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性说中国历代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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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相爱被说成“偷情”

“偷情”,现在多是指男女婚外性行为,至于婚前性行为,现在说是“偷尝禁果”,也有说是“试婚”,最厉害的不过是说“非法同居”,而不会说是“偷情”。性爱的自由,性观念的开放,婚前同居现象普遍,非法律所能关注。古代那些有情男女,若地下有灵,一定叹息生不逢时,羡慕现在年轻人赶上了好时代。

《西厢记》、《牡丹亭》一向是“少女不宜”的书,因为上面写了女孩子与男人“偷情”的故事。林黛玉偷偷地看,掩卷遐想,心动神摇,如醉如痴,“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神痴,眼中落泪。”羡慕红娘张生,恨自己不能与宝玉效仿。在一次酒宴上,众姐妹们行酒令,林黛玉慌乱中脱口而出《牡丹亭》中一句唱词,薛宝钗觉察后,暗记在心,事后单独找林黛玉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致使林黛玉大为感动,竟改变了对宝钗“心里藏奸”的看法。

“偷情”,也被人幽默调侃地说成“偷香”。西晋时有个女孩叫贾午,她老爸在朝中当大官,所以经常有男人来她家求老爸办事,或与老爸喝酒聊天。她悄悄留意着自己的意中人。姐姐们都出嫁了,爸爸妈妈把贾午留在身边,视作掌上明珠。老爸尤其溺爱她,她要啥给啥,就是把胡须扯一把去也愿意。很快,贾午情窦初开,开始向往恋爱结婚,可老爸似乎不懂儿女私情,迟迟不为她物色小伙子。当那些公子王孙来求婚时,老爸一一拒绝,说咱家千金年龄尚小,不急不急。老爸想宝贝女儿多赔自己几年。

当时有个叫韩寿的男青年,是名人之后,他进京求职,并声言要投靠贾午老爸。贾午老爸听人们夸奖韩寿长得如何英俊,又如何有才华,便派人召他见面看看。小韩果然风度翩翩,丰采过人,有贵族名门之风。老爸接着想了解小韩是不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有才华,就出了一些题目考他。小韩对答如流,很叫“主考官”满意。“面试”通过后,小韩被录用,任司空掾一职,也就是政府办公室秘书。他才思敏捷,写一篇文章比上趟厕所还快。这样的人才,贾午老爸当然喜欢,从此报告、发言稿、工作汇报材料等等都交给小韩。小韩善于揣摩上司的意图,该写的、不该写的,什么地方一笔带过,什么地方必须浓墨重彩,分寸把握得非常好,让上司特别称意。小韩绝不是只知道关门写东西的书呆子,在他看来,当秘书只是过渡,只要上司赏识,升官是迟早的事。明白这个道理,每次上酒宴,他都为上司冲锋陷阵,保驾护航。

有一天,贾午家请客,老爸叫小韩也来了。男人们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谈起诗文来,个个自鸣得意;论起国事来,人人头头是道。小韩先是不说,说起来口若悬河,技压群芳。躲在屏风后的贾午小姐听见了,就想看看这个声音具有磁性的男人是谁。不看则已,一看她的目光再也收不回头,收回头后是无尽的思念。来她家的男人何止百千,独这小韩一下子打动了她的芳心。宴席散后,她还痴呆呆地想着什么,直到侍女喊她,她才猛然惊醒,脸红了,退入自己的房中。她想,世上有这般美男子,从未看到过,如果他是自己的男朋友,那该多幸福!她问侍女他是谁。侍女说,他是你爸的秘书呀,叫韩寿。贾午听说小韩是老爸的秘书,先是一喜,因为他距离自己不远,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接着,心里又一忧,因为怎么好开口说自己爱上了他呢?

一个快乐活泼的女孩,从此变得沉默深沉起来,饭吃得少了,觉也睡得少了,这让老爸老妈感到很是纳闷,逗她笑她也不笑,哄她吃她也不吃。后来贾午小姐病倒了,这让老爸老妈吓坏了,忙去找医生给她诊治。可是所有的医生都查不出贾午小姐的病根。眼见她将死去,一个侍女告诉主人,小姐得的是相思病。父母一听,大吃一惊,女儿养在深闺,从未与男人接触,哪来相思病?父母把侍女骂了一顿,不许她瞎说!侍女同情小姐,便冒险偷偷出门,找到小韩工作的地方,见到小韩后,介绍自己是韩先生上司家的侍女,特意过来商谈重要的事情。头头家里来人,又是重要的事,小韩觉得非常奇怪,就把侍女带到一间密室。侍女把贾午小姐如何对他一见钟情,如何相思病苦,都如实告诉了小韩。

