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开国第一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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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清潭当关 雷保森炸坦克车 华川开闸 吴信泉淹陆战队(2)

25日,彭德怀又在周恩来主持的军委扩大会议上放了一把火。参加者除在京军委成员外,还有各总部和各军兵种的负责人。彭德怀一上场就板着脸,也不看会议主持人周恩来:“前方部队衣服破了没得换,负了伤没医药,给养给养没有,冲锋陷阵总要有弹药吧?连弹药也供应不上去。前方那么大困难,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好像前方的人都是猪!好像你们都是爱国的!……”全场肃然,大家都知道彭德怀是出了名的只骂官不骂兵。周恩来面容严肃,知道的人都明白,这话是冲着他说的,他是总理,又是中央军委副主席,后方工作都归他管。等彭德怀发完火,周恩来轻轻咳了一声说:“志愿军在彭总领导下,在朝鲜碰到了巨大的困难,仍然取得了大胜利,这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跟他们比,我们后方同志的工作做得不够好,需要继续努力克服改进。有些具体困难前方的同志不了解,这是我们通气不够,说明不够。”周恩来平平静静地从国家全局上所面临的困难讲到各总部所遇到的具体困难和作出的努力,特别讲到了国家财政收入60%以上都用到了抗美援朝战争上。彭德怀动容了。然后,周恩来当着彭德怀的面一件一件地落实彭德怀提出的要求,全部落实到人头,并作出具体决定或提出切实可行的办法。全部处理完了,他恳切地望着彭德怀:“老总,你看这样解决落实可以吗?”彭德怀哪里还有脾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代表前方的战士们谢谢大家啦!”

由于汉江的阻隔,西线的“联合国军”动作要慢一些。3月7日,当东线“联合国军”将战线取齐之后,西线“联合国军”也完成了渡江作战准备。李奇微立马集中兵力,从全线发起进攻,企图从中央突破,造成由东北迂回包围汉城的态势。这就是所谓的“撕裂者行动”。

这次进攻来势更加猛烈。头一天,中朝军队一线各军就有8个连队全部牺牲在阵地上。已经打了近50天的汉江两岸防御战打得实在残酷,第五十军打到最后基本上没有一个完整的建制连队,步兵分队的兵员不足战前的一半;第三十八军9个步兵团只有第一一三师第三三八团建制还算完整,第一一二师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第一一四师第三四二团只剩一个完整建制连,伤亡最大的第三四团只有两个班尚能作战。

撤出时,全军只有第三三八团和整编出的21个连队尚有战力。

这个巨大代价的回报,是中朝军队取得了横城反击作战的胜利,极大地消耗了敌人的有生力量,迟滞了敌人的进展速度,打击了敌人的进攻势头,并掩护了中朝军队第二梯队的开进与集结,为预计中的第五次战役争取了必要的准备时间。

毋庸讳言,对于中国军队来说,这仗打得既被动,又吃力。而且现在面临的局面也更加严峻。

炮兵由于没了弹药,炮损严重,大多撤往三八线以北休整。步兵没有炮火掩护不说,粮食也接济不上,很多阵地仅仅是因为守备分队饥饿而不得不忍痛予以放弃。前线将士装具破烂不堪,许多战士还不得不打赤脚,因生活困苦,营养不良,病号也不断增加。

饥寒交迫,缺粮少弹,这仗,可怎么打?

还是得打!

