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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吃完饭,老白把我带到他开店的地方。

这是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街道,更像个胡同,前面是几栋居民楼,后面是一排小平房,都是做美容美发的,老白的店就是这排小平房中的一间,名字是“今夜无眠美容美发”,真够俗气的。

“能赚着钱吗?”我有点儿担心老白的生意,“这犄角旮旯的,谁跑这儿理发呀?”

“傻小子。”老白一拍我头,“我带你去见几个兄弟,让他们好好教教你。”

我跟着老白进了店子旁边的一间屋,里面有三个男的正在打牌,二十多岁的样子。满地的烟头和啤酒瓶子像极了以前东子他们的老窝,只是这里的房间更狭小一些。老白吩咐其中的一个指点指点我,然后就出去了。

“学生吧?”其中一个人瞄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认识白哥的?”

“不是学生,以前跟东子一起玩儿的。”

听到我说东子的名字,这三个人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搭腔的小子把牌往桌子上一撂,说:“走,我带你去店里转转。”

进了店,我看见两个满脸涂抹着浓妆的土气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巨大的胸部露了一半在外面,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特扎眼。

我觉得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店,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无比狭窄的小过道,而且并没有任何理发用的东西,只是摆着一个旧沙发和一台电视机。

“这儿这么小怎么理发呀,怎么连个工具都没有?”

两个丑女人哈哈地怪笑起来,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们哪出毛病了。

那小子也跟着笑,边笑边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你以为人大老远跑你这来就为理个发啊,这他妈就是妓院!”

妓院?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了,怪不得一切都这么奇怪,原来就是打着美发店的幌子开的妓院。老白是个天生做贼的料,要真开个理发店才不正常呢。

他又带我去里面看了看,我估计这个屋子总共不超过三十平米,却被隔成了四间,外面这个窄长条算是会客厅,专门给小姐展示身体和谈价钱用。里面三间各放着一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用四个凳子加一个木板支撑起来的木头架子,简陋得不能再简陋,我真怀疑这块板子能不能禁得起至少两个人在上面剧烈运动。

墙上贴着老旧的海报,他掀起海报,后面墙上有个洞,里面放着安全套。我拿起来看了看,没有牌子,没有商标,包装就是一个白塑料袋,上面用蓝色字体写着“避孕套”,真是既直白又简练。

我觉得这是真正专业的妓院,除了床什么都没有,免得客人分心。

这里面除了门,一点儿通风的地方都没有,因此大白天里面也是昏暗的。屋子里空气特别差,站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头晕,赶紧撩帘子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那两个丑女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电视,她们嘴唇上那两抹鲜艳的红色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今年多大?”那小子问我。

“十七。”我不得不又报了一次年龄。

“这么小就出来混了?有前途。”他可能卖着东子和老白的面子想夸夸我,但听起来觉得很别扭,于是我就敷衍着说是呀是呀,其实我心里在想,有个屁前途,要不是为了混口饭,谁在这儿天天盯着这两个丑女人看啊。

虽然她们俩长得很丑,但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何况我对小姐这个行业一向充满了同情,原因就是在我的印象里,妓女是一个屈辱的群体,一群受污辱和迫害的人,她们生活在贫困之中,对嫖客有着刻骨的仇恨,她们是一群等待着解放的受压迫者。因此应该对她们抱有深重的同情心。

我把这想法告诉老白的时候,却遭到了他的嘲笑。

“受压迫?除了身体被人压迫还有什么压迫的?受迫害?她们巴不得多受几次迫害呢,你看她们接小费的时候那高兴样,把钱一卷就往乳沟里塞,那是受迫害的表现吗?仇恨嫖客?没有嫖客她们只能去吃屎!嫖客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没看着大门口玻璃上的字吗?欢迎您再次光临,不光我这么希望,她们也这么希望,都是钱啊!”老白捻着手指头跟我说。

