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了几场雪以后,兴趣班的美术课也从素描进行到了画水彩。
我画素描画了许多年,但色彩这一部分还是第一次接触,所以开始画的时候并没有像画素描画的那么顺手。
而且调色实在是个技术活,那些颜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就连加多少水都是有讲究的。
我每次调色都有些失手,但高楠却似乎得心应手。他天生就有一种对色彩的敏锐,调出来的色彩总是恰到好处。
周南调色倒是和我半斤八两,每次调色不是太深就是太浅,弄到最后干脆就开始频繁的翘掉兴趣班的课,也不知道晃悠到哪里去了。
我倒是没丢下一节课,不会调色就耐心的请教老师。慢慢的,似乎也能调出适合心意的色彩。
只是高楠每次看我这么认真后也还是会频频出错,就会开始嗤笑我:
“你颜料又加多了,白痴。真不知道你怎么学了这么多年画画。”
“你管我。”我白他一眼,小心挑出一点颜料,然后慢慢掺水,希望能够调均匀。可是越调越不对,我又只能加了一点其他色彩的颜料,看能不能调出那个想要的色彩。
高楠在一旁似乎看的有些无语,干脆走了过来,拿走我的调色板,动作利落的挤了两色颜料,混色掺水,瞬间就弄出了我想要的那个色彩。
弄完以后,他有些得意的把调色板还给我,明知故问道:
“你是不是要这个色彩。”
“嗯。”我完全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他:
“这个色彩不是应该混三个颜色的吗。你怎么才混两个颜色就能调出来。”
“谁说一定要混三个颜色。”他白我一眼,语气淡淡。
“这,书上面明明就说要混三个色的。老师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我还是处在刚才的震惊中,下意识的就答道。
然后便听见他不屑的嗤之以鼻:
“书上和老师说的就一定全是对的么。你真是死读书。”
“我……”我不满的想反驳,却被他打断:
“你看,我刚才不也只用两个色彩就调出来了。所以书上和老师说的也不一定全对吧。”他微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调色。
而他动作向来利落,很快就把要画的色彩全都调好。
我有些愣愣的看着他动作,突然就忍不住想问问他:
“喂,高楠,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他头也不抬,只是摆弄着调色板,难得专心安静的模样,很是迷人。我淡淡盯着他欣赏了一会,才算反应过来。
避开他妖孽众生的脸,我尽力让自己淡定的问他:
“就是想做什么职业啊。你的理想是什么啊?怎么,你从来没想过么?”
听到我的话后,他放下了调色板。偏着头想了想,半嘟着唇的模样,有些孩子气。我不由看的入神,半天才听见他淡淡的道:
“我还真没想过。你呢?”
“我?”我被他问的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
“我想当建筑师。那种很有名很伟大的建筑师。以后就设计一套名叫‘童话里’的小区,让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住在那里。”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在我心中萦绕过千回,也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但而今我竟然能这么轻易的就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倾述对象是他的缘故。
可是他听后却露出个有些迷惑的眼神,静静看了我一眼,他挺认真的问我:
“为什么要取‘童话里’这个名字啊。很奇怪啊。”
“会吗?”我认真的想了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他还是一脸询问的看着我,只能继续解释道:
“我是在想,以后要是别人问起我们住在哪里?我就可以说我住在童话里。童话里,没有悲伤,没有离别,没有苦痛,没有伤害。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好么?”