从3月8日起,中朝联合司令部和志愿军总部连续发出战术指示,要求各级指挥员很好地研究敌人的进攻特点,改进我之战术,并且明确提出中朝军队防御作战的作战方针是“积极防御,纵深设防,利用良好地形(山区、河流)节节阻击,迟滞和杀伤敌人,赢得时间,以待后续部队到来进行战役反击”,指出“战役上的积极防御,在战术上应是节节阻击和反击相结合的办法”。在兵力配备上“必须确实贯彻前轻后重的原则”。

这已经是明确的运动防御的作战方针了。

根据联司的战术指示,正在交接防务的中朝军队也改进了战术,他们在宽大正面上采取重点设防、梯次配置和扼守要点、以点制面的部署,实行“兵力前轻后重,火力前重后轻”的原则,以阻击结合反击、伏击、袭击等各种手段,依托每一阵地节节阻击敌人,大量地杀伤消耗敌人。

战线仍在缓慢北移。

3月9日,彭德怀返回已前移至上甘岭的志愿军总部。

面对“联合国军”咄咄逼人的进攻势头,彭德怀和邓华等商议后,觉得为了节省兵力、减少伤亡、缩短供应线和保持主动,充分准备下一次战役,有必要暂避敌锋。遂决定:从3月10日起,提前让第一梯队按预定计划采取运动防御,以4~5天时间逐渐后撤至高阳、议政府、清平川、洪川江北岸至丰岩里一带休整,让第二梯队接替防务,继续采取运动防御节节退至三八线地区。

交接部署为:

朝鲜人民军第十九师团接替人民军第一军团,第一军团主力转移至开城、延安地区休整;第二十六军接替第五十军、第三十九军接替第六十六军,第五十军、第六十六军回国整补;第四十军接替第四十二军防务,第三十八军、第四十二军分别撤至肃川和元山以西地区整补。

10日,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并第三、第十九兵团指挥员陈赓、王近山、杨得志、李志民,决心把敌人诱至便于歼击之地区,第三兵团集结于伊川、谷山、遂安、新溪公路以东地区;第十九兵团集结至兔山、市边里、南川店地区;第九兵团之第二十军、第二十七军完成补充后集结于平康、金化地区,第二十六军完成迟滞敌进之任务后,集结于铁原及其东南地区。各兵团按指定地区事先进行准备,并须于4月10日前全部到达集结位置,待机歼敌。

11日,彭德怀再电周恩来:“为缩短我军防线,决定放弃汉城,采取运动防御,保持有生力量。现运输情况未改善,部队仍经常吃不上饭,就地筹粮亦不可能。”

这时候,彭德怀已决心不再背汉城这个包袱。

但这事儿得跟金日成说清楚,汉城是人家的首都。

11日,在给周恩来发电决定放弃汉城的同时,彭德怀亦电告柴成文转金日成,通报了与毛泽东等商定的长期作战的作战方针,并特别提出了“作战方针以消灭敌人为主,不必顾虑城市之暂时得失。抗美援朝运动已在中国全面展开,各地动员参军均超过指标”。

那意思也就是让金日成放心,汉城丢了就丢了,中国军队还是要和你一起打到底。

要打到底的中国军队现在还只能且战且退。

3月12日,中朝军队第一、二梯队在预定地域完成防务交接。

3月14日,中朝联合司令部确定:中朝军队下一次战役的起始位置为西起西海岸之长渊,东向新院里、白川里、漏川里、朔宁、芝浦里、华川、杨口、麟蹄、襄阳一线。为控制这一地域,为新入朝部队争取作战准备的时间,要求前线各部从第二道防御阵地至三八线,要阻滞敌人20~25天。

同日,夹汉江两岸而进的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和第二十四师攻占清平川以南之九岩里,截断了春川至汉城的公路;向洪川江推进的美骑兵第一师、陆战第一师、英步兵第二十七旅已过洪川江,占领洪川,从三面逼近汉城;东线朝鲜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当面的韩军第一、第三军团也推进至草岘里、下珍富里一线。

当日晨,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按联司预定计划主动撤离汉城。

这时,距中朝军队在1月5日攻占汉城,刚好66天。

朝鲜人民军撤离汉城时秩序井然,还举行了降旗仪式,当面美步兵第三师和韩军第一师并未有丝毫察觉,直到第二天,其侦察部队才侦知城内已无中朝部队。

眼巴巴地把汉城望了很久的李奇微和李承晚回到了汉城。

这下李承晚有得吹了。

由于有麦克阿瑟的前车之鉴,李奇微对中国军队的北撤行动仍然疑疑惑惑,生怕又受到中国军队那防不胜防的穿插渗透战术的威胁,因而不敢贸然轻率跟进,而要求各部队采取“主力靠拢”、“等齐发展”,各部队之间不留缝隙,用“磁性战术”进一步消耗中朝军队。

两天后,李奇微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往前拱。

“排炮打不动,一定是八纵!”

