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梅的茶情结
陈香梅于1925年6月23日生于北京。1944年到中央通讯社昆明分社担任记者,她是中央社受聘的第一位女记者。1945年出版第一本散文与诗集《遥远的梦》。1946年第一本小说集《寸草心》出版。1947年在上海与美国飞虎将军陈纳德结婚。此外还有《往事知多少》、《陈香梅的散文与诗》、长篇小说《谜》、《追逸曲》等著作40余部。陈香梅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喜欢饮茶,特别是对香港的下午茶,更是情有独钟。陈香梅所眷念、所钟爱的香港下午茶,并非是英国殖民当局推行的英国下午茶,而是在原本盛行的广州早茶、午茶和晚茶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具有中国茶道文化传统的,将午茶与晚茶巧妙地糅合在一起的独具特色的港式下午茶。她在《下午茶和我的初恋》中,对她与茶的结缘作了生动的描叙,“那是1941年的夏天,我念完高中,刚考入香港的岭南大学”,那时,她仅仅是个16岁的小姑娘,却与大她10岁的年轻的工程师谈上了恋爱。当时的香港已被日军占领,沦为沦陷区,生活十分寂寞与单调。她与恋人的会面一般是在较为平静的下午,一起去喝下午茶。有一次战事一连打了十几天,他们没有机会见面,更无法喝到下午茶,觉得心里十分愁苦和寂寞,但他们还是千方百计地设法聚在一起喝一次下午茶。那种喝茶的感觉真是非同一般,在四溢的茶香中蕴涵着依依的浓情。在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警报时时响起,人人都面临着生离死别,妻离子散。当时如果能有机会静坐一会儿,喝上一杯茶,就觉得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事了。她与恋人能忙里偷闲,乱中求安,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情,喝一次茶,真可谓动乱时代的一种惬意生活。
抗战胜利后,陈香梅被派到上海中央通讯社工作。上海虽说没有下午茶,但是人们还是很讲究饮茶的。在紧张的采访工作之余,喝上一杯茶,觉得格外兴奋,似乎笔走龙蛇一般就写成了采访稿件。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陈香梅在汇中饭店邂逅了她的初恋恋人。他们逃离香港之后,天各一方,失去联系。此次邂逅,那位年轻的工程师告诉她,他已经结婚了,只是他的太太“是一个不会享受一杯茶的滋味的人”。对于这位过去式的恋人,她一直有着“说不出的怅惘”,不过他们在香港的艰难岁月中一起饮下午茶的时光还是让她留恋的。
20世纪40年代初,陈香梅就读的岭南大学从广州迁到香港后,借用香港大学的教室上课。每天是午后和晚间上课,于是她便有时间在课前和课后,邀上三两个同学到港大的茶寮中饮茶。大家在这里谈天说地,临到考试的时候,还在这里温习功课,准备考试。陈香梅所在的国文系有一位教授很器重她,每当见到好文章,就邀请陈香梅去他的茅舍一边品茗,一边品文,这也是一种很高雅的享受。在星期天这位教授还常常邀来几位得意门生,共同饮下午茶。大家啜着香酽的茶,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谈古论今,甚至褒贬时政,议论民生。有时教授兴之所至,还为他们书写条幅。他给陈香梅写的条幅里就嵌进了她的名字:“几生修到梅花福,添香伴读人如玉。”足见这位教授对陈香梅的器重。
