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枫叶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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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斗笠下的少年【梦】

《斗笠下的少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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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少年,模样生的俊美,十五六岁。

他总是一个人,无论做什么。

很少有人会接近他,因为他那看起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装束。

他也很少接近别人。

无论怎样的天气,酷暑也好寒冬也罢,他总是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大片的阴影将他的面容遮蔽。此外,他还裹着可以垂到脚踝的披衣。

这样的装扮活像在电影中看到的烟雨侠客。

“一蓑烟雨任平生”大概有这种感觉。

帅是帅气,但放到这个时代就只能说是怪癖了,让人敬而远之了,尤其是在校园。

起初老师也跟他说过这件事,可当看到他那近乎完美的成绩后,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至于同学们——据说曾经有几个小痞子样的同学找茬,要掀了他的斗笠。故事的经过是怎样的没人知道,但是从那以后所有的同学都疏远了他,仿佛是逃离个怪物。找茬的几个人都被送进医院了。

渐渐地,也不知谣言是怎样扭曲传开的,整所高中的学生都避开少年而行。若是正高声大笑时遇到了少年,那笑声就化作青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相互闪烁的眼神以及匆匆脚步声。正在争吵的人们若是遇到了少年经过,也会不甘地叹一口气摆出一副暂时休战的样子然后各奔东西。

就这样,十五六岁的他,在斗笠下仿佛被整个世界孤立。或者说,他成功孤立了他所存在的世界。

虽说少年看着像烟雨侠客,但是手里并无刀剑——但如果给他刀剑他是不是真能舞得出神入化也未可知。他手里常拿的是书,各种各样的书,有时是文学有时是哲学,有时是外国语。

他酷爱看书,也只有在教室里坐着静静看书时他才会取下那如夜幕漆黑的披衣。偶尔也会取下斗笠,那是看得起兴时。也是这时,他才是一个少年模样。在角落里安静地读书,不会有人打扰,或者说是他充耳不闻。

这样的生活也许正如他所愿。

然而事与愿违,就算是冰山围成的世界也总会有人试图翻越,去看看里面的世界。

“你在看什么书呀?”

那声音仿佛来自世界的尽头,来自无尽的黑洞,摆脱了一切的纠缠与束缚以超越光速的状态狠狠地砸在了少年身边竖起的无形的隔墙上。

少年的目光在书中恍惚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隔着那透明的但裂纹斑斑的隔墙看向对方。是个女孩,微笑着,有些甜美。

他眨了眨眼。女孩也眨了眨眼,一歪头嘻嘻笑了。但是他并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目光又回游到了书上,大概这只是个来恶作剧的家伙吧。就像村里大人们都说山上有妖怪,小孩子不能去,但是偏偏就有几个熊孩子要比试胆量,就要去山上看看。

“喂,你这人,听不到我说话吗!”

本以为女孩会自觉没趣地离开,但是从耳边乍响的声音还是让少年身体为之一震,至于那什么无形的隔墙早就被女孩一脚踹开,碎成了粉末。

“听得到——咳咳,吵死了。”少年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嗓音好像十几天没喝过水而干裂的喉咙所发出的,干咳了两声才流露出破茧而出般的清脆嗓音。

“哦,会说话呀,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女孩打趣道。

“有什么事吗?”

少年本打算将女孩匆匆打发走,结果女孩完美地展现出了狗皮膏药一样的精神,死缠烂打,步步跟随。渐渐地,他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起话来。

“你为什么总是带个斗笠呢?”她问地小心翼翼。

“有安全感吧,大概。”他回地漫不经心。

有安全感。她重复了这一句。

“现在都冬天了,你还是穿这么少,不冷吗?”

没有回答。

“这样吧,我给你织条围巾,别看我这样,我织围巾可有一手哩!”

“这样。”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女孩还是每天都来叨扰少年,奇怪的是,女孩似乎并没有因为与少年的接近而被排斥。

放学了,少年走到校门口停了下来。

按照近一个月的情况来看,再走几步,就会有个女孩提着书包抱着书乱七八糟地跑过来,还叫着他的名字。所以,这次他索性在这里等一会吧。然而十五分钟过去了,女孩并没有来。

今天大概……就这样吧。

少年压低了斗笠,迈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

三十一步——回转

少年忽然转过身,加快了脚步折返回教室。

他总觉得不对劲,因为女孩从未食言过,约好了在校门碰面就一定会来(虽然是女孩单方面的约定),况且今天她说有礼物要送给自己。

到了教室,空无一人。桌椅整齐地摆放好——除了一个歪斜的位置。那是女孩的座位。在地上有女孩的书包,其中的书本作业散落了一地,此外还有一个被踩上脚印的围巾。

从来没用绷紧的弦一瞬间绷得几近断掉。

他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在极短的时间圈限了几个她最有可能在的地方,最终将目标锁定为操场后的那段狭长的地带。哪里没有摄像头,离教学区足够远,也罕有人去。

扯下了碍事的披衣和斗笠。

只是片刻功夫,他便来到了那块区域。

果然,本该无人的地方足足围了七八个男孩,而在他们中间的正是那个女孩。

女孩的外套被脱下扔到一边,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衣。而在那些男孩的脚边还有几个盛满水的水桶。这幅情景再加上这深冬的时令,不难想象他们要做什么。

“呦呵,听说最近跟那个怪物走得很近啊。”

“关你什么事?”女孩环抱着胳膊,冻的发抖。

“关我什么事?你他妈的知不知的老子这鼻子就是被他打歪的,啊?!”

女孩不说话,只是盯着男孩。

“哥,行了,别跟她在这废话了,天也挺冷的,赶紧完事回去吧。”

“成,今天也不对你怎么样,”歪鼻子男孩提起了水桶,由于水太满所以这一晃洒出了不少。还真他娘的够凉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给你冲个凉水澡,清醒一下哈,也顺便警告你,离那个怪物远点,再有下次——”

正说着,他手中的水桶已经摆好了架势。然而,冰冷的水并没有洒向女孩,因为在此之前,另一桶水毫无征兆地拍向了他的脑袋。

歪鼻子男孩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冷水激傻了。不待他反应过来,脑袋又被抓住了,脸狠狠地砸在了上墙。像是被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再有下次?”

一个黑衣少年站在众人中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尽管今天他没带斗笠,但都知道他就是那个怪物。

场间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少年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男孩扔到了一旁,像是在扔一块烂泥巴。其他的几人像是变成了木偶,待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声。

拾起女孩的外套,少年为她披上,然后拉着她走出校园。

那天回家的路上,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要分手时少年说了句对不起。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少年再未与任何人讲话,包括那个女孩。

他,彻底变成了孤独的怪物。

还是带着斗笠,还是裹着披衣,只是不同的是,每逢冬天,他都会拿出一条与他的压抑着装完全不相符的花围巾,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