我说完以后,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看的我都有些不自在了。他却笑了,是那种太过温柔宠溺的模样。
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清冷的睡凤眼里满满的全都是温和笑意:
“嗯。很美好。美好到让我都怦然心动了。”
我被他说的有些羞赧,只能掩饰性的白他一眼,没好气的发出个单音节:
“切——”
他却还是温柔的笑,太过灼惑人心的模样,几乎让我不敢多看。
兴趣班的课结束以后,他便送我回家。
冬天总是天黑太早,所以每条大街上的路灯都是早早亮起。
而我们并肩走在昏暗的马路上,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将两只都并不算太温暖的手放进他大大的棉衣口袋里。
这是我们都早已习惯的动作,可是每次这样做的时候,都还是让我不可避免的觉得心口温暖。而冬天从来冰冷的手心似乎也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温度。
我俩一路斗着嘴,互相拆着台,倒是很快就到了我家。
我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有点舍不得那一点点温暖的温度。
他似乎也有点怅然若失,只是静静看着我。抿着唇的模样英俊的让人不敢直视。
我被他看的有些羞赧,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还是道:
“那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嗯。”他答应的好好的,俊美的睡凤眼却还是紧紧盯着我,脚下一步也不肯挪。
我顿时便有些无语,只能又对他道:
“快点回去吧。晚了没公车。”
“嗯。”他还是静静的应着单音节,却还是固执的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我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自行先转身离去。
可是走远了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却见那个英俊少年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我。
见我回头,便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朝我挥手,他大声喊道:
“白痴,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我看着他笑,同时嘴上也大声回应道:
“我才不稀罕。”
“切!”他向我竖中指,终于还是笑着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又发呆了好一会,才转身进屋。
晚上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打电话给我。只是在我快临睡的时候发来了一个短信,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反像是他的告白,太过深情温柔。他说:
“白痴,你今天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回家想了很久,现在告诉你。我希望能和一个叫做莫紫璇的白痴结婚,然后一起住在她设计的童话里,天荒地老。”
我用心用力的看着手机上一个一个的方块字,那些字明明都是那么简单苍白的语言。拆开来看,任何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普普通通不值一提。
可是合起来,以那个名叫高楠的少年把他们组合起来发给我时。我却觉得眼睛竟然会酸涩。
该是要多幸运,才能让我此生遇见你。
才能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最美好的你。
高楠高楠,我亲爱的。
我们就这样,只有彼此,天荒地老好不好?
我太过幸福的想着,抱着自己的手机,捂在温暖的被窝里,一梦到天明。
次日,一切如常。
下课的时候高楠照旧来我位置上和我说了会话,周南也过来了。我们几个加上林语冰,倒也算相谈甚欢。
下午下课的时候,我们去参加兴趣班。周南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我和高楠去了画室后,发现也没来多少人。便坐在一起聊着天。
互相吐着对方的槽,我们前言不搭后语的聊着天,竟然也可以很开心。
正说的欢乐时,老师却突然来了。
我和他都愣了愣,下意识的就赶紧分开。老师倒是没注意这么多,只是看着我道:
“莫紫璇,你和我来一下。”
我和高楠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见老师在外面不太耐烦的等着我。只能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跑了出去。
我一路忐忑着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才进去的时候就见他拿出我昨天画的那副画,脸色淡淡。
我愣了愣,直觉有什么不对,便听见他道:
“莫紫璇,你不会调色吗?”
“我……”我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道:
“我只是刚学有些不习惯。”
“是么?”他淡淡问了一句,从他的办公桌里挑出我最近画的所有的水彩画。淡淡看着我,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说不清的怜悯:
“你看你的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我看着自己那几副水彩画,虽然不算顶好吧,但至少也看得过眼啊。
我心里默默嘀咕着,还是怯声答道:
“就是,画的难看了点?”
“不是。”老师的眉头却是蹙的更紧,突然指了指我画里的小草问我:
“你看这个是什么颜色。”
我愣了愣,完全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答道:
“绿色啊。”
老师没说话,又指了一旁的夕阳问我:
“这个了?”
“红色。”
老师后来又问了我几处地方,脸色越来越差。我再迟钝,也明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便小声问道:
“老师,我……”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看着我,露出一个太过怜悯的表情:
“你抽空去检查一下眼睛吧。我怀疑你有严重的色弱。”
“啊!?”
我愣了愣,心顿时就跌了下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抖着声音问他:
“色,色弱?老师您是说我吗?”
