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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刘涩回到家里,发现董怡林不在,也没发现什么奸夫淫妇,有点失落。想着抓奸后可以畅快地骂人,心里实在有些郁闷。董刘二人的家庭,与正常家庭的不同,就在于两个人性格的好强。刘涩是个争猛斗狠的角色,董怡林也是当仁不让的女强人。刘涩说,女强人就是女强盗。因为古书上不是总说嘛,路遇一伙强人。强人是强盗,那么女强人就是女强盗。董怡林的公司成立的时候,刘涩给送了个花篮,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她公司都有谁,都在做什么,他一概不知。而刘涩公司里的事儿,董怡林总会过问一下。邓春儿有时候挺为难,前脚跟刘涩说了,后脚还得跟董怡林说一遍。刘涩最讨厌女人过问他的事儿,无论公事私事。董怡林居然拿他当溥仪,她堂皇作起西太后,当然怒火中烧,最后打得不意乐乎。起初从同床背对背,后来到一个睡南屋一个睡北屋,再到后来,俩人就像井绳上的两个水桶似的,一个上来,一个就沉下去。家也就成了客栈,成了营盘,感情被稀释得没了知觉。

卧室墙上,一对新人笑容凝固,董怡林将手抱在刘涩腰间,刘涩掀开面纱亲吻新娘的额头。刘涩记得那时为什么拍了侧面,因为当时刘涩公司有一票低压开关,在货场里的内包装出了问题,说木制托板有虫卵,需要熏蒸。在结婚前的一周,刘涩在塘沽蹲了四天,为了改单和信用证,忙得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回到北京的时候,董怡林在厨房眼瞅着刘涩脑袋撞到门上,当时刘涩揉了揉,没太当回事儿,在沙发上没一会儿睡着了。可醒过来才发现,右边脸青了一大块。结婚日子定了,酒席也定了,婚纱照只能对付一下。最后就出现了这张侧面的照片。那天晚上,董怡林用冰袋给刘涩按了半宿,小手冻得冰凉,让人看着就心疼。

电视柜一左一右两只木制小狗,一模一样。那是那年刘涩从伊朗带回来的,成双配对。有一次,董怡林洗窗帘,裏进去一个也不知道,在洗衣机里搅了大半天才发现,捞出来的时候,小狗大卸八块,怎么搞也粘不上了。刘涩当时也没当回事儿。哪想,那天董怡林神秘稀稀地说要给刘涩礼物,后来拿出一只完全一样的小狗来。董怡林为这只小狗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玩具店,最后还是托一个浙江的朋友买到寄过来的。“一个玩意儿,不至于吧。”刘涩轻描淡写。“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新婚的第一件礼物,我把公的给弄坏了,母的多孤单啊。我得把你给找回来,让你一直一直陪着我。”想到这儿,刘涩眼睛里热热的,只叹这世界物是人非来得实在太快。

装冬装的箱子被放在了储藏间。刘涩在搬箱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饭盆。他不由苦笑,那正是当年他打免费汤的那个。因为那次太有纪念意义了,他就一直留着。后来被董怡林发现了,说这个归她。刘涩问为什么,她说,当时她用这个给刘涩打了饭菜,是爱情信物。不知,哪儿来的说法,说保存好信物,他就永远不会跑。女人大多都信这个。刘涩用手指抹着饭盆上的灰尘,想着大学时代那个清清爽爽、风风火火、轰轰烈烈的董怡林。饭盆放在厨房水台上,他却不想刷,因为发觉信物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宿命的说法对他们俩无效。点着一支烟,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刘涩心潮澎湃。

门口钥匙声响,董怡林推门进屋。发现厨房有人,探头望来,发现是他,不禁一怔。“我来拿点儿东西。”刘涩说。“哼。”董怡林没说话,走进卧室,一会儿将结婚证户口本甩在餐台上。“那,东西全在这儿了,你定日子吧。”“我不是拿这些东西,我是拿点冬天穿的衣服。”“哼,小妖精那儿不给你买呀?活该!”董怡林又开始阴阳怪气儿,其实刚进门的时候,看到刘涩的第一反感,是想捕到他怀里哭。刘涩虽然反感董怡林说话的口气,但心里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在理。杨莹雪才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很少会想到那么多,冬天的衣服从来都是刘涩自己安排。“怡林……”“刘总,您还是别这么叫我吧,我可受不起。”“怡林,我们,我们出去坐坐好吗?”“好哇,你想上哪儿我都奉陪,这家里,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和你坐坐。”两人穿上外套,沉默着出屋。