与领导的宝贝女儿恋爱,小韩可是求之不得,如结上这门亲事,那么自己将前程似锦,不用成天捣弄文字材料了,只要老岳父一句话,自己就可以得到一份美差。想到这里,小韩更是心花怒放。转而他又想,自由恋爱能成吗?老领导会同意我韩某做他女婿吗?要是老领导反对怎么办?小韩对侍女说,爱莫能助,因为……侍女说,韩先生如果不去见小姐一面,你就要害死小姐了,你将有愧于小姐!小韩又心动了,问侍女,小姐长得漂亮不漂亮?在他想来,自己虽很尊敬老领导,但对领导的相貌却不敢恭维,都说女儿像爸爸,贾小姐会不会长得很难看呢?侍女说,小姐漂亮不漂亮,我说了不算,你见一面就会爱上她,那真是“人间无二,世上少双”,她与你非常般配。小韩说,好吧,我答应,你去告诉小姐,让她定个见面的时间,还要麻烦你来往通报,这件事成不成都要感谢你。

贾小姐见侍女暗中为她牵线搭桥,感激不已,病好了一半。她与侍女选好了最佳幽会路径和时间,并很快通知了小韩。时间在慢慢地过去,夕阳抹着窗棂,渐渐地暗淡下去,鸟儿在树上啾啾,好像在唱着爱情的歌曲。贾午的心情好极了,她今天虽然已经化过妆,但她又坐到梳妆镜前重新化妆,向脸上均匀地敷着白粉,拿起细细的刷子描着黛眉,她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漂漂亮亮,然后一钞钟像一个小时似地等待着朝思暮想的情郎出现。她知心知底的朋友侍女在整理装饰房子,花的摆放,瓶的搁置,衣服的悬挂,被单的色彩,枕头的高低,都具巧心,营造出温馨的氛围,尤其当一种香草放进枕头之后,整个房子里弥漫起一股令人陶醉的香气,不由得让人怦然心动,飘飘然如入胜境。

到了半夜一两点钟的时候,男主人公出场了,他爬上老领导家的后院墙头。侍女在墙下接他。他对侍女幽默地说:“这墙不高,我一跃就进来了,如果我没有翻越的本领,哪敢前来赴约。”侍女把小韩悄悄引到了久久等候的贾小姐的身边,然后离开。一对情人紧张了数钞钟后,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两个人好像是已经相爱很久情投意合的恋人,一个眼里闪起幸福的泪花,一个脸上升起兴奋的彩霞,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到最后成为零距离,拥抱起来……对接下来的描述,我觉得历史记录者写得过于急促,怎么两个人一见面还没谈三句话,就“你推我挽,并入欢帏”?难道“偷情”者都是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做爱,省略恋爱交流的过程,彼此心照不宣地只要性爱的结果?还是有情人把做爱本身视为彼此了解的沟通方式,不习惯做太多的铺垫?还是他们的相爱是违背常理的,所以他们是好色者与淫荡者彼此满足邪恶的欲望?

他们的行为被定性为“偷情”,在那时无可争议。有人写了一首诗:

逾墙钻穴太风流,处子贪欢某被搂。

莫道偷香原韵事,须知淫贱总包羞。

“偷香”后来成为“偷情”的代名词,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韩寿在与小贾做爱的时候,闻到床上散发出阵阵沁人香气,就问亲爱的,是什么东西这么香。贾午告诉心上人,这是西域进贡给皇上的香草,皇上见我老爸工作不错,特意赐了一些给他,老爸拿回家后,我向他要了点过来,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今夜你要来,才把它放在枕头里和床被下。小韩又连连说,真香、好香!贾午说,你想要这种香草吗?这不难,你明天晚上来,我赠送给你。小韩说,我明天晚上一定来。天快亮的时候,小韩离开了小姐,从原路翻墙走了。这一天,贾小姐不好意思开口向老爸要香草,就自己去老爸的卧室,找到藏香的地方,私自拿来一些香草,做了个香囊。到了半夜时分,小韩如期而至,她高兴不已,把香囊赠送给了小韩。这就是“贾女偷香”的故事。

弗洛伊德说:“吃食行为就是对所食对象的破坏,但最终目的是合并吸收;性行为是一种侵犯行为,但其目的是最亲密的结合。两种基本本能的这种同时并存而又互相对立的作用造成了所有丰富多彩的生活现象。”(《精神分析纲要》)

贾午小姐的行为虽然被人们所不齿,但她却是幸福的,因为她并不只是为了与韩寿发生一夜情,她要嫁给他。小韩也愿意娶她。他们不是儿戏,否则小韩绝不敢带着香囊上班,惹得同事们议论纷纷,连贾午老爸也得知小韩身上有奇香,而这奇香除了皇上就是贾家才有,于是贾午老爸产生了疑惑,调查后,得知小韩这香囊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送给他的。两个有情人自由恋爱、偷着同居,事情便被暴露了,贾午不仅不怕,还说除了韩寿,她宁死也不嫁。老爸老妈商议后,答应了女儿,把她嫁给了韩寿。所以说,贾午小姐是幸福的,她的偷情带来了最完美的结果,尽管她的行为让父母背上了贾家风气不正、对子女管教不严的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