“对。”老师淡淡答道,有些疲惫的样子:
“抽个空叫你爸妈带你去看下吧。也许还能矫正。”
“那,如果不能矫正了?”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觉得心空空落落。
老师却是半天没回答我这个问题,片刻,才叹息着道:
“那以后就别学画画了吧。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的。”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画室的,只是浑浑噩噩的。似乎高楠问了我什么,我又回答了什么。但那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我只记得老师带着怜悯的眼神,太过刺人,他说:
“要是不能矫正,就别学画画了。”
我握着自己手中的画笔,只觉得心像被人捏着似的难受。
可是偏生还是无法解脱,只能用力狠狠的捏着手中的笔。就怕一个不留神,那支如我生命一般重的画笔就会消失不见。
而没有了画笔的莫紫璇,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天实在太难熬了,我只记得自己一回家就对着外婆问道:
“外婆,我爸妈他们多久回来。”
我爸妈不在这个城市工作,一般是半个月回来一次。外婆见我问这个,以为我是想他们了,淡淡笑着道:
“昨天晚上才和我打了电话了。说是这个周末一定回来。”
“哦。”我闷闷应着单音节,心里默默盘算着离这周末还有几天。
后来的几天都过的有些恍恍惚惚,我只是第一次这么热切的盼望着父母快点回来,同时心里的不安如渗水的海绵,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高楠倒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可我不太想和他多说。只能勉强找着借口,随意敷衍着。好在他似乎也有什么心事,所以也没注意那么多。
我浑浑噩噩的熬着日子,终于还是平安到了周末,爸妈都回来了。
我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他们,自然很是想念。一家人在外婆家吃了饭,便回到了自己家。
我和爸妈说了这回事,他们也很重视,答应明天带我去医院看看。
然后便是去医院,一连串的检查后,就是等待结果。
但事实上,人生就像一场太过拙劣的默剧。你越不想要什么,它就越会硬塞给你什么。
强买强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却几乎剥夺了我此生唯一想要的坚持。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哭了。
放肆的,痛哭失声。
那张检验单上很清楚的写着,先天性严重色弱。
这就代表,即使矫正,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我注定要背上这样的负荷,丢失我的画笔。
那一天,我在医院的走廊上。哭的几欲窒息。
不管爸妈怎么安慰,也不肯停歇。
我只是固执的哭着,哭我还来不及去实现就已经破碎的梦想。哭我再也不可能建造的‘童话里’。哭我即将失去的一切,又或者哭我明明还那么年轻,明明还什么都没开始,就已经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
那一天,来往在医院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有个少女拿着化验单在眼科部门口哭的像个孩子,她那么撕心裂肺的哭着,让人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事实上,她只是再也不能画画。
她只是,在那些梦想才刚刚勾勒好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爸妈过了周末便要回去上班,而我又回到了外公外婆家。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我还是握着画笔的莫紫璇。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我依旧每天去上兴趣班的课,虽然老师看见我时,有些诧异。
我还是坚持的,几近固执的每天都去画室。
我甚至比以前还要努力,我每晚回家都会调色,画一幅水彩画。
虽然我依旧分辨不出太多色彩,但我至少每天都在努力着。上天是不会亏待努力的孩子对不对。
我就是这样固执到几乎呆傻的想着,始终不肯放下我的画笔。
但老师还是找了我谈话,在办公室翻阅着我一副一副水彩画,他问我:
“去医院检查了吧。还能矫正么?”
“我……”我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是先天性色弱。”
“那就是不能矫正了啊。”老师用叹息的语气淡淡陈述着事实,看我还是倔强的抿唇站在那里,叹了口气还是道:
“莫紫璇,你很有天分。但可惜,色弱是不能学美术专业。”
“老师,我会很努力的。我一定会很努力。”我急切的强调着,眼泪差点就涌了出来。
老师却是很是为难的看着我,半天才问我:
“你想过你学美术以后要学什么专业吗?”