北京的秋天是最好的季节,路上洒满了黄的叶子。董怡林气哼哼走在前面,刘涩踱着步跟在后面。两人无言,却朝着一个方向行走。那是条去“哈克莱酒吧”的路,这条路他们走了三年,刚结婚那会儿每到周末就会到那里坐坐。那里的骰子烈酒、轻歌弹唱,还有象烟雾般飘于空气中的萨克斯,无不记录着他们初婚生活的灿烂一刻。因为刚刚晚上六点,泡吧的人们应该还在路上。在靠墙的第二桌,他们坐下来,那是一直属于他们的座位,以至于当班的小弟很自然地把他们让到这里。很久没来了,他们都是。墙上的很多酒的商标还是他们一张一张贴上去的。现在看起来,显得伤感且不合时宜。酒吧的萨克斯还是老徐在吹,酒保说他儿子最近离婚去了国外,那是种伤情的物件,可以了拨心绪,更可翻出许多回忆。

看着听着这些,怡林突然感到有些悔恨,悔恨昨晚的放纵,差点被一个变态的鬼佬打碎了心目中很纯的回忆。如果眼前这个男人跪在地上求他原谅,她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刘涩毕竟是她生活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他的光辉照亮了她整个的大学生活。她的目光开始迷离起来,说的话也不咸不淡。“这儿的装修还是这样,可能也改不了了。”刘涩眼神里很忧郁。

“怡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讲,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事实上,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能不能一个人会同时爱上两个人。”董怡林温纯的眼神立刻变得暗淡无光。

“不可能,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原来你爱我,现在你爱她,就这么回事儿。”“怡林,感情真的是这么简单吗?”“是,在我就是,我现在不爱你了,现在不爱,将来更不会爱。”“我们的结果就只有离婚吗?你也知道我那天说了气话。”“离吧,好让你们称了心。我走,走得远远的。”

刘涩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他想不明白,对面这个女人的来例,似乎与大学里冲进食堂里打饭的那个不是一个人。更似乎在病床边虚寒问暖的那个可人的美女早已仙逝异乡。有时他真的有一种错觉,觉得那个女子还在学校里,在大连黑石礁海边那个礁石上说着海枯石烂的话。“我今天只是想跟你说,上次我说的话都是些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和莹雪这样已经有五六年了,从来没敢给你透过,因为我觉得还是很在意你。”董怡林的眼中,没有一丝感动,多的是愤恨,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愤恨。“男人都是始乱终弃的动物”她暗骂刘涩。“家里这些家当还用不用弄个财产公证什么的?要是想的话,我明天就给公证处的小丛打电话,一上午就能下来。你自己想好,然后通知我。”董怡林冰冷地扔下两句,起身走人。

刘涩呆在“哈克莱”酒吧的椅子上,半晌无声。他想想清楚,两个女人,他更重视哪一个。莹雪年轻貌美,符合所有后妻的标准。怡林,虽说底子不错,但毕竟风吹雨打。关键的问题是,怡林从来不关心他,他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她的公司公司还是公司,她宁可晚上不回家去公关政府里的那帮孙子,也不想回来陪老公吃一餐晚饭。大半夜10点多回来就算早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卧室,倒头便睡。刘涩也总会反省,他在外边花天酒地的生活是有的,但是动感情是绝对不会的,雪儿是个例外。当时处在事业爬坡期的刘涩急切地需要人安慰,然而家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让刘涩有意无意地接近杨莹雪,与她谈心与她共处,其实有很多时候他们之间也不说什么话。当刘涩在案前敲打键盘的时候,雪儿总会送来一杯清茶,然后从背后轻轻抱他一下。这,令刘涩感到一种莫大的亲切与温暖。有时,他会错觉,错觉那个人是不是新婚燕尔的董怡林。

