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不通这种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犯贱,有什么资本犯贱,一次一次打了不改,甚至都懒得打他了他还要继续犯贱。我知道这次打了他他肯定还是不甘心,还要叫他那个什么哥哥来报仇,不过实在没必要考虑这么多,人活着本来就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想活的自在就没有坦途,前怕狼后怕虎只有当孙子的份儿。
我把手从他身上拿开,他爬起来,恼羞成怒地冲围观的学生咆哮。我都替他丢脸,要是我,要么就扇自己一顿要么就马上消失。
转头看看,孟亚菲已经不见了,看来她比八万要脸。看孟亚菲今天的表现,我几乎可以肯定,要么是老歪被耍了,要么是老歪和八万全被耍了,看来这女的真不是什么正经人,不知道老歪现在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我和东子混的比较熟,他经常穿的整整齐齐地去打游戏机,看起来应该有个体面的职业,或者家庭条件不错。我对这一点比较好奇,但终究不太好意思问,只是一直在心里嘀咕。有时候他也带一些其他人,不过我和他们都不太熟,只有一个叫老白的说过几次话,通常情况下都是靠游戏交流。在游戏厅泡了一上午,打得头昏脑涨,我捏着最后两个镚儿坐在沙发上发呆。
东子走过来说:“不想玩儿了?”
我茫然地点点头,没吭声。我觉得有些无聊了,每天混在这里打同样的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是尽头。虽然无法克制自己走进游戏厅的脚步,但是心中的失落感越来越强烈。
“我带你去我那儿看看,走吧。”东子把我从沙发上拽起来,往门外走。
“你那儿?你妈没在家吧?”
东子笑了笑,没吭声儿。走就走,反正也没事儿。
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进了一个城中村,村子比较破旧,隐藏在城市里,隐藏在林立的高楼之间,像白净的脸上的一颗黑痣,既是瑕疵,也是点缀。七拐八拐地,他把我带进了一处平房。
院子里一片光秃秃的,很难找到生活的痕迹,灰尘落得到处都是,只有悬挂的铁丝上晾着的几件衣服还让人感觉这里有人居住。
进屋之后,我看到老白和另外几个人光着膀子,围坐在床上打牌,每个人面前散落着一些钱,见我跟着进来,他们稍微有些诧异,不过这种诧异只一秒钟就消失了,招呼了我一声继续打牌。
靠墙的一个破沙发上乱七八糟堆了一些脏衣服破报纸什么的,我用手扒拉扒拉,扒出来一块地方坐在那里,四下打量起这房间。
一张大床,客厅和卧室各一个沙发,破旧程度和游戏厅里那个不相上下,还有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和一个没有门的柜子,所有这些东西全是破旧的,像是刚从旧货市场拉回来。墙上有一面可以照到全身的镜子,缺了一个角,但不影响使用。一地的烟头显示着房间的主人是个非常懒惰的人,想不到衣着光鲜的东子居然住在这里,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你们平常除了打游戏机就在这里玩儿牌?”我问东子。
“嗯。”
“睡觉也在这儿?”
“嗯。”
“那靠什么来钱?”
听到我的问话,老白他们怪笑了几声。东子也笑了,弹了弹烟灰,一张口就把我说蒙了。
原来,他和一帮哥们儿是在公交车上做扒手的,说实话,我在学校算是个人物了,基本上没什么不干的,可是这种实打实的坏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扒手,这是什么行当?我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很多武侠小说里穿夜行衣带刀蒙面来无影去无踪的形象,于是东子在我眼里瞬间笼罩上了一些神秘感,继而从心里泛起了一些崇拜。
“出去别胡说八道。”有人喊了一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东子接了一句:“放心吧,这小子不错,挺够意思,出不了错。”
“东哥,你教我两招吧。”我试探着问他。
这种人可不是轻易能碰见的,我心想艺多不压身,反正也不吃亏,学会了出去跟谁显摆显摆都是个新鲜刺激的招数。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
“看看,马上就来抢你饭碗了。”他哥们儿打趣。
“为什么不行啊?你就随便教我两招,我又不抢你们生意。”
“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小孩子不学点儿好学这个干吗?
