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这些演员需要关心的问题放在一起,你们就会明白,他必须为他的注意力减轻负担,以使其不会被小事损耗并能完整地服务于作品的主要思想、创作和演戏的基本目的。
很多演员身上不止存在一个,而是同时存在上述的很多个缺陷,对这些缺陷应当始终加以注意。将它们放在一起,再加上要对某些动作程式、对角色内外线索进行经常的观察以及由于观众在场而引起的分神等情况,你们就会明白,在创作时可怜的注意力在承担着它力所不能及的工作。注意力是无力承受这么大的负担的,因而不得不为其减负。
那怎么减呢?
应当实现这样一种状态:“使困难的变成习惯的,习惯的变成容易的,容易的变成美丽的”,就像《富于表现力的语言》一书中所说的那样。
要让开始时有意识地做的工作中的很多事情,在经过不断的重复之后蜕变成自动的习惯,但是,这里是就这个词的褒义而言,而不是指这个词的表面意思。
在这项使困难的变成习惯的、容易的和美丽的工作中,需要从学生入校一开始就加紧和不断地帮助他们,使他们在校期间能养成必要的习惯,并使这些习惯达到自动的程度,逐渐变成第二天性。
幸运的是,在列举的使注意力超负荷运转的事情当中,有一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进行实践而自行消失。比如,对音响效果条件,对剧院建筑和舞台的不完善的地方,对妨碍说话的噪音等等的适应,就会由于实践,由于对当众表演的习惯而自行地、本能地养成。
但是,也存在着这样的创作时刻,它们需要心理技术的帮助,而这种心理技术是需要专门学习的。其手法需要在学生在校初期就对他们讲清楚,以使他们养成那种可以变为第二天性的习惯,这种习惯可以使“困难的变成习惯的,习惯的变成容易的,容易的变成美丽的”。
尽管在创作中我们反感一切机械性的东西,却不得不在某些情况下使用它,因为它可以给注意力减负并让它获得解放,使它能够集中在创作过程中更重要的时刻上。
但机械性的习惯的养成是长久和困难的。在这项工作中应当帮助学生们;应当使他们在学校期间就胜任这项工作。以后,他们开始在剧院工作时,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项工作了。
怎样和用什么来帮助学生们获得可以消除他们天性中那些缺陷的习惯呢?
以前,有家庭教师来照管年轻人的身体训练,使学生们去除坏习惯并培养好习惯。他们时刻提醒自己的学生注意所养成的习惯。
但是你们要更富有,因为关注你们每一个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百个学生中的九十九个“家庭教师”,也就是你们的同学们。他们会提醒你们自己难以时时刻刻记住的事情。
至于你们的“家庭教师”,他们在教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学会了理解和评价使创作的个别时刻机械化的意义。怀疑论者会说,“和尚多了没水吃”,但经验告诉我们不是这样,而是,经常性的提醒很管用。这些提醒使演员的很多要关心的东西变成机械的习惯,而由此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注意力的负担。
除了你们的九十九个同学来完成“家庭教师”的职责外,我们还有足够积极的助手。他们也会经常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提醒学生们那项为了减轻注意力负担而将创作的个别时刻机械化的工作。
下面就是你们的新助手之一。
一张标语放下来,上面写着:
“即将到来的五天
字母З和С。
矫正大腿。
扶手体操。
脚尖朝外站立。”
讲解员:每块标语牌挂五天,提醒学生们要获得机械性习惯或矫正身体、发音、动作等缺陷方面当前所必须要做的几项工作。
在反映学校生活的小场景里我们将会向大家展示,我们的自我教育方法是怎样进行的。
第……号习作
墙报被搬来并被挂起。铃声。下课,课间休息。学生们聚集在墙报周围。
读着对某个学生不正确行为的批评。讨论的场面,愤怒。时而纠正字母З和С的发音或互相提醒脚尖朝外。有些学生开始演示,应该怎样说话或站立:
——你别在这儿教,而是要去提醒。你不是教育者,而是诸如“勿践踏草坪,勿携狗入内”,“请勿喧哗”之类的告示牌。你是起提醒作用的告示。那你就只管提醒。你们有九十九位提醒者。如果所有人都开始教别人,那就没意义了。
标语放下来。
讲解员:我应当解释一下标语的意思及其教育目的。它们是这样的:
每五天就会有一块标语牌挂出来,就像你们现在眼前的这块一样。它提醒学生们为把精神或形体器官创作的某些部分机械化当前需要完成的任务。
一般认为,为此需要上吐字、体操、舞蹈等课程。通常情况下,每个学生每周上两节这样的课,每节课一刻钟,也就是说七天中他有半个小时是说得正确的,而其余时间都是不正确的。显然,半小时是不能与一周相比的。
但是,有人会反驳我说,并非所有的学生都懒惰,也有勤奋的,他们在家也会练习。但是,没有有经验的人帮助矫正,谁能保证这些练习是进展正确且有益的呢?
