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我们都是光屁股的天使。
当少年时,天使的翅膀便开始折损,“进化”掉了。青年血气方刚,好指点江山,多激昂慷慨,躁动,不安,碰上“文化大革命”就很容易做“红卫兵”,如本人,但也学过雷锋。
中年像一只拉磨的驴、一头耕地的牛、一匹喝很少水走很远路驮着重负却还要在沙漠里耸起双峰的骆驼。
年轮使我想起了孕育一切生命的地球的圈层结构。人类对水圈、岩石圈、气圈己有相当了解,独独对这圈层的“地核”知之甚少。对每一个人来说,生命年轮的初始仍然是个谜一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既然无法穷尽,那就看着别人衰老也看着自己衰老,走生命的最后一圈或几圈,这很浪漫,当然,孤独是难免的,走不动路了,该走的快走完了。
1998年4月于北京感觉神圣我读《圣经》,但不是教徒。我更倾心于感觉神奇、神秘、神杀的人自然的伟大而永久之谜,它设计得比人类所冇的最出色的想象还要难以想象,激活了人们的敬畏、谦恭、惊奇与神秘的情感,或可称之为“大宇宙宗教感情”。诚如爱因斯坦所言:“我们认识到有某种为我们所不能洞察的东西存在,感觉到那种只能以其最原始的形式,为我们感受到的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敬仰上帝和神,并且认为宗教是伟大的。
迄今为止,我们面对的客观世界是一元的;从古以来,面对客观世界的主观世界便是多元的。科学与神学如同音乐、绘画、诗歌等艺术门类一样,寸以互补促进。请听施洗约翰的呼喊:“天国近了,你们要悔改!”1998年4月于北京心灵的牵挂是主动的亲情是一种不能割舍的牵挂,在岁月的风雨飘摇中。
我们曾经是被动出生的孩子,后来成为父亲或母亲,也让自己的孩子被动出生一回后,才真正体会到父爱与母爱何以如此主动,而且是几乎完全彻底的奉献。
谁不是吮吸母亲的乳长大的呢?
谁又曾想过从怀抱中的孩子身上得到什么承诺呢?
我出生三个月,父亲便去世了,父爱于我是如此的朦胧,但母亲告诉我当父亲弥留之际,仍示意要再看我一眼,而我正在襁褓中熟睡。为我守寡终身的母亲不仅拉扯我长大,让我读书,也给了我泥土中生出的情感与性格。崇明岛上那一块曾经芦苇丛生的土地,以及田埂上母亲的背影,是我心灵的源头活水。一?1998年4月于北京孤独如水孤独者因为爱而孤独时,是真的孤独了。
爱因为孤独者而爱着时,是真的爱着了。
宁可示意,宁可沉默,宁可被误解,轻易不要说爱。一个“爱”字,广及宇宙小至尘粒,如果只说情爱,灵也,肉也,其发生初始之微妙,妙不可言之颤动,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况且还有绵绵无尽的、朝秦暮楚的、恩断义绝的,更多的大约归于平淡,为生活所累,或者说生活兼并了,不过总是曾经爱过。
孤独如水。思想者需要孤独,如同生命需要水一样。它是柔和,它是流出,然后由高处向低处坠落。
友谊是田野上的小草,开双瓣紫色花,一瓣叫“想着你”,一瓣叫“勿忘我1998年4月于北京你不妨柔弱如果不是因为对“命运”这一字眼的误读,我们最好不要坚决地说“性格决定命运”。“命运”,已经被等同于一个人一时一地的人生遭遇,乃至事业是否有成等等命运”的世俗化、功利化已经使“命运”异化。
性格可以改变,命运难以捉摸。
一种可行而又不失积极的做法是:注意你性格中的需要调整之处,而淡漠有关命运的种种猜度与惴惴不安。
是男子汉,性格当柔弱。柔弱如大地之上的草木,草木的深植地下的细嫩的根尖,柔弱如涓滴之水,可流可断,可显可没,“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老子》命运在天,性格在我。
1998年4月于北京不要夸大自己的苦难人生的全部意义是他曾经活着。失败者与成功者都一样,都是人生的风景线,对于更大多数芸芸众生而言,孰为成功?孰为失败?一切只是平淡,平淡才是境界,再往深处就是“涅盘”,就是“绝对清凉无恼热(梁启超语)。对任何人来说,曾经活着都容易,他是父母的孩子,又是孩子的父或母,为人夫或为人妻,为人友或为人仇,是邻居的邻居,是路人的路人,诸般角色一而足。
角色多起来时,苦难便也多了,我常常告诫自己:不要夸大自己的苦难。但,另一种苦难事关众生,就需要大声疾呼,比如北京污浊的空气。谁能说生活在这样污浊的空气之中是幸福的呢?也许都是感觉,幸福、苦难、得失均有待追忆时验证。
1998年4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