不定哪天手痒痒控制不住就跟我们一样了,万一进去了,后悔吧你!我们这是没办法,混口饭吃,你光看见好玩儿了,倒霉挨打进局子的时候你没看见。”
无论我怎么说,东子就是不同意。我后来又降低条件,改为跟他们去公交车上走一圈儿见识见识,可是还是被拒绝了。我估计还是因为不太熟,他们信不过我,我决定以后和他们多拉扯拉扯,总有一天他们会答应传授我本事。
我想到去看看老歪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了。这时候学校已经放假,再开学老歪就是高二了,而我就永远地停留在了高一。
老歪和几个月前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一脸若有若无的淫荡,傻呵呵地笑。我们找了家小饭馆,喝着啤酒神侃。老歪说起了耶耶,说起了陈先生,以及一些搞笑的事,逗的我直乐,他说在学校没有我,觉得很无聊,其实我自己在外面也觉得无聊。
我问起他的学习,他一拍桌子:“咳,别提了,自从你走了,没人给我偷试卷了,全露馅了。期中考试直接倒数第一,陈先生问我怎么成绩下降的这么反常,我就蒙他说考试前太紧张,失眠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看着卷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这么把他打发了。结果期末考试又是倒数第一,这回没法拿失眠当理由了,老失眠也不是个事儿呀,就在那低着头不说话,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怎么跟你妈交代的?她没砍你两刀?”
“交代个屁呀,我跟他们摊牌了,说自己就这么点儿水平,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他们拿我也没办法。本来就是,进去的时候就是买的,现在让我考前十,能考倒数第十我就知足!”
他问起我的情况,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照退学之前的雄心壮志来说,现在早该步入正轨了,可是干了点什么呢?当了几天卖货的,打了两架,玩儿了很多游戏机,认识了个东子,无论哪一点说出来都不那么理直气壮,到现在还沦落到靠去学校劫小弟弟的钱维持生活的地步,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我就摆摆手说:“赚钱不着急,先积累积累社会经验。”
老歪微醉,说:“胸有成竹,必成大事啊。”
成大事,怎么成大事?愿望是良好的,道路是曲折的,我有点迷茫,想岔开话题。忽然我想起那天见孟亚菲的事,我问他:你跟那女的怎么样了?
“挺好挺好,那关系是稳中有升啊。”
“那八万呢?还缠着她呢?”
“早不知道死哪去了,反正没见她说起来过。”
看到老歪这样子,我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如果我把我见到的事告诉他,那对他未免太残忍了,如果我鼓励他继续努力,那无疑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正犹豫着,他问我:“你有什么看法?”
我皱了皱眉头,忽然冒出一句:“你别跟她在一起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老歪借着酒劲儿直起脖子,看表情有点儿急。
“总之你别跟她在一起了。”我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她哪得罪你了?从我见她第一眼开始,你就跟我说她不好,还给我编造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吓唬我。
我问过她了,那根本就是从来没有的事!都他妈你们嫉妒,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是兄弟吗?是兄弟就别跟我诋毁她!”老歪红着脖子红着脸冲我喊,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过于激动。
我默默地看着他,等着他平静下来。关于孟亚菲的过去,确实无从考证,也没有考证的必要,但她现在的行为,却是我亲眼看到的——她的确是滴水不漏地徘徊在老歪和八万之间,而且让这两个男人都把她视作珍宝,百般呵护,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不想看着老歪就这么被玩儿死。
“我知道了,草鱼,你肯定是喜欢她!是不是?我说怎么看见八万你比我还急,你喜欢她也不至于这么干吧?”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也急了,想不到我为了帮他而跟八万动手,后来还被人回打一顿,他现在居然这么说。
“你要不喜欢她你挑拨我们干吗?”
“你他妈就一傻逼!”我从腰里拔出BP机,啪地摔到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觉得我不能在这里多坐一秒钟了,否则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把我见到的事情说出来。这件事对老歪的刺激会有多大,难以预料,但看他现在无法自拔的劲头,我觉得我最好还是闭嘴。
人各有命,希望他好运吧。只是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孟亚菲这样的女人,岁数不大花招这么多,最终让两个傻逼男人造就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败类女人。可惜我不是女的,否则我一定要摁住她狂打一顿,打她个满脸开花,省得出来祸害人,现在我只能诅咒她出个车祸再不就是天上掉个铅球铁饼啥的砸她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