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性说中国历代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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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咳,老婆与老娘

婆媳矛盾是中国家庭的主要矛盾。矛盾的焦点是争夺男人的爱,母亲要儿子爱她、孝敬她;媳妇也要丈夫爱她、尊重她,男人在中间最不好做人。可在婆媳矛盾中感到委屈和失败的大多是婆婆,于是有这样的话流传:“乌鸦、乌鸦脖子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有一句:“娘的奶头好,老婆的大腿好。”

其实从这两句话中就可以看出性爱的力量。没有母亲就没有自己,这种事实常常只成了一种“道理”,而多半人成为独立的个体后,除了母亲的奶水——“食”之外,还有“色”的本能欲望。这个欲望谁帮其实现呢?显然是媳妇(丈夫)。当母亲提供奶水的工作结束后,人对母亲的爱虽然存在,但不是惟一的。可有些母亲却以为给了儿子的生命,儿子一切都得听她的,这与儿子的情爱的需要产生了冲突。母亲认为儿子对自己不孝敬,是另一个女人,也就是把“大腿”给儿子的女人——媳妇造成的,于是就视媳妇为敌,与媳妇争抢爱。媳妇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利,她感到得意的是,婆婆的儿子天黑后还是与自己上床。婆婆就猜测媳妇又向她儿子说了什么坏话,怂恿他不孝敬她……

一提起诗词《钗头凤》,人们马上会想起陆游的爱情悲剧。“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谢池春》)的陆游,一生反对屈膝求和,极力主张北伐,没有向权奸秦桧低头,但在婚姻问题上却听老娘的话,休了妻子唐婉,搞得很悲惨。

陆游与唐婉感情本来很好,可是陆游的母亲偏偏不喜欢这个既是侄女又是儿媳的唐婉。在母亲的威逼下,陆游感到吵死人,只得把唐婉休了。陆游和唐婉虽然表面离婚,其实两情难舍,经常到一起过性生活。陆游悄悄地给唐婉安排了一处住房,自己常常住到那里去。这件事不久又被陆母知道了,她竟像抓奸一样对他们进行“突然袭击”,幸亏那天陆游事前得知了母亲的行动,把唐婉带走了。陆母虽然扑了个空,但陆游只得承认自己和唐婉并未断绝关系。在母亲的强力干涉下,陆游和唐婉只得真的离异了。后来,陆游另娶了王氏,再后来唐婉改嫁于本城的赵士程。

几年以后的一个明媚的春天,陆游到禹迹寺南的沈氏园游玩,恰巧赵士程和唐婉也来了。唐婉告诉赵士程,她的前夫也在游园。这个男人不小气,他派人给陆游送去了黄縢酒和果馔菜肴。陆游想起与小唐相爱的日子,非常伤感,就题了一首词在沈氏园的壁上: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读到陆游的《钗头凤》,泪如雨下,也和了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唐婉题了这首词后不久,就抑郁而死了。陆游后半生的泪都是为她流的,泪流干了后,他也就死了。

性爱给人心理的影响是直接的,而和谐的性爱需要两个人默契配合,这两个人组成夫妇关系,或者非夫妇的纯粹性伙伴关系。过去媳妇在家庭是没有地位的,她得听婆婆的,但惟一欣慰的是她在性爱中可以“寻租”到一些权力,男人一高兴,会答应她的要求,去为她办事,她在家庭中慢慢得到自己的位置。这个过程或长或短,因婆婆的脾气和修养而定。通过性爱“寻租权力”的方式,后来从家庭推广到社会,成为一种性爱潜规则,以达到某种目的,而不是性爱本身了。

