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军被俘人员蒙难纪实
牟慧芬安永香
西路军挺进河西,遇到了国民党马步芳、马步青部的围追堵截。红军一路英勇血战,最后弹尽援绝而失败。“二马”伙同当地反动民团,对被俘、伤病、失散红军进行了惨绝人寰的迫害和屠杀。这里记述了一部分红军被残害的史实。
灭绝人性的大屠杀
西路军在河西与敌血战80余次,沿途留下了数千名重伤员和掉队、失散人员。马步芳、马步青对他们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屠杀;当地反动民团、保甲组织以及地痞流氓,也伙同马家军疯狂地残害失散的红军指战员。
红九军血战古浪突围时,一些无法行动的重伤员被安置在当地群众家里。九军政治部主任曾日三以西路军名义给马家军留下一封信,希望他们从人道主义出发,不要伤害这些伤员。红军撤走后的第二天,马家军进入古浪城,将数百名伤员全部搜查杀害,仅金得鸿院、张守信院两处,被马家军用刀砍死的就达100余人。在此之前,马家军就在景泰一条山杀害了留在盐库里养伤的30余名红军伤员;干柴洼战斗后,安置在群众家养伤的红军伤员百余人,也全数被杀;横梁山战斗后,红军数十名伤员也被敌军杀害。
高台失守后,敌人烧杀达三天之久。据幸存者西路军老战士罗光华回忆:“惨无人道的敌人闯进高台县城后,对被俘红军大肆枪杀,把我们数百人排成队,拿马刀砍杀。”敌马彪旅参谋长常征说:“攻开高台城后,马忠义等部搜捕了五六百名红军,我亲眼看见马家军用机枪将这些红军全部打死了。”梨园口战斗后,不少红军身负重伤,红九军二十七师战士朱友德亲眼看到马家军用大刀乱砍乱杀,负伤的同志几乎全被砍死。红三十军政治部宣传员乔元玉说:“我是在倪家营子被俘的,亲眼看到敌人迫害被俘红军的情景。最为残忍的是他们把一位连长吊在一个庙前的树上,脱去衣裤,用刀剥皮致死。敌人以此来恐吓我们。”
残暴的马彪在临泽搞了一次大屠杀。红西路军骑兵师班长岳仲连回忆说:1937年1月,部队撤往倪家营子时,将我们200多名重伤员安置在临泽贾家屯庄的一个大屋子里。部队走后的第三天,敌马彪旅进了屯庄,见到我们后凶狠地说:“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一刮(全部)打掉。”此时伤员们没有一个人向敌人乞求,都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以沉默表示反抗。马彪见无人投降,气急败坏,一声令下,几挺机关枪对准伤员们一阵扫射。这时,一位不知姓名的小战士猛扑到岳仲连身上,他成了这次大屠杀的唯一幸存者。
马家军杀了红军,当地民团又来剥死人身上的衣服。西路军东返时留在倪家营子的百余名伤员,被马家军和民团全部杀害,当地地主恶棍又把他们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暴尸荒野。老红军赵天然在梨园口就看到6具女红军尸体被剥得一丝不挂,真是惨不忍睹。
永昌战斗后,在水磨关、赵定庄、唐家坡等处安置200余名红军伤病员,马家军和民团搜身翻铺,抢走了他们身上的钱物,又把他们从居民家中赶到野地里。当时正是冰天雪地,连冻带饿,折腾死的红军伤员就有百余人。