他们饮用的茶都是由教授亲自煨的。这位教授煨茶,“用的是一把拙朴得不能再拙朴的紫砂小泥壶”,每次瀹(音yue,煮)茗,先塞进半壶茉莉花茶叶,而后放在炭炉上,烹之至沸,再倒人核桃般大小的微型杯中,不日喝茶,而日啜茶。她啜咽之下,“初觉时,味苦涩,再饮而甘,之后就有点上瘾了”,“顿觉有一种神乎仙乎的幽馥之气,杳缭于凌乱茶烟中,袅袅然绕梁而不已”。20世纪50年代,陈香梅移居美国后,有时应友人之邀,无法推辞,到纽约泛美大楼的云天阁饮茶。她在频繁的国际交往中,也常接触到世界各国的饮茶文化和风俗,但她在啜茗的审美感情和审美习惯上,却依然摆脱不掉中国传统的影响,始终不渝地钟情于中国茶。她说:“我跑了许多地方,喝过各地所产的茶叶,但我觉得只有中国茶叶所泡的茶,最是可口。在外国的时候,也常听到别人称赞中国茶。”
阿炳与茶的不解之缘
阿炳(1893-1950年)原名华彦钧,阿炳为其乳名,后成为艺名。出生在江苏无锡的一个民间音乐之家。其父华清和是无锡道观雷尊殿的道长,擅长鼓、笛、笙、箫各种乐器;其母是在雷尊殿里帮佣的一位淳朴善良的秦姓寡妇,因与其父相爱生有小阿炳。后来秦家干预其婚事,被逼回婆家,郁悒而死。当时阿炳才4岁。父亲作为道士不能在寺院内抚养孩子,只得以收留徒弟为名养育阿炳,公开身份是师徒。阿炳就跟随父亲在雷尊殿当小道士,并且学习各种乐器演奏。“师父”对他要求严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晨昏不辍,苦心练习,同时还经常跟着“师父”出外参加拜忏、诵经、奏乐等道家音乐活动,使得他的音乐技艺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阿炳人到中年时,陷入地痞所设的酒色陷阱,染上吸食鸦片的恶习,致使双目失明。此时雷尊殿的殿产又易主,阿炳走投无路,只得走上街头,卖艺求生。直到无锡解放,阿炳才获得新生。1950年,阿炳在无锡举行的一个文艺晚会上,平生第一次登上舞台表演二胡独奏,听众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正当他的艺术受到人民重视之际,由于几十年旧社会痛苦生活的折磨,夺去了他的健康,于l950年12月2日因肺病复发,他不幸病逝,终年57岁。阿炳一生从事民间音乐的演奏、创作,他所创作、改编、承袭的乐曲约有二三百首之多,可惜绝大部分均已失传。新中国成立前,阿炳拉胡琴卖艺大多是在茶馆里。他那悠悠扬扬的琴声,伴着浓郁的茶香,显得别具风采,给茶客增添了很多饮茶的韵味,因此不论是茶馆老板还是茶客都很喜欢伴着阿炳的悠扬琴声饮茶。无锡城素有饮茶习俗,茶馆很多,茶馆馆老板发现阿炳的琴声能吸引茶客,就竞相邀请他上门献艺,酬金从优。当然更会用名茶和茶点来招待他。