这个秋天注定是属于酒吧的,刘涩下了班居然第一次不回家,因为左走右走,不知哪边才是回家的路。和邓春儿在三里屯里泡着,喝着浓烈汽油味道的洋酒,昏昏然说着不知何年何月的事情。“春儿,哥哥刚到北京的时候,单枪匹马,圈地为家。什么苦都吃了,就是不想他董家瞧不起我,可到头来怎么样呢?还不TM一样,董家还是拿我当个民工,东北民工。最明显就是她董怡林,连我公司的事儿她都插一腿,拿我当什么哪她……”邓春儿知道刘涩的苦,所以也就不作声,静着,听着。时不时地说“哎”“是”“可不”。俩人在吧台那儿,说相声一般谈天说地。“雪儿,好姑娘。她喜欢我刘涩,我也喜欢她,哎,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不能在一块的?你董怡林能,你也找去呀。上我这儿来什么泼啊你?”刘涩越说越来劲,酒象水一样往嘴里倒。

一只大手抓住刘涩的手。“刘涩,你不要再喝啦……”刘涩正合计着哪个地方的口音,怎么像吃了介茉壁虎一样。回头看到范尼在酒吧灯光下,一张青紫的脸。“你TM什么东西呀你!你管我?你算老几呀?”“刘命惠,卧不是来找你抄架的,卧是来找你谈判的。”“你个老鬼子,找我有什么事儿?有什么私货了吧,别说我办不了,就是我能办也不便宜你个杂种。”范尼对汉语中的一些哩语不太精通,所以没见他有发火的意思。“刘,我听说,你要和你太太,董,离婚了。她现在很痛苦,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你,而是我。你纸道吗?我才是最爱她的人,请你放开她好吗?”刘涩听着这话火往上壮,回手抄起个酒瓶子,一把被邓春儿拦住。“哥哥,哥哥,要文斗,要文斗……”“我X你大爷的,我还没离呢你TM就来抢我老婆啦,你们TM洋鬼子是不是欠扁哪?”刘涩站起来。“也成,文斗就文斗,哥们儿今就当一回霍爷,收了你个达德洛夫。咱们拼酒,你敢不敢?”范尼虽说听不懂什么霍爷的事儿,但刘涩最后把半瓶酒往桌上一放,他也晓得一二。“NO、NO、NO,刘,你太小看我了。我是很能喝酒的。如果喝,我们找个更大点的地方。”邓春儿一看这架势,这哥儿俩非得比试比试,不如回家喝,喝完了吐就吐,没那么多物件动手,还能想睡就睡。“那成,我们就去哥哥家,我给你们弄酒去。邓春儿提着十瓶人头马扶着刘涩回家,范尼也决然地后面跟着。

两个男人,一中一洋,一文一武,一东一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边各放着五瓶人头马。邓春儿给捎来小杯,被刘涩一甩手扔了。“给哥们换大杯。”“刘,我不会乘人之危,你刚才喝了酒的。你别喝,我先喝一瓶。”邓春儿还真没想到这鬼佬还真挺爷们儿。接下来,邓春儿看着就有点傻。两人一人一只高脚杯,碰了就干,碰了就干。后来十瓶洋酒快见底儿了,邓春儿就拿啤酒。刘涩一通乱骂,最后抬出来一箱剑南春。这洋酒白酒参着喝,邓春儿可真开了眼了。后来,两个人全喝翻了,吐了再喝,喝了再吐,谁也不肯服输。到最后,连酒柜里的小瓶白干都倒进去了,还没够。眼瞧着刘涩把一瓶安利的洗涤剂拿出来,说是要跟范尼喝点果汁。邓春儿连称祖宗,生夺了下来。邓春儿左扶一个吐,右扶一个吐,这回想该差不多了吧。哪想,两人谁都不服谁。“小子,你想和我刘涩抢老婆,你还嫩着点儿。”“不,刘,你误会了,我是想表明我对董的态度。”“哈哈哈哈,你TM个狗屁态度,抢老婆就是抢老婆。怡林是我老婆,你个杂种样,你想都别想。”话音未落,范尼应声倒地,口吐白沫。“你个损样儿,完了吧,跟我斗,看看你什么下场!”邓春儿忙着打120,刘涩却还用脚蹬在范尼身上一痛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