高台、临泽战斗后,被俘红军大部被押解到张掖韩起功部,再由张掖解往青海西宁,途经扁都口、俄博、门源、大通等地,全长338公里,要步行十一二天。当时正值严冬季节,从民乐炒面庄到俄博,两边都是四五千米的高山,百余里路无人烟,天寒地冻,风雪交加,被俘红军大多又是伤病员,他们身着破烂单衣,脚上裹着破皮烂布,白天吃一顿能照见人影的面糊糊,晚上露宿在荒野、庭院。押解的马家军骑兵荷枪实弹,腰挎大刀,对伤残冻饿走不动的、或不满虐待稍事反抗的红军,便一刀一枪,肆意杀害,横尸路旁。
据幸存者回忆,西路军妇女团一营营长胡延秀,因反抗虐待,在众目睽睽下,被惨杀于大坂山下。原妇女团战士邓秀英说:在押往青海途中,她亲眼看到一男一女两个红军被马家军捆住手脚,全身包上棉花,浇上油,被活活烧死。老红军马成海说:他在俄博看到一名被俘红军,先被马匪兵刺了一刀,匪徒们又将他的肠子抽出,拴在马尾巴上,活活拉死。红九军保卫营二连连长王大英说:在门源流水沟,和她一起被押送的有八名理发员,因民团三个营争着叫他们理发,你争我夺,相持不下,有七个人被拉到河滩用刀砍死了,一个冻坏了脚的也被民团用石头活活砸死。
押解途中被集体杀害的被俘红军也屡见不鲜。红五军骑兵团长吕仁礼回忆:路宿洪水时,马家军就偷着杀了我们20多名战友。被俘红军贺颜太说:我们被押到门源后,敌人在夜间把伤员捆绑起来,扔到几辆木轮大车上,每辆车装5至10人,拉到东门外窑沟一带杀害了,因我被一个警察救下,才免于一死。经查证,在门源东门外窑沟槽和北门外麻尼旗杆等处,活埋的就有100余名被俘红军。
据马步青骑五师补充旅参谋长李惠民交代,1937年元月,马步芳曾密令所属各部,“‘被俘人员中老弱伤病走不动的,就地杀了’。一批被俘红军由武威押往西宁,途经永登时,被屠杀了几批,我亲自参与活埋三次,每次10余人,共40余人”。据国民党《青海日报》1937年元月25日报道,从张掖押至西宁的290名战俘中,沿途被惨杀的、冻饿而死的有27人。类似这样残害被俘红军的现象十分普遍。据统计,从河西押往青海西宁的被俘红军总数为6000余人,其中沿途被害的就有300余人。
在张掖,马步芳一○○师三○○旅韩起功部伙同当地反动民团,在东教场、王母宫、牛王宫、下滩子、十里行宫、北城墙下、义园广场、韩家花园等地多次残杀和活埋被俘红军。据张掖地委五人小组1958年社会肃反时统计,仅张掖一县,被残害的红军战俘就有2093人,其中活埋1633人,枪杀刀砍380人,用火烧死53人,扒心、挑喉、割舌、断筋残害致死27人。
经查证,韩起功随从副官马兆祥曾两次指挥部下活埋被俘红军139人。张掖民团团副韩绍华参与活埋红军370人。民团团长罗兴章带领民团清乡,先后俘获流散红军的180余人,全部交韩起功活埋。据幸存者回忆,在康隆寺俘获的一部分西路军总医院医护人员,韩起功全部活埋在张掖南门外的义园广场。
张掖农民李成文回忆,马家军在城东飞机场挖了两个长四丈、宽三丈、深六尺的大坑。1937年农历十一月的一天深夜,全城戒严,韩起功部下押着装有被俘红军的几十辆木轮大车,向飞机场方向驶来。第二天拂晓,他看见地上甩满了军帽、背包、饭碗、鞋子等物,大坑两侧鲜血像水一样流到公路上和周围的地里,两个大坑被尸体填得满满的。一个女红军和两个小孩从死人坑里爬出来,又被马匪兵拉去埋了。当地老百姓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死人怕的飞机场,活人怕的韩阎王。”
解往青海西宁的被俘红军,很多人也被马步芳这个杀人魔王惨杀。当时任《青海日报》社社长的陈秉渊说:1937年7月,马步芳在西宁南郊的杨家滩、东塔院、苦水沟等处,活埋红军三次,第一次约400人,第二次约600人,第三次200余人,共1300余人。这里只是一个月内杀害的,其他小规模和零星杀害的还不计算在内。1952年,西宁市人民挖掘安葬被活埋的红军遗骨,在苦水沟挖出头骨1000余颗;在门里头挖出头骨700余颗。
