可以保证:在你这个‘家伙’当着大众的面向我攻击时,我深感痛苦。在5月间所失去的80弗洛林,我在家里仔细地寻找之后会还给你,这是一定可以找到的。如果我读书时你在这里的话,那我就不能在这种骄横的空气中生活。因为我不喜欢工作时有人批评我,而现在你却正是这样做的。
后来贝多芬在看到卡尔的这些字条后,写下了如下的句子:
如果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你至少应该服从我的管教。你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和忘却,但请不要走上让人不快的道路,那样将会缩短我的生命。每天不到深夜3点钟,我都不能入睡,因为我整夜地咳嗽。我深深地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能够不错怪我,而我也愿意热烈地拥抱你。我也知道昨天你所做的事,我希望在今天下午1点钟见到你。再见!
贝多芬对卡尔的爱是十分深切的,但他的爱却被侄儿无情地蹂躏着。顽固的卡尔给贝多芬带来的只有痛苦。
(三)
到了1826年7月,卡尔便开始在信中暗示贝多芬,称他已经可以自己毁灭自己了。贝多芬发现后十分惊慌,立刻赶到霍尔兹家,带上他一起赶往舒里默家。舒里默见到贝多芬后,极力地安慰他,但卡尔却依然在不断威胁贝多芬。
舒里默反复追问卡尔前段时期的有关情况,因为他发现卡尔欠了不少债务。但卡尔却根本不想对舒里默谈这件事,只说自己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才这样做的。
这件事保存在舒里默的记录当中:
我发现他的身上带着一支上了子弹的手枪,并且还另外带了子弹和火药。我让他把手枪交到我这里保管,待他冷静一些之后再商议。否则,他会感到痛苦的。
后来,舒里默又在卡尔身上找到了另一支手枪。霍尔兹对贝多芬说,他们是不可能牢牢地看住卡尔的。即便他没有手枪,也会采用其他的措施做他想做的事。
贝多芬和霍里兹打算到警察局寻求帮助,希望警察局能够采取强制措施控制卡尔。可是就在他们商议计策之时,卡尔已经溜之大吉了。贝多芬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寻找他,但都一无所获。
卡尔跑到一家典当行后,当掉了他的手表,然后买了两支手枪和火药、子弹,随后乘车赶到巴登。然后,他写了两封信,一封信是给尼迈兹,还附了一张给自己的叔叔约翰的字条。
第二天,卡尔沿着贝多芬平时习惯走的路线到达了洛亨斯坦。这时卡尔觉得,这地方很适合自己。然后,他将两支手枪都装上了子弹,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震动了山谷……
就在这天,一个驾着马车的人刚好途经此地(这天正是7月31日或8月1日)。他突然发现,一个年轻人正躺在长满青草的小山丘上,头发和面部满是鲜血,一支手枪丢在他的身旁。
这个人赶紧下车,跑到这个年轻人身边,发现这个年轻人还有知觉,并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了他母亲的地址。
驾马车的人赶紧将卡尔抱上马车,然后飞速驶向维也纳。
当贝多芬接到驾车人的通知后,立即赶到了卡尔的母亲家中。卡尔静静地躺在床上,头发上仍有丝丝的血痕。他们正在等待医生的到来。
卡尔的母亲约翰娜觉得,子弹一定还停留在卡尔的头骨当中。此时,贝多芬焦急的询问更让卡尔反感。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马上动手术取出他脑袋中的子弹才行。假若史美泰纳医生在的话,就不会责备我,而是会马上帮我想办法。”贝多芬说。
于是,贝多芬立刻写了一个字条交给霍尔兹,让他马上送到史美泰纳医生那里。字条中写到:
一桩极大的不幸发生在卡尔的身上,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我希望他能够获救,请您一定要马上过来。卡尔的头上有子弹,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呢?只有赶快过来,为了上帝,你赶快来!
霍尔兹拿了字条,赶紧就往史美泰纳医生家中跑去。这时,另外一位外科医生已经赶来了。
卡尔使用手枪是个外行,因此有一支枪射出的子弹根本就没有打中他,而另一颗子弹虽然打中了他,但也只是擦破了皮肉而已,并没有击穿他的头骨。因此,卡尔是不会因此而丧命的。
显然,卡尔是决定自杀的。但当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并对着自己的头颅举起手枪时,他产生了一丝犹豫。也就是这一丝犹豫而生发的直觉让他害怕起来,手指也变得僵硬了,因而手枪射出的子弹才没有打中要害。
卡尔获救后,贝多芬便离开了。
这时,卡尔对大家说:
“只要再也听不到他的呵斥,只要他再也不到这里来,什么都行,怎么样都可以!”
他还威胁大家说:
“如果有谁再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撕去头上的绷带。”
后来,当母亲问及他自杀的原因时,卡尔说:
“我厌倦了生活……我不愿再过这种牢狱似的生活了。”
为了尽快治好卡尔的伤,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休养才行。这时,贝多芬的另一个弟弟约翰邀请他们一同去他在格尼逊道夫的夏季别墅中过些日子。
贝多芬经过思考后,接受了约翰的邀请。而在从前,贝多芬曾经多次拒绝约翰的邀请。因为贝多芬实在难以接受约翰的妻子。这次虽然他接受了邀请,但还是要求约翰同意并保证他的妻子只能以女佣人的身份出现在别墅当中,他才愿意到约翰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