“建筑。我想学建筑。”我坚定的回答着他这个问题。
却见他一直蹙着的眉慢慢舒展开来,看着我,慢慢露出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
“那倒好办。”他摸摸我的头,淡淡的温和道:
“你好好学习吧。高考成绩如果够好也可以学建筑的。”
“是吗?”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瞪大着眼,急切而又小心翼翼的问他。
他却笑了,温温和和的模样,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嗯。”
只那么一个简单的字,仿佛是我最后的救赎。
我抱着这个肯定的答复,仿佛看见希望又来了。我可以继续画我想画的画,我可以实现我已近破碎的梦。
我就是这样天真的想着,紧紧抓住那根最后的稻草,几乎入魔。
冬天过了一半的时候,这个学期结束了。
随之而来的是繁忙的期末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寒假,我每天都在抱着书狂啃。累了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天老师和我说的一番话。
然后再累再苦也还是在咬牙坚持,可坚持下去,我才发现自己的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太久没有好好念书了,以至于那些数学题理科题都开始变得深奥难懂,英语就更不用说,能看懂就不错了。
我唯一好点的就是语文和历史,但一般人那两门都还不错。根本就拉不了多少分。
就是在这样惆怅的状态下,我开始专心复习期末考试。
偏偏,高楠还总是来打扰我。一下课就晃到我位置上来,有事没事寻着话找茬。晚上回家想好好复习一下又会接到他的电话。不说上半个小时,他绝不挂电话。
弄的我想好好看会书也不行。
久而久之我真的有点烦他这样。可他却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打搅到我了。依旧我行我素,弄的我几次都想发火。
可他对我突然一下努力奋进专心学习也表示不理解了,看到我看书就会冷笑着嘲讽:
“哟!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改性了。以前不是恨不得什么书都不看么?”
他最开始这样说时,我是恼怒的。但久了,也就习惯了,干脆不理会他了。他见说了几次我都没有反应,也觉得无趣。便干脆和一旁的林语冰聊天,把我晾在一边。
他现在和林语冰关系不错,反到比我这个同桌和她关系还好一些。
我每次看见他俩聊天聊得欢快,完全忽略我。心里总觉得涩涩的。可是想到我的画笔,又忍了下去。继续认认真真的看我的书。
只是有次周南也在,高楠又习惯性的撇下我和林语冰聊得欢乐。
周南顿时便有些愣,看他俩越聊越投机,便似笑非笑的对着那两个聊得火热的人不冷不热的道:
“高子,你可注意点啊!好歹也是有妇之夫的人啊!还有你,还有你……”他指着林语冰,笑的一如既往的讨喜:
“你可别勾引有妇之夫啊!”
林语冰被他这样一说,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但只是一瞬便恢复过来,她甜甜笑着,对周南嗔怪道:
“你乱开什么玩笑啊!紫璇还在这了。”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我听了就觉得心里别扭的慌。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周南继续不冷不热的声音,似笑非笑:
“是啊。你也知道紫璇在这,没你说话的份啊。不错,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还是笑着,太过讨喜的模样。却直接让一旁的林语冰脸色僵硬,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林语冰大概也觉得尴尬,没再和周南说话了,只是想和高楠继续刚才的话题。但高楠似乎在想什么,半天也没回她的话。
只是太过沉默安静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书也看不进了。干脆抬起头来,没好气的问他:
“你有什么事么?”
“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听见这话时,我下意识的就是皱眉。明天就是周六,但是这周过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哪里还有时间出去玩。想到这,我便要拒绝。
他却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先发制人的打断我的话:
“明天八点半我会在中心广场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回位置去了。根本丝毫都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很烦他这样,这种几乎算得上威胁的邀约。我就不去,看他能怎么样!!
我愤愤想着,听见身旁林语冰问我:
“你和高子怎么呢?”