有一年的中秋之夜,阿炳到二泉池畔的“二泉茶室”拉琴,老板特地为他准备了洞庭碧螺春茶,还捧上了四碟椒盐月饼,作为佐茶之用,直到深夜阿炳才起身告辞。当他由小童搀着步下石阶,走到二泉池畔时,却在栅栏旁边停下脚步,踟蹰不前,此时他对景思人,不禁思念起自己的“师父”。在“师父”生前的一个中秋月夜,带他到二泉茶室喝茶。席间,“师父”拉着阿炳走出茶室,缓步来到二泉池畔。“师父”一会儿仰首凝望着皎洁的月色,一会儿又低头观望着二泉池水中月亮的倒影,突然自语地说:“二泉呵,二泉!我何时才能替你谱一首曲呢?”如今“师父”已辞世多年,而当年“师父”的这句话却犹在耳旁。此时阿炳徘徊在二泉池畔,早已失明的双目已看不见月色的皎洁,只能聆听到二泉的涓涓水声。恍惚之间,他似乎在耳畔涌动着某种隐隐约约的乐曲。这里有激愤,有倾诉;有长嘘,有短叹;有呼号,有呐喊……回到家里他急不可耐地用琴弦将自己的感受拉了出来,就成了不朽的《二泉映月》。这首《二泉映月》问世之后,不仅风靡无锡城,而且渐渐地流传到了无锡城外的许多地方,被人们称作“仙曲”。
阿炳喜欢饮绿茶,如阳羡炒青、毛尖、碧螺春、西湖龙井等。阿炳每当拉起他最动情的曲子,总要先喝上一盏酽酽的热茶。他演奏《二泉映月》时也常常是要先饮一杯酽酽的热茶,借助于酽茶的提神,才能满怀深挚之情,全神贯注地演奏这支乐曲。因而阿炳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
贾平凹大杯饮茶
当代作家贾平凹生于1952年,陕西丹凤县人。自20世纪80年代初成名后,这位自称“我是农民”的作家,创作、出版了很多部农村题材的小说和生活散文,深受广大读者的欢迎。
他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作家,除了文学创作成就卓著外,在绘画、书法,以及收藏方面都有进取。在生活上,或许是出于写作的需要,他既嗜烟又嗜酒,还嗜茶。据作家在《茶杯》一文中的记述,他听从朋友的劝导戒酒后,嗜茶和嗜烟就成了他平生的两大嗜好了,尤其是动笔写作时,更是离不开这两样东西。他“写作时吸烟如吸氧,饮茶也如钻井要注水一样,是身体与精神都需要的事”,所以在“写作时,烟是一根一根抽,茶要一杯一杯饮的,烟可以不影响思绪在烟包中去摸,茶杯却得放下笔去加水,许多好句就因此被断了”。创作的灵感如同电光石火一般,转瞬即逝。而由于饮茶续水,中断灵感,甚至是付出很大的努力也难以寻觅到,因此他“想改换大点茶杯”。可是到瓷器店去买,见到的茶杯都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因为如今人们富裕了,饮茶已不单单是为了解渴,更重要的是将其视为一种悠闲的消遣,很讲究品位,什么功夫茶具呀,什么精品宜兴壶呀,大多小巧玲珑。如果换成这样的茶具饮茶,就会把他的创作灵感和激情都消解到九霄云外了!
于是,他总想买一个大些而不需要总是续水的茶杯。有一天他造访一位朋友家,见到这位朋友的桌上,“有一杯,高有六寸,粗到双掌张开方能围拢,还有个盖儿,通体白色,着青色山水楼阁人物图,古也不古,形状极其厚朴”,就十分喜欢,觉得只有这样的大茶杯才能满足自己的饮茶需要。他问这茶杯是从哪里买的,对方告诉他是专门从瓷厂定制的。这就无处买到了。他这位朋友似乎看透了贾平凹的心理,就说:“给我写一幅字,就把这个茶杯给你。”为了得到这个茶杯,贾平凹就破例为这位朋友写了一幅字,总算得到了自己非常需要的茶杯!