马步芳屠杀被俘红军的手段是十分残忍的。陈秉渊回忆说:第一次惨杀红军战俘是一个黄昏,马步芳命令卫士按编定的次序,解红军战俘到一个大院中,他对战俘们说:把你们送到兰州去,即日出发。随即由派定的匪军押往南郊一带的沟壑中残害。起初用大刀顺头乱砍,使其倒入沟壑中活埋。有些红军战士激愤之余,自行跳入坑中,视死如归。其后的两次也用了同样的残酷手段。第二年夏季,我们道经东滩东塔院时,在沟壑中犹见血渍与土块交积一起,血腥气仍在升腾,被掩埋在上一层的尸骨露出地面,惨不忍睹。
马步芳做贼心虚,屠杀被俘红军多半是在夜间秘密进行。他指示手枪团、执法队、传令队:屠杀时一不准打灯笼,二不准鸣枪,三不准留痕迹,四不准逃掉一人。马步芳的传令队长马英交代说:一天晚上,马步芳把他叫去说:“你去看看,尕娃们(指传令队队员)不要出事,把血迹收拾干净,不要打枪。”马英奉命后,监督惨杀,这一次即被砍杀活埋130多人。
从万人坑里逃出来的人,每谈及当时的凄惨场面,就声泪俱下。红九军交通连指导员黄科林(原名戴登高)就是一个死里逃生的人。马家军把他同一批红军战俘一起活埋,前面的,每人先砍一刀,砍死砍不死,都一脚蹬下坑去;后面的,砍下去就把前面的压上了。黄科林是后面的,还没有被敌人砍上,他就跳了下去,刽子手们在上面盖了土。不多时,天就黑下来,黄科林偷着爬上来,爬到一个老乡家里才得以活命。被活埋过的女红军李桂珍,被铁锨砍了一下就被推进坑里,她脑子很清楚,就爬在坑边,马匪兵在上面压土,等刽子手走后,她就爬上来,藏在一个山洞里,终于脱险。象黄科林、李桂珍这样从万人坑里侥幸逃生的人,还有红五军战士姚芝珍和妇女团一营副营长胡秀英。他们都是马步芳血腥屠杀被俘红军的见证人。
暗无天日的集中营
马步芳集团在屠杀被俘红军的同时,又将被俘红军中年轻而体质较好者编入其“补充团”、“补充营”,进行劳役折磨。在西宁,马步芳将25岁以下的被俘红军编入新二军“补充团”,共2800余人;在永登,马步青骑五师补充旅的“步兵第三团”由1200余名被俘红军组成,也称“红俘三团”;在张掖,韩起功将搜捕到的20岁以下的红军战士400余人,编为“补充营”;在武威,马步青将被俘的小红军编成“童子营”,后改为“工兵营”。这些被俘红军在军阀部队的驱使下,进行无休止的劳动。马步芳官僚资本在青海办的义源工厂、毛顺皮毛厂及陆军医院、新剧团等,都有被俘红军。这些“补充团”、“补充营”、“工兵营”等,实际上是强迫劳动做苦役的集中营,是从被俘红军身上榨取血汗的人间地狱。
这些集中营里,规模最大、人数最多、受迫害最深、服苦役时间最长的要数马步芳的新二军“补充团”。该团成立于1937年春,辖四个营,每营四个连,共2850人,排以上军官都是马步芳从他的现役军官中选派的,操有对红军战俘的生杀予夺之权。该团强迫被俘红军修路、架桥、建房、伐木、垦荒、种地,终年劳役不止。被俘红军在集中营如同奴隶,人身不自由,行动受限制,生活待遇极为低劣,常年吃的是能照见人影的杂面糊糊,蔬菜很少,肉和油根本见不到。由于劳动繁重,生活待遇很差,人员大量死亡。1938年夏,马步芳奉国民党中央令,将补充团二、三、四营分两批解送国民党第八战区。行前,马步芳将韩起功的“补充营”补充了“补充团”,这样才达2000余人。补充团一营直到1946年才遣散,这时原有的600余人只剩下250余人了。劫后余生的红军战士,都已面容憔悴,体质衰弱,腰腿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