据说这句话是出自前国军悍将、原国军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第五军军长、外号人称“邱疯子”的邱清泉将军之口——当年在平汉战役中的睢县,“邱疯子”的整编第五军和八纵交过手。

没便宜占!

当时的八纵就是这会儿的第二十六军,军长张仁初和韩先楚是老乡,中国第一将军县湖北省红安县人,当年在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主力团第六八六团当副团长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打仗不要命。那年在鲁南重坊与日本鬼子3辆坦克为先导的一个大队遭遇,张仁初骑着战马,一手抡着二十响快慢机,一手舞着马鞭,带头往敌人堆里冲。战士们也怒吼着端着刺刀跟着他往里冲。张仁初自己的二十响弹无虚发,战士们也不管不顾地跟敌人肉搏。结果日本鬼子死伤300多人,自己的部队伤亡也近200人。

当他兴冲冲地到师部报告胜利消息时,被人称“妈妈政委”的罗荣桓劈头一阵怒喝:

“张仁初,你是来请功的吧?你是来领赏的吧?”

摸不着头脑的张仁初不敢吭气。

“我没功给你,没有赏给你!你是个疯子!你赔我长征过来的红军干部,你赔我平型关下来的老战士!”

不擅骂人的罗荣桓一骂起人来就浑身发抖。

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谁都没见过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罗政委动那么大肝火。平常性烈如火的张仁初更是吓得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你违反游击战的基本原则,只管自己过瘾,动不动就发疯!老本拼光了,怎么持久作战?怎么跟日寇最后决战?”“我错了,我犯了大错!你处分我吧!”张仁初流着眼泪说。“人都牺牲了,处分你有什么用?”“政委,那你说咋办就咋办吧,我决无怨言。”张仁初抬起头。“要好好学习,要懂战略,看看毛主席的书!”罗荣桓拿出几本油印的《论持久战》、《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拿去看,看完了还我,弄丢弄破了都不行,我还要检查!”“是!”张仁初在罗政委给他的这些书里大大长了学问和见识,后来仗也越打越精。

打什么仗都要冷静三思琢磨着怎么打出档次来,不论是日本鬼子还是国军,遇上他的部队都要多加小心。他把大家看来是没什么油水的阻击战也打得有滋有味,打出了五花八门的色香味来。人家都说这疯子是当年被罗政委给骂开的窍。开了窍的张仁初后来那仗自然也就打得不同一般了。

可较之于国内战争,张瘸子这次阻击战打得可就太为难了。光是把部队带上第一线,他就费尽了吃奶的劲儿。张仁初的手下现在尽是些“瘸”兵!他们从2月7日就开始向前线开进,可冻伤未愈的战士们就是干着急走不动路,光是从休整地域挪到前线,就走了20来天——最少的一天才走了15里路,全无当年华野八纵那种神气活现的飞行军劲头。

也难怪,虽然在第二次战役长津湖之战中,在第九兵团各军中第二十六军相对来说算是战斗伤亡和冻饿减员最小的,可同样也大伤了一回元气,部队突击休整治疗冻伤两个月,还是没完全缓过气儿来。

然而这毕竟是一支铁军,情况紧迫,他们还是赶了上来。

3月22日,第二十六军在西起龙源里、东至后坪40公里正面、纵深55公里的地幅呈四线展开,实施机动防御,与正面之敌美步兵第三师、美步兵第二十四师、美步兵第二十五师一个团和法国营展开激战。