贾平凹对这个茶杯爱如至宝,终日不离案头。尤其是在用此杯饮茶时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在记述此杯的散文《茶杯》中,曾这样写他的独特感觉:“抓盖顶疙瘩,椭圆洁腻,如温雪,如触人乳头。最合意的是它憨拙,搂在手中,或放在桌上,侧面看去,杯把儿作入耳,杯子就若人头,感觉里与可交之人相交。写作时不停地饮,视那里盛了万斛,也能饮得我满腹的文章。”
林清玄欣赏“无我茶会”
林清玄是台湾著名的散文家,他也像我国古代文人那样,“从来名士爱评水,自古山僧喜斗茶”。不过,林清玄最喜欢在冬夜独自饮茶。在那夜深人静之时,在他的写作之余,泡一壶热茶,“独自在清静中品茗,一饮而净”,然后两手握着空杯子,还感觉到茶杯的热度。这时他就会感觉到茶杯热度从手掌迅速地传导到心田,感觉到从内到外的舒适与宁静。茶是文人生活中一件韵事,一大乐趣,一种高雅的活动。品茗为文人的生活增添了无限情趣,增进了心性修养;茶也可以使人清醒,排遣孤闷,令人心胸开阔,助诗兴文思而激发灵感。这正是林清玄独自饮茶的一大乐趣。
林清玄的独自饮茶,常常是在工作之余泡一壶茶,慢慢品啜。他时常由此而浮想联翩,从“第一泡时苦涩,第二泡甘香,第三泡浓沉,第四泡清冽,第五泡清淡”,联想到人生如茶,“再好的茶,过了第五泡就失去味道了”。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呢?那“苦涩”,如同少年,“甘香”如同青春,“浓沉”如同中年,“清冽”如同壮年,“清淡”则是失去人生之味的老年了。这种感慨是从饮茶中得来的,其实也很符合人生的实际。作家能从饮茶中窥见人生的路程,足见作家饮茶不单是为了解渴,他是在潇洒的饮茶中悟索和领略了人生的真谛。
林清玄作为文人,在社会交往中也难免约集三五挚友,或饮酒或品茗,坐而论道,谈古论今。可是他却将“与人对饮”划分为五个档次,“最好的对饮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轻轻地品茶”;位居其次的是彼此“三言两语”,默默饮茶,不多作交流;再次的是宾客间“五言八句,稍有交流,说点生活的近事”;再再次的是“九嘴十舌,言不及义”,已觉得说得多了,没有什么意思;最后,也是他最讨厌的是“乱说一通,道别人是非”。他之所以钟情于默默饮茶,主要是因为他感觉到“生命的境界确是超越言句的,在有情的心灵中不需要说话,也可以互相印证”。只有在彼此“什么话都不说”的境界中,才能体味和感受到“水深波静、流水喧喧、花红柳绿、众鸟喧哗、车水马龙”等种种境界。如果在饮茶时高谈阔论,就破坏了这种宁静、高雅的境界。这实际上是对“茶禅一味”的追求。由此让人联想到明代画家徐渭。在他的《徐文长秘集》中描绘了一幅幅美妙的品茗图景:精舍,山林,松月下,花鸟间,清流白云,绿藓苍苔,船头炊火,竹里飘烟,幽人雅士,寒宵兀坐等画面。这种品茗环境给人带来的悠闲安逸,是无法用口头语言来表达的。林清玄也像千百年来文人墨客一样,孜孜以求的正是这种陶渊明式“悠然见南山”的佳境。看来作家对茶的追求,不单是饮茶解渴的本身,而是追求一种纯净深远、空灵的意境,而这种境界恰恰是茶可以清心的最高境界。
林清玄还喜欢与朋友到山野饮茶。每逢这样的机会,他都要“准备一大壶开水放在保温瓶里,带着一只紫砂壶,几个小杯子,还有两三种茶叶,然后背到山顶去喝茶”。他们去山野饮茶,“心里充满了自由”,“不管是坐在风景美好的树林”,还是“繁花盛开的花园,感觉那来自高山的茶与四周的林园融成一气,我们的心也就化成一股清气,四散飘了”。“那种清朗之气的回归,使我们进入无我的境界”,给人带来的是净化,是纯洁,心灵的纯净与山水融为一体,天人合一,找回最自然的真我。
他有位朋友组建了一个爱茶朋友参加的茶会,名称叫做“无我茶会”。林清玄对这个茶会非常欣赏,因为他们这个茶会经常组织茶友们到各地风景好的地方喝茶。在山野饮茶,寄情于山水之间,不思利禄,不问功名,“平生于物原无取,消受山中一杯茶”,堪称一种高雅的艺术享受,也会使人进入“无我”的状态,文人的性情、亲情、柔情和茶情,皆在饮茶中都得到展示。到最后,胸臆里只剩下山野与茶香,“喝完茶,我们再度走向人间,带着春茶的清气,爱也清了,心也清了。喝完茶,我们再度走人风尘,带着云水的轻松,步履也轻了,行囊也轻了。”这种境界使得朋友们在饮茶中沟通思想,创造和谐气氛,增进彼此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