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仙慢吞吞地吃着饭,眼睛却在打量着肖晓米的家。他左手端着的是产自湖南醴陵的,名贵的釉下五彩瓷饭碗,右手的筷子也是正宗的象牙雕刻而成,头上的穹顶足足有五米高,明亮却丝毫不刺眼的灯光挥洒而下,超大的落地窗,正对着碧水粼粼的环城河,米黄色窗帘拉开一半,让人觉得安静自在却又不是与世隔绝。地上是洁净光滑的三层实木地板,木质的纹理自然,柔和,穿拖鞋行走在上面给人的感觉就是厚重,踏实,闭上眼,仿佛就是站在大地上。
“在这个比黄金还要贵的地段,竟然住着这么大的房子,五米的层高!奢华,这才叫奢华啊!”朱逸仙心里在感叹,脸上却神色如常,不动声色间,他已经将这所大house打量了个遍。
“怎么样,这菜还合你的胃口吗?”冯宛如书中筷子指了指桌上的六菜一汤。
“很好吃,谢谢婶婶!”朱逸仙连连点头。菜确实做得不错,不过吃完第二碗,他还是放下了筷子,坐在他旁边的肖晓米心下奇怪,轻声问道:“你吃饱了吗?”
“呃,差不多了。”朱逸仙低声应了一句。
“这是我家,你别客气啊。”
“嗯。”朱逸仙点点头。
冯宛如看着二人交头接耳,脸上毫无表情。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陶翠翠赶紧出来开门。
“少奶奶好!”
随着陶翠翠问好的声音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留着披肩长发的美貌女子,看相貌也就二十五六,比肖晓米大不了多少,直直的细眉微微上翘,一双单眼皮的眼睛在往屋内扫视一周后,开口了:“呀,有客人啊,对不起,那我回来晚了。”边说边走到朱逸仙身边,将LV小包包挂在左手臂弯,伸出白嫩嫩的右手:“您好,我叫李紫馨。”
朱逸仙连忙起身:“您好,我叫朱逸仙,是小米警官的朋友。”
“真是抱歉,今天和几个朋友去shopping,回来的有点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朱逸仙连连摇手,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肖理征的妻子,新加坡的著名模特。
“那好,您慢坐!”李紫馨冲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转头对冯宛如道:“妈,我今天胃口不太好,先回房去了。”
“嗯。”冯宛如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朱逸仙更是看过第一眼后便不再看李紫馨,只是盯着眼前的碗筷,仿佛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随着冯宛如这一声轻哼落地,屋内突然就静了下来,保姆陶翠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厨房。剩下唯一的声音,就是李紫馨脚上的水晶凉拖和地板摩擦发出的懒洋洋的“嚓,嚓。。。”
“咳。。。”肖理征轻轻咳了一下,“妈,我过去一下。”
冯宛如没有回话,也不看他,反而对朱逸仙道:“小朱,刚吃完饭,不如我们去外面坐会儿吧?”说完指指东面的大阳台。
“好的!”
见他起身,一旁的肖晓米略一犹豫,也紧跟在他身后。屋内,黎明对陶翠翠吩咐两句,后者端着一个明晃晃的银盘子往冯宛如房间去了。
天还只微微见黑,北京城内却已经五彩斑斓,纵横交错的公路如一条条火龙横亘在大地上,那里是灯火的海洋。所有的高大建筑,地标性建筑,都已经将景观灯完全打开,将一栋栋摩天大楼照得美轮美奂,宛若科幻世界。
三人走上半圆形的阳台,冯宛如在面对外景的中间藤椅上当先坐下,朱逸仙和肖晓米分坐在她左右。
“小米的爸爸很喜欢坐在这里看书!”冯宛如吸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有时候,这里会有蚊子,你知道吧,北京这个时节,蚊子很多的。”
“是的。”朱逸仙点点头。
“我曾经说要在阳台上装上大幅玻璃窗,他却不同意,说是隔绝了与外界的交流,书便看不进去了。你说,这被蚊子咬得满头包,就能看进去了?”冯宛如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朱逸仙顿了一下,看肖晓米一眼,接着道,“其实,肖叔叔的话也说得不错。看书,不一定是越清净越好,最重要的是氛围。”
“氛围?”冯宛如一双美目从远处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突然笑了,“我知道男人呼朋引伴吃喝玩乐需要氛围,工作需要氛围,体育运动也需要氛围,但还是第一次听说看书也需要氛围的,不过你这个北大的高材生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
“其实几乎做任何事情,甚至包括睡觉,都有氛围,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精神状态,只可意会,不能言传。”朱逸仙露出憨厚的笑容答道。他心想:“高材生,按照现在的学历,我顶多算是半个高中生!”
他这话如果在旁人听来,对一个长辈说肯定是不太合适的,不过冯宛如却出奇地表示了认同,“你这话倒是和我丈夫说的如出一辙。看来我真是达不到这种精神状态,也体会不到这种氛围啦。”说完对肖晓米道:“你去让翠翠准备些水果端上来,别光顾着伺候自家人,冷落了小朱。”
“好的,妈。”肖晓米点头,看朱逸仙一眼,转身进去了。
冯宛如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朝朱逸仙道:“你和小米认识多久了?”
“嗯。。三个月吧。”朱逸仙略微算了一下,答道。
“哦,那也不算短了。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我家世代为医。”朱逸仙小心谨慎地回答着。
“哦,怪不得能治好你肖叔叔的病!”
“那是肖叔叔福大命大,算不得我的本事,中医,我只是略通皮毛罢了。”听她说起肖尚都的病,朱逸仙的心慢慢提了起来。心想:“她支开小米,现在却是可以毫无顾忌地问话了。”脑中在飞快地转着,想着应对之策。
“你太谦虚啦!”冯宛如笑笑,出乎他意料的,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和他谈论一些工作上生活上的事情。
俩人聊了几分钟后,肖晓米端着两盘瓜果出来了:“翠翠在给爸熬最后一服药。”
“嗯,你哥呢?”
“他还在嫂子房里。”肖晓米拿起一瓣哈密瓜递给冯宛如。
“我不吃,你给小朱吧。”冯宛如眉头微皱。
朱逸仙接过肖晓米递过来的瓜果,二人对视了一眼,肖晓米眼中带着询问,朱逸仙微微摇头,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三人默默坐了近五分钟,朱逸仙在沉默的气氛中将一盘哈密瓜吃得干干净净,而冯宛如却一直静静地看着夜幕渐渐低垂的京城,只是偶尔看他一眼。
“妈,我带朱逸仙出去走走,他还没来过这边呢。”肖晓米见朱逸仙又不自觉的将手伸向那盘水晶梨,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冯宛如似乎一时没回过神来,“哦,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你还要上班,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好的,妈,我们走了。”肖晓米冲朱逸仙使个眼色。
“婶婶,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请您和肖叔叔去我那边坐坐。”
“好,那我就不远送了,小米,记得和你哥哥还有黎明说一声。”冯宛如起身将他送到阳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