这就算开始工作了。说是工作,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晚上客人如果不走的话我们就负责把美发店的门从外面锁上,然后就去睡觉,大清早再去开门。每次锁门的时候我都担心小姐和客人会不会憋死在里面,因此我锁完之后总要故意把门推开个缝。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白天,可以出去玩,也可以在屋子里打牌,因为白天的客人相对来说是比较少的,干这种事儿当然是天黑之后比较有安全感。也有下午来的,估计是晚上还需要陪老婆睡,没有时间,只能白天抽空过来一下,行色匆匆地来,几分钟之后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小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客人,时间短,见效快,报酬却是一分不少。当然,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也可以去找那两个小姐睡,免费的,那三个家伙就经常这么干。

“你们不嫌脏啊?什么人都搞过的货。”我问他们。

“脏?什么不脏?你在饭店吃饭用的筷子还什么人都用过呢。

要套干吗使的?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我必须要对自己的员工有深入的了解。”这哥们儿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开脱,我觉得也有点道理。

虽然不至于找小姐去睡觉,但我还是经常去店里跟她们聊天,因为整天打牌实在太无聊。

第一次和她们聊天的时候,其中一个问我对她有什么印象,我想了一会儿,说胸比较大。她们俩就在那里怪笑,前仰后合的,笑完了告诉我,是假的,整出来的。我说整这么大干吗,晃来晃去的多累。于是她们又怪笑,说因为客人喜欢。我说客人还真单纯,整俩假货就骗过去了。

我问她们多大年纪,一个说十八,一个说十九,和我岁数差不多,就是不知道真假,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完全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我琢磨着胸都可以造假,虚报个年龄还不是小意思。

她们问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不好意思说我摸包的事,不然就真成了男盗女娼了,于是就说自己刚从学校出来。

我很好奇她们为什么会从事这一行,如果她们没有虚报年龄的话,那还真是有点儿可惜,但是我试探着问了一次谁都不肯说,可能她们自己也不清楚。后来从老白嘴里得知,这俩人一个是因为家里穷,另一个是因为想过有钱人的生活,于是想到了这个一本万利的行当,干这个,不就图钱吗,和我一样。

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能拿出来卖,她们充分发掘自己的身体资源,按说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还是觉得别扭,别扭就别扭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店里生意很好,她们俩差不多每人每天都能接三个活儿,做一次是八十,过夜的话一百五,三八二百四,也就是说她们每个月至少有七八千块的收入,真是不少。

我想起以前在公交车上摸包的时候,先得练那么长时间的技术,又不能每天出工,还提心吊胆的,干一次运气好了有个百八十,运气不好可能只有三块五块,而她们这不动脑子不费事儿毫无技术含量地往木板上一躺,眼睛一闭哼哼两声八十块钱就到手了,来的比什么都快,难怪她们会来做这一行。

我观察过来往的客人,什么样的人都有。老板,民工,上班的,甚至还有学生。妓女面前人人平等,甭管他们在外面是干什么的,来了这里全是一个德行。

有时候我觉得做小姐也挺不容易的,无论多么恶心的人,只要付八十块钱,她们就得任凭人家摆布,客人发泄了,自己憋屈了。

比较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一些结了婚的有老婆的还来这种地方,又不是自己没有女人,非得来花钱买破烂。

“你能跟着东子偷钱,他们也能背着老婆偷人。”一小子跟我说。

“这也算不得什么偷人,偷人也是讲感情的,这算什么?只不过是花八十块钱做个交易罢了。”

他说不过我,沉默了一会儿嚷嚷了几句:“你哪那么多大道理?大家来这儿就是寻开心的,还用问为什么?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你管那么多干吗。”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这种供求关系说不清楚是先有供还是先有求,反正不管花钱的也好拿钱的也好,大家都开心就是了。

有一次,我坐在店里看电视,一个小姐忽然问我:“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找女人?”

“没有。”我照实说。

于是她们就莫名其妙地怪笑,听起来有几分放荡,有几分干涩。她们经常这样笑,我并不觉得有多么可笑,值得她们时常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们可以免费跟你做,要不要?”她冲我挤眉弄眼,一脸媚相。

“哈哈!你挑吧,我们两个谁都可以,要不一起来?”另一个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