为了能矫正天生的毛病,不管是在言语、发音和吐词方面,还是在形体缺陷方面,都不能只用几小时,而必须在演员的一生中整天地、时刻地同它们做斗争,直至把所掌握的东西变成自己的第二天性为止。
但不可能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和时间都放到这上面。最好能使注意力本身习惯于下意识地、自动地、经常地进行矫正。在这种情况下,改正缺点的工作就会在生活中时刻进行,而不仅是在课上的个别几个小时里了。
这是一项艰难的工作,不是光靠老师的力量可以完成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将所有学生都吸引到这项工作中的缘故。
只有习惯能建立起不间断的下意识的、自动的自我观察,而习惯需要多年经常性的提醒才能养成。
除了将学校所有师生,可能的话,还有学生的家人,都吸引到这项工作中来之外,我们没有其他的方法。这样,一百个学生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止有一个监督员,而是有九十九个,再加上他的家人。这些新的助手们能胜任委托给他们的任务吗?
当然!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不难。这项任务不在于去教,而在于去提醒。
纠正已经犯了的错误将是学生自己和他们吐词课的老师。这样,通过习惯我们就逐渐养成第二天性,借此我们实现注意力的减负,以使其能解放出来并专注于创作过程中更重要的事。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句谚语:“和尚多了没水吃。”
但是,这句谚语对我们的情况是不适用的,如果学生能够自己有意识地、谨慎地对待这种培养手法,即通过共同的努力来培养演员们不可或缺的习惯,以减轻注意力在创作时无力胜任的工作的话。如果互相帮助是在温和、得体、关切和有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而没有多余的纠缠,那么会立即实现一举两得的情况。一方面,能很快地完成将习惯变成第二天性这项对演员来说困难且重要的工作,另一方面,会逐渐培养出在我们这项事业里很重要的资质:正确和理智地对待别人的批评,对待彼此的批评。这在很大程度上能抑制自负心理的生长,自负是演员的通病。
应当注意的是,每周挂出的不止是一块标语牌,而是好几块。这样,一周内不仅可以矫正几个辅音,而且还可以矫正其他某种缺陷,比如,矫正腿、手臂或躯干的姿势。
言语和形体器官对于注意力来说是两个不同的方面。但是在矫正缺陷的工作里可以将两方面结合起来。
要先调整好身体的正确姿势,然后将注意力都转移到吐词上。
这样做是可以安心的:一旦你们犯错,那么多的监督员是不会放过的,如果这种错误出现了,他们就会提醒您那些您自己未能看清的东西。那时候可以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身体上来,改正错误,然后再转移到对言语和吐词的观察。
但也可以同时观察自己的不同方面。这样的工作对演员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因为它能训练和培养在创作过程中很重要的多面的注意力,这种注意力也应当达到能够下意识地工作、达到机械性的熟练程度。
在整个这项工作中,对每个学生来说都很重要的是,要清楚地了解和知道自己的缺陷以及应如何与其进行斗争,知道要在自己身上培养怎样的自动的习惯。
这是由专家来确定的。这样,不管是为了这个目的,还是为了系统地检查专家不在时工作的进展情况,他的课都是需要的。
一周过去后,用过的标语牌要取下来,挂上新的。比如,如下一系列字样:
“吐词:爆破辅音Б、В”。
“身体:勿盘腿而坐,
腋下夹球(手臂呈圆形,同肘部尖角作斗争)。”
所有这些练习要定期进行“梳妆”。它们会在一生中都来检查并巩固标语牌上所提示的习惯。
第……号习作
供每周练习使用的带有不同字样的不同标语牌被放下来。一张标语牌上写着:脚尖朝外(言语和身体的脱节的训练可以结合起来)。
讲解员:我还应当指出利用标语牌和集体矫正缺陷的方法给学生带来的另一个重要的益处。经常的、相互的批评教会学生们从小就能平静而自觉地对待批评和自我批评。要是你们能知道这对演员是多么重要该多好!
