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子就是享受得太多,以致于肌体乏力,精神消散,难以支撑。长此以往,性命就难保了。人有福要能够知福,知道福从哪里来,享福过了头会有什么危害,这样才能较好地把握自我的人生。
祸福相倚
祸中有福,福中有祸,二者难分难舍,就像庄子说的,生存中蕴涵了死亡,死亡时又蕴育着生存:可以中有不可以,不可以时又含有可以。
祸福相倚,互相转化。祸是福的起点,也可能是福的终点。同样,福是祸的起点,也可能是祸的终点。
庄子不像老子那样有祸与福关系的格言,但他给人们讲述了一则福与祸转化的故事。
子綦有八个儿子。一天,他请来有名的相面师九方歅,然后把八个儿子叫到跟前,请九方歅为他们看相。并说:“你看谁的福气最好。”
九方歅看了以后说:“捆的福气最好。”
子綦很高兴地问:“他的福气好在哪里呢?”
九方歅说:“他将一辈子和国君同食,这不是很好的福气吗?”
子綦听到这里,两眼泪下:“我的儿子怎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呢?”
九方歅不解地说:“你儿子和国君同食,恩泽将延及三族,更不用说父母亲了。像你这样伤心,看来是不想要你儿子有福气了。”
不久,捆就到朝廷做了宫,真的和国君同食,自在地享受酒肉。
过了一段时间,他出使燕国,不料半道被强盗抓住了。强盗想把他卖掉换几个钱用,担心他会跑掉,就把他的脚砍断卖到了齐国。强盗卖捆的那一天,刚巧遇上一个名叫渠公的有钱人上街,就把他买了回去。捆一辈子没有少过酒肉。
因福得祸,因祸又得福。
庄子对捆这样的福气很不以为然,让子綦站出来说:“我和儿子在天地间游玩,求乐于天,求食于地,随顺自然而不建功立业,不违背、滞留于外物,这样就很好了。如今他的福气哪里是什么福气呢?所以你九方歅说他有福,反使我听了流泪。”
酒肉的福份是世俗的东西,怎么会有超世俗的、自然的东西美妙呢?最理想的是顺应自然。尽管捆有福遭了祸,因祸又得了福。
福与祸是世俗的标准,要超世俗需要有一条途径。庄子既然批评世俗之福,也就会为人们找到这条途径,果然,他要人们忘却自我,忘却了自我,福就降临了。
庄子讲了徐无鬼的故事。
忘身是福
徐无鬼通过女商去拜会魏武侯。
魏武侯看到徐无鬼很憔悴的样子,说道:“先生是不是耐不住山林清苦贫寒的生活才来见我呢?你真是太可怜了,在山林里吃野果子、野草野菜,年纪这么大了,是不是想吃肉了呢?”
徐无鬼说:“君王不要安慰我,我生于贫贱,过惯了清寒的生活,那里会巴望品尝君王这里的酒肉呢?我是来慰问你的。”
魏武侯奇怪了:“怎么?你还来慰问我?我有什么要你慰问的呢?”
徐无鬼说:“我来慰问你的精神和形体。”
魏武侯一怔。
徐无鬼说:“你生活的欲望太强烈,一心满足自己的嗜好,使你精神疲惫不堪。如果你废弃了自己的嗜好,又没有什么厌恶之情,那么身体就会困乏。再说,你身为一国之主,劳苦全国百姓,满足自己的声色之好。像你这样为个人谋私利就是一种病态,所以,我来慰问你,哪里要你慰问我呢?”
魏武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专注地听着。
徐无鬼说:“以我相狗和相马打比方吧!我为狗看相,下等狗吃饱肚子,意得志满:中等狗凝视上方,志向远大;上等狗静静的,好像忘掉了自我。我的相马术比相狗术还要高明,国马的形体直的合乎墨线,弯的合乎曲线,方的合乎矩,圆的合乎规:天下之马有天生之才,若亡若失,仿佛忘掉了自身。它奔跑起来,超逸绝尘,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魏武侯十分高兴,问徐无鬼道:“我爱百姓而为道义停止战争可不可以呢?”