防御战的头两天,第七十八师第二三三团在没有炮兵支援且弹药奇缺的情况下,与美步兵第三师和法国营在绿阳里反复纠缠了两天,数次使用刺刀、铁锹、石块,击毁坦克8辆,毙伤敌550余人。

3月23日,“联合国军”拱到了高阳、议政府、加平、春川、瓦解里、注文津一线,还动用美空降第一八七团4000余名伞兵空降于汶山地区,实施了朝鲜战争中的第二次大规模空降作战,企图与正向汶山攻进的韩军第一师一起,合击正在后撤的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

但慢了半拍,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主力已撤至临津江以北,中朝军队尚在江南的部队顽强组织抗击,将“联合国军”击退。朝鲜战争中,美军曾实施了两次空降,都很成功,也都很不成功。成功的是那伞兵是平平安安跳下来了,特别是这一次,连吉普车和105毫米榴炮都空投成功。不成功的是两次空降全都扑空,作战行动变成了跳伞表演。可惜中国土八路这会儿还没有反空降作战的概念,防御纵深也没有配置反坦克预备队,让这帮伞兵轻轻松松地着了陆。只有正交替掩护节节抗击的第二十六军部队与其发生了小规模战斗接触。

迄今为止历次战斗都没起什么重要作用的美空降第一八七团觉着挺不自在,在与美步兵第三师的部队会合后,于24日掉头就向东转进,当日就进占东豆川西南之湘水里、发云里地区,跟在美步兵第三师屁股后面,朝第二十六军的侧翼扑来。

美步兵第三师师长罗伯特·索尔少将本想一拳击中对手软肋,没曾想却打在了一个铁疙瘩上。“张瘸子”和他的瘸腿兵们给了“联合国军”一个下马威。

第二十六军的梯次抵抗和防守反击给美国军人们以深刻印象。

打防御战很有经验的第二十六军在正面展开的部队并不多,主力都摆在阵地侧后纵深地域,在第一线部队顽强抵抗到一定时限后撤而敌军跟进时,看准机会时不时瞅冷子突然杀出,打一个短平快的防守反击占了便宜就跑。

然后是小分队也不断对疲惫不堪的美国兵们施以袭击。然后下一轮则继续如此操练。美国兵虽然炮火凶,但也经常被这种招法玩得晕晕乎乎。关于张仁初们在这一阶段作战中的表演,《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六集团军军史》中有比较详尽的描写。不过,在与美国军事历史学家拉瑟福德·波茨的《韩战决策》中有关部分相对照后,笔者还是认为后者的描绘更为扼要和精彩:

第八集团军的一些军官们认为,中国军队在防御方面比广为人知的进攻方面干得更出色一些。他们善于隐蔽和伪装,一个整师的部队能在荒芜的山野中从人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他们撤退也撤得利索,很少出现后卫遭困的情况。虽然他们不惜付出代价阻滞联军的行动,但还是沿山梁用圆木和石头构筑坑道和掩体,以抵挡炸弹和重炮轰炸,减少伤亡。撤退时,他们经常在联军主要前进路线两侧的山上留下一些小股袭击部队。这些部队常常夜间出来袭击捣乱,有时还给人以反攻的错觉。

罗伯特·索尔少将就属于“第八集团军一些军官”中的一个。

24日,第二十六军以一部兵力对敌人实施反突击,遏制住敌人的进攻势头,主力则转移至仙岩里、七峰山、海龙山、旺方山、云岳山一线,布雷设障,继续与敌进行反复争夺。

就在这里,他们创造了一个模范战例。

第二十六军的阻击战中常有伏击和奇袭的招。3月25日,齐安聚师长率第七十八师部队沿七峰山、海龙山、旺方山沿纵深展开后,第二三四团第九连在清潭川旁的七峰山布下伏击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