这个方法帮助我们借助经常倾听别人意见的习惯,逐步学会培养自己正确、平静地对待别人批评的态度。同时,我们的相互教育和完善的方法教导我们温和、正确和实事求是地批评别人,不带任何多余的和有害的吹毛求疵、纠缠和死乞白赖。演员应当善于温和、得体、不带成见地表达自己对艺术上的同伴的批评,并以自己的公正在那些他所了解和能给出评价的领域赢得威信。
在我们这一行业,正确对待批评和自我批评尤其被珍重。
对我们来说,批评应当比恭维更珍贵,而演员是能迅速而又轻易地习惯于听恭维话的。
如果有个痴迷的崇拜者溜到后台,带来鲜花并对演员说上一大堆恭维话,这并不稀奇。每个人都有兴趣来到后台,看看处在这个环境中的自己的偶像。
但是,如果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出于对演员创作的尊重,设法得到后台的通行证,不顾任何困难和阻碍,终于混入某个扮演者的化妆室,不是为了恭维,而是为了提出严厉的批评,那么这样的行为应当受到我们极大的重视,因为它更重要,也证明了懂行的人士对演员创作工作的尊重。
第……号习作
阅兵式
学生们表现军乐队(借助留声机)。
举着旗帜:
(1)概念(智慧),(2)判断(智慧),(3)意志情感,(4)贯串动作,(5)最高任务。
解释:为什么需要演奏各种各样的乐器并了解所演奏的那些音符与音部。
演员们必须在隐藏在幕后的乐队的伴奏下,表现各种各样的乐器(道具)的演奏。
第……号习作
芭蕾舞
所有元素都分开动作。各自舞蹈。乱跑,寻找创作主题。怀抱最高任务的剧作家带着剧本出现了。他留下了隐藏在书里的最高任务。元素的共同激动。
到处乱跑。心理生活动力到来了。整顿秩序并排成队列。行进,读书。不能深入理解。
最高任务的幽灵出现。消失。心理生活动力时刻核对着书本,在每个元素里寻找。把它们引到书本前。一起寻找。
所有人排成队并在整个舞台上寻找最高任务。最高任务的幽灵时而在这儿,时而在那儿地闪现。
排成队,举着写有“贯串动作”的旗帜。整队行进。
找到最高任务。隆重地举着。进行曲。生动的画面。(老师时刻根据我的书讲解。)
[一般文化]
[讲解员:]在一位我所熟识的曾经在剧院学校学习过的演员家里,挂着一大捆纸。这是他早年关于艺术史、服装史和文学史的讲义。有些纸被从捆里撕下来,用来包裹各种各样的日常家用物品。这就是没有深入到演员内心及其艺术内心深处的科学研究的下场。
我还知道一些其他能说明这一点的事实。比如,在学生和演员们中间有不少收藏家,他们喜爱收集布景、服装和化妆的设计图和草图,戏剧史方面的材料等等。这些人也热爱书籍和知识;他们明白科学对于我们艺术的意义。但为什么在他们的收藏里我从未见到过学校的讲义呢?也许是因为那些讲义的内容不太有趣?但我们知道,在戏剧学校里教课的都是最好的教授。学生们不重视科学知识的原因何在呢?
原因在于,演员们首先想要表演、动作,所以一切能直接帮助他塑造当下他所准备的角色的一切东西,他都怀着热情抓住不放。
科学知识、学校讲义不能立即产生实际的帮助;它们是为了知识而提供知识,这些知识只被少数的个人所需要,而这些人在艺术领域远非都是有才能的。
所有这些和其他现象都迫使我们在学校使用一种特殊的讲授科学课程的方法。我们努力不在理论知识中,而在对角色的实际研究中,不在学校课堂上,而在为此安排的排练中向学生们传授这些知识。在这种时刻,学生、演员、导演、所有科学课程的老师都为了构建一出戏这一共同目的团结在一起并互相帮助。
在这种实际的集体创作中,学生们会贪婪地掌握理论科学知识,立即运用到实践中来,而这些知识会永久地为学生们所铭记,不仅是在他们的记忆和意识中,而且还在他们的情感中。
第一次戴上假发,或者看到自己穿上所塑造角色的服装——带佩剑的斗篷,这对学生来说是多大的喜悦啊。学生们是带着多大的兴趣观看为他们未来的角色所画的服装设计图的啊。年轻人是带着激动和热情来体验这些时刻的。
这样的热情应该被利用来传授对演员来说必不可少的科学知识。
接下来是实际运用这种方法的问题。我设法通过例子来说明它。但首先要讲好,我们不是向科学课程要求不可能的东西,不要求把演员培养成教授和学者。就让戏剧学校只讲授给他们那些创作工作所必须的实际东西吧,其余的普通教育方面的知识,所传授的应该以能够使学生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所需要的为标准。一切超出这个范围的学生想知道的东西,让他在一生中独立地去获取吧。戏剧学校的教学计划,无论是在人的创作天性的有机规律研究方面,还是在演员的心理技术方面,都是如此广泛,以致无法兼顾一般高等学校的任务。
文学、历史、服装、建筑、风格方面的知识,是创作剧本、创造角色和演出所必需的。
就让这些知识在创作剧本、创造角色和演出的过程中获取吧。
此时,各种各样的科学知识都为创作者所需要并融合为一体。因此,这些科目的讲授也应该在教学大纲中有紧密的联系和一致性。什么才能在学校学习过程中将它们结合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