徐无鬼说:“不行!爱百姓是害百姓的开始,为道义停止战争是制造战争的根本。你想施行仁义,不过是弄虚作假;你想成就美名,美名还没有成就反而制造了罪恶。你不要怀贪婪之心去追求,不要用智巧去胜人,不要用谋略去胜人,不要用战争去胜人,以免劳形苦身。而且,你用道义停止战争,还不如修养性情,顺应自然,这样战争停止了,自己没有灾祸,百姓也没有苦难了。”
徐无鬼论福,以狗、马之喻表明,有福的最高的境界不是美味佳肴,而是忘却自我。人忘却了自我,没有任何的欲望,也就不会有精神和身体的劳苦。即使清寒,也是一种幸福。
忘身是福,是要人无所作为,顺应自然,似乎只要这样做,人就可以摆脱一切灾祸。其实,这只是一厢情愿,蝉顺应自然,而有螳螂之患,如是的情形总会发生,不以忘身者的意愿为转移。
避祸于未萌
庄子说的忘身是福在他看来是人生的佳境。这种境界不过是无所谓福与祸的自我表白。一个人连自身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福与祸吗?福也就是祸,祸也就是福,心里不会为此产生一点小小的波澜。
然而,老子、庄子毕竟是处在社会生活之中,一任生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他们对于死看得很淡,死是顺应自然而死,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但对于生看得很重,活着比死好得多,庄子不就说死后受人尊重还不如贫寒、孤独地活着。所以,忘身是福只是自我开导的清谈,在世俗中很难做到。为了生命,人还是应该避祸。老子说:
事物稳定时,容易维持。
事物未萌时,容易处置。
事物脆弱时,容易分化。
事物细微时,容易消散。
这些教人防患于未然,是很实在的避祸之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蚁穴虽小,不能不引起足够的重视。
有一个人到朋友家作客,见灶上砌有笔直的烟囱,灶旁堆积了许多柴草,就对主人说:“你最好把烟囱改造一下,把笔直的烟囱砌成弯曲的,把灶旁的柴草搬远一些,不然的话,会引起火灾。”他的朋友听了,不以为然。
不久,这户人家果然因为笔直的烟囱和柴草的堆积引起火灾,不仅把他家烧了,而且还把一些前来救火的人给烧伤了,带来一场大祸。事后又宰牛办酒,感谢那些前来救火的人们,破费了很多。
如果他听从了那位朋友的意见,在有灾祸萌芽的时候,立即采取措施,就不会有后来的那场灾难了。
扁鹊见蔡桓公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扁鹃见蔡桓公,他端详了一会儿,对蔡桓公说:“您皮肤下有病,不治疗病会深入。蔡桓公说:“我身体好着呢!哪里有什么病?”扁鹊不好说什么,告辞而去。蔡桓公望者扁鹊的背影,对左右的人说:“医生喜欢给那些没有病的人看病,作为他们的功劳。”
过了十天,扁鹊再去见蔡桓公,对蔡桓公说:“您的病到了肌肉里,不治的话,病会更严重。”蔡桓公不作声,露出满脸不高兴的神情。
过了十天,扁鹊又去见蔡桓公,对蔡桓公说:“您的病已经病到了肠胃,不治病会更重。”蔡桓公看了看扁鹊,一句话都不说,心里仍然是很不高兴。
过了十天,扁鹊见到蔡桓公转身就跑,蔡桓公派人追上去问他是为什么,扁鹊说:“病在皮肤下药物可以治疗,病在肌肉针石可以治疗,病在肠胃汤火可以治疗,现在蔡桓公病入骨髓,只能听天由命,无药可治了。”
不久,蔡桓公病发而死。
人生会遭逢各种各样的事情,福与祸的不期而至是幸与不幸的,人们对福随时敞开自己的大门,而期望拒灾祸于门外。
福与祸都事出有因,灾祸也有征兆,只要细心观察生活,慎重处理事务,有理、有节,就可以尽可能地避祸。
六、道的修炼
老子和庄子注重人的修养,告诉人们应该怎样做人,怎样处世,最根本的还是要人们具有“道”的精神,人们一旦得了道,做人与处世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道的修炼,涉及到环境和人心性的改造,老庄很想改变人的生存条件,主要是人为导致生存条件的恶化。但他们更注重的是人心性的改造,如果人的心性得到了改造,人的生存条件自然会相应地得到改善。尤其是庄子,喋喋不休地讲述“道”的修养方法,诸如持守内心的心养、心斋、坐忘。
人得了道,就与社会相隔膜,回到人本性的自然状态,少了各种矛盾和烦恼,可以静心养命。
人得了道,就与人群相隔膜,回到人的个体状态,自由自得,仿佛居于无穷无尽的时空之中。
人人修炼心性,人人得道,社会就会太平。
注重个人修养的老庄,眼睛还是看着社会。他们这样设计人生,津津乐道,让人们渐修顿悟道的精神,却因为远离了人的生活现实成为玄虚迂腐之论,自己并没有觉察。
修道得道
老子和庄子总在说“道”,希望人们得“道”。虽说他们对“道”的形态的表述模模糊糊,但给人们指示的修炼得“道”的途径则是比较清楚的,以期人们可以通过这条途径,进入理想的社会,享有美好的人生。
南伯子葵曾经问女偊道:“你年纪这么老了,脸色却像小孩子的脸色一样红润,这是为什么呢?”女偊说:“我得了道。”
南伯子葵有些奇怪地说:“道难道是可以学习的吗?”
女偊说:“你不是学道的人,不能够得道。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用我所知的圣人之道教育有圣人之才的卜梁倚,大概可以使他成为圣人。即使是他不能够成为圣人,也是容易领悟圣人之道的。”
他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接着说:“想得圣人之道,就是要持守人的内心。持守三天以后,遗忘天下。已经遗忘了天下,再持守七天,遗忘外在的事物了;继续持守,九天以后能够遗忘生死了。遗忘生死就可以心境明澈,然后能感悟到“道”,悟了“道”人就超越了现实的时间和空间,进入无穷、无所谓生死境界中。到了这个境界,人可以说是得道了。”
得道表面上显得不太复杂,只要能够持守自我的内心也就行了。而且,三天忘天下,七天忘外物,九天忘生死,时间的流程也是这样短暂。实际上则比这困难得多。人在天地万物构成的社会里,在生的喜悦和死的忧患之中,并不可能说超越就超越。尽管庄子说的三天、七天、九天只是象征,易于鼓动人们真的把修“道”以得“道”付诸实践。
道的修炼是人内在的功夫,老子说的绝圣弃智、少私寡欲,哪一点不是要人从自我内在品性的修养做起呢?庄子虽然比老子说得具体,但他并没有能够脱离老子思想的精髓,遗忘天下、遗忘外物、遗忘生死,最根本的还是绝圣弃智,人能够绝圣弃智,一切将被遗忘。
庄子也讲绝圣弃智,不过是发展老子的思想而已。他在推演老子这一思想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走向修“道”以得“道”的极致。“道”是可得的,关键是人有没有决心和毅力,能不能够保持趋“道”的平静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