人在小时候多听母亲的话,那时不懂事,需要母亲教其为人处事的道理,后来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认识了,遇到问题不用再问母亲了。男人结婚后,与自己说话最多的人,从母亲换成媳妇,他有想法会告诉媳妇。他不是哑巴,他要与老婆交流,而交流是性生活的内容之一,夫妻需要交流,需要和谐,即使大男子主义者,也不可能把做爱当成上级对下级的命令。有人对妻子实行强暴,但那毕竟是少数,并且也不会总是这样。所以,夫妻间的交流与沟通,不论两个人身份如何不同、地位有多大悬殊,爱的时候关系是平等的。婆婆或许清楚这一点,所以害怕媳妇的私房话;国家执政者更清楚这一点,朱元璋治贪,要当官的少听媳妇的话,他认为女人贪财;现在主流媒体不会用这种直接污辱歧视女性的字眼,但也明白性爱语言有渗透力,动员妇女当好贤内助、吹好枕头风,不让丈夫腐败堕落。我觉得很有意思。

得承认女人的话对男人确有力量,当年乐羊出外求学,由于学习枯燥无味,加上相隔好长时间没有性爱,他非常想老婆,夜里还做了与老婆相会的梦,接下来的日子,他对女人的思念比对学问的思考,花的时间更多,他忍受不了无爱的寂寞的日子,熬了一年后,便决定放弃学习和工作回家。他一回家,就到老婆身边说:“我回来了。”他老婆正在织布,看见丈夫,问:“学习结束了吗?”乐羊回答道:“还没有。”这时妻子发起脾气,拿起剪刀把织布机上的线剪断,说:“掌握了足够的知识,才可以在社会上谋生,就像布织好后才可以做成衣服。现在你还没有学到本领就往家跑,等于我把织布的线剪断……”这个女人会讲道理,不知道她让乐羊在家呆了几天,有没有给他性爱。乐羊被老婆骂出家后,在外面一呆就是七年。这个女人不是性冷淡,就是太看重丈夫的功名了,否则七年两地分居,她是不容易捱过来的。乐羊回家得不到性爱,只得禁欲,好好学习,等将来升官发财了,再让妻子给他补偿。他或许在学习中由性压抑而渐渐丧失了性欲望。一个健康的人,七年独身生活需要多大的毅力?乐羊后来成为魏国著名将领,功成名就,享受很高的待遇。他老婆的话对他的改变太大了。

一言或数言成就丈夫的事业,除了乐羊老婆,还有许许多多女人。提起勾践的名字,人们立即会想到“卧薪尝胆”这个成语,勾践的确是从一个失败者的角色变成成功者的典范。他尝苦胆,嗅吴王夫差的大便,等等,都被人用作励志故事的材料。而我却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即他老婆陪他去吴国时说的一番话。

勾践老婆陪丈夫去吴国当奴仆,在一条河边,她看见乌鸦在啄食水边的小虾,一会儿飞走,一会儿又飞来了,不禁触景生情,流着泪唱起来:

那飞翔的鸟儿啊是些鸢乌,

回旋飞翔以后啊收翅停住。

心思专门放在啊白虾一物,

为什么住的吃的啊都在江湖?

回旋往来翱翔啊遨游飞舞,

去后再次返回啊唉呀呜呼!

当初侍奉君主啊离开娘家,

过完我的一生啊君之国都。

终于过来得宠啊多么幸运,

突然离开我国啊前往勾吴。

妻子穿着粗布衣啊成为婢女,

夫君摘去皇冠啊当了奴仆。

岁月悠悠无尽啊难以了结,

怨恨悲哀痛苦啊心里凄切。

愁肠千缠万绕啊胸中郁结,

唉呀呜呼啊忘了饮食。

希望我的身体啊象那鸟儿,

身体凌空翱翔啊奋展双翼。

离开我的祖国啊心神不安,

心情愤懑惋惜啊又有谁知?

作为一个曾有过出色表现的男人,现在却变成了夫差的奴仆,让老婆跟着自己去吃苦,勾践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老婆的悲哀痛苦刺激了他,他不服输,他要做给她看看,要为她找回尊严,使她重新得到财富和荣誉。这种心理是我猜想的,依据的是勾践听了老婆吟唱之后说的一句话:“你担忧什么呢?我那健壮的翅膀已经具备了!”他相信自己会飞回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