我看她一眼,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不由便对她起了个疙瘩。于是便冷冷敷衍道:
“没怎么。”
日子还是慢悠悠的过着,很快就到了周六。
那天我依旧起了个大早,但并不急着出去。我只是拿了本数学习题做了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做都做的不太顺手,最后我干脆丢了习题,背起英语单词。可是还是心神不宁。
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如果高楠那白痴真的在中心广场等我,不是快等了一个小时。现在天气又冷,他又固执。
想到他那句,你不来,我不走。我就更觉得头大,最后还是别无他法的换上厚外套出去。
我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可是一下车就看见那傻缺站在那个最显眼的地方,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却还是能看见小半张被冻得苍白的俊脸。
我愣了愣,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而他似乎有所感的抬起头来,被冻得雪白的俊脸面无表情,而那双清冷的睡凤眼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我,太过深沉,却让我陡然心虚。
我有些害怕的一步三挪的过去,还没走到他身边,就听见他怒到极致的怒吼:
“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么!!?”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后面退了一步。从小养成的对他从骨子里的畏惧感几乎让我想转身就逃。
但手却被他牢牢抓住,他看着我,咬牙切齿:
“你他妈不给个解释想走哪里去!!?”
“我……”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挣扎起来,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就觉得委屈,忍不住便朝他吼: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叫你等的!!”
“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你让我一个人在零下几度的冷风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你他妈够狠啊!!”他咬牙说着,抓着我的手更紧了,直握得我手腕生疼。
“我又没求你在这里等我!”我想也不想的就答道,却被他狠狠一把甩开。
我一个没防备,顿时就被他弄的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好在我手撑着,不然就是头先落地,那么强烈的惯性,绝对得摔得头破血流。
可是即便如此,我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是惯性太大,手掌搓破了一块大大的皮,皮肉向两旁翻卷着,几乎都能看见里面的嫩肉。
血,顺着我的手掌不断滑下。疼的我龇牙咧嘴。
而一旁的高楠似乎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太过分了。几乎是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看见我手破了那么一大块皮,脸色就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道:
“你等等,我去帮你买药。”
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我一把抓住:
“不用了。”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只觉得疲累的厉害。所以一些藏绕心底太久的话,便这么毫不设防的说了出来,我说:
“高楠,我们分手吧。”
话出口的时候,我自己也愣住了。但好像这些话又真的在我心里盘绕多时,以至于我说出来的时候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显没反应过来,看着我的睡凤眼都变得有些迟缓。好半天,他才愣愣开口: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愣了愣,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着魔似的重复了一遍:
“我说分手吧,高楠。我累了。”
“你累什么!?”他陡然爆发,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一口就吞了我。
我也被他激的气血上涌,一些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我想好好读书。而你呢!?你只会成为我的负累!”
他静静看着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似的,睡凤眼里似乎迅速的浮起了一层雾气,却看的我心口绞痛的要命。
那一刻我的心不可避免的软了软,看着他蒙着雾气的深邃的眼,我几乎都想笑着说,笨蛋,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可话却卡在喉头里,明明已经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听到的是他静静的声音,仿佛累极似的。只一个字,淡淡然然,却把我所有的话语都噎了下去。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说:
“好。”
这是他给我的答案,却终是为我们这段太过稚嫩的爱情划上了最后的终止符。
然后,他转身,我抿唇。像所有滥情小说和三流偶像剧一样,那么可笑俗烂的剧情,却让我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
只是他的背影真的太过决绝,仿佛再也再也不会回头的,决绝。
而直到他消失不见,我才敢拥抱着自己的双臂,露出自己的疲惫。
手冻得厉害,而不仅仅是手,我觉得全身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冷成灰烬。抬头望天,天空似乎又飘雪了,还是那样纯净的洁白的样子。可却一点也不温暖了。
它本来就是那么冰冷无生气的东西,那一天我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错觉才会觉得那场初雪其实很温暖。
我该是有多傻,才会有那些可笑的错觉了?
我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力度大到五指指节都开始泛白。却还是冷,无法解脱的冷。
而我就在人来人往的飘雪街头,放声大哭。路过的人全都好奇的看着我,大概是很少看见有人会这么不顾面子的哭的那么惨吧。可是我已经不管不顾,只是哭着,太过委屈,像个孩子。
可是,高楠。
可是,亲爱的。
你知道吗?原来你离开我后,就连那一年的冬天,都变得,好冷。
后来的后来,我也曾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