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十里长,望不到尽头,繁华似天宫,一流连不知返。
和玥瑶四处闲逛,步步皆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念沧海喜欢极了街上热闹的氛围,仿佛生来第二次呼吸到何为自由的气息。
就连街边小贩叫卖吆喝听着都如夜莺歌唱,教人不禁雀跃。
只是这魔鬼治理的国家也可以这番盛世的光景是她从未曾想过,所以她更料不到,这厮风景下,竟能让她触景伤情,走过一条幽幽小巷的时候——
半年多前的光景赫然浮目,那时自己和小幽偷跑出念府就是先拐入了深长的小巷,而就是跑入了小巷,她才遇到了那个之后改变她整个命运的男人——
她还记得那日,她身着如今日的蓝裙,面上蒙着纱巾,看见一贼人站在巷尾拿刀要挟着一位公子,她仗义出手,拿起随手捡起的树枝充长剑,“小贼,你要敢伤了这公子一手指,大爷我就要你穿肠而过,横尸街头!”
“救命啊,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那小贼吓得面色青紫,喊着就拔腿偷跑。
“多谢姑娘相救。”
正叉腰大笑,柔柔如雨的声音敲动她心,那张容颜俊美无尘,笑靥如花,教人过目难忘,心悸动,再回首,已烙心坎。
端木离……如若我知今时今日会被你残害落到如斯地步,我宁愿从未救过你。
念沧海的思绪就这么定格在了过去,被掩埋的****仇恨又再折磨着她,忽地,小巷深处闪过一抹熟知的身影,教她赫然一震,莫不是她想得太深,看见了幻象?!
步子就这么如离弦之箭寻着身影追去,却被人群阻断,玥瑶亦跟着拉住她,“姐姐莫不是看到了熟人么?”瞧那张望的表情,很自然便会这样联想。
收起表情,“怎会,只是被前面卖布娃娃的摊子吸引,还望郡主莫笑。”
很好的掩饰过去,念沧海暗自吁了口气,若是被玥瑶看出什么,可是会给她惹来麻烦的。
玥瑶倒是没有猜疑什么,反倒拉着她到摊子前就为她买了一个,“姐姐虽然不是北域女子,可今年也刚满十六,虽然已经嫁给了九哥,但与玥儿共同放飞娃娃也无妨。”
玥瑶笑得欢,说的真。
只是念沧海不知,这女儿节的娃娃还有个别名叫做“处子娃娃”,因为北域有这么个传说,已经成婚破身的女子若是假扮处子童女在女儿节放飞天灯,就会遭老天诅咒,不得子嗣,孤老终生。
“郡主,你这一招,借天杀人,真是绝了。”
待玥瑶为念沧海买下一只布娃娃送给她,冬采立刻悄然附在她耳边偷笑,“少贫嘴,被她听见就坏了本郡主的大事了。”玥瑶严声斥责,嘴角却绽着毒笑——
谁说杀人需要动刀动枪,她根本无需脏了自己的手,只要她想,她可以假手杀人,更能纵天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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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帝都最大的街区,占地千亩。
长安街中心是长安亭九曲桥,桥的两旁有廊亭,廊亭的两旁有石桌石凳,桥下是一方池塘,夜晚水波粼粼,熠熠生光,耀金闪银的潭水簇涌着,在水面上连成串串涟漪的图案,风起时,更美得动人心弦。
所以多年来,女儿节的时候,少女们不约而同都会齐齐来这儿放飞天灯,形成得天独厚的天上明月地上群舞的美景,堪称长安女儿节庆典。
醉逍遥找到念沧海的时候,已是酉时,天际蓝橘相间,霞光四溢,正值傍晚日月交替之时。
玥瑶正带着她在长安亭外观景,就听醉逍遥气息焦急的声音落在耳边,“王妃,你同郡主出门为何没有知会一声?!”
念沧海被问的唐突,抬起眸对上眼,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似乎找遍了整个长安,他的喘息有些不稳,脸色有些苍白,“啊,十爷这莫不是找了我们一天,不过十爷这紧张的样子,是因为玥瑶,还是王妃姐姐?!”
问得含蓄,眼神露骨。
玥瑶暗讽着醉逍遥,念沧海却只以为她是天真调皮,只觉一阵尴尬不已。
想来醉逍遥不过扶了她一下就教端木卿绝强吻她了两次,她可不希望再有和醉逍遥暧昧的传闻传入他的耳朵,免得他又来找她麻烦。
“十爷,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喘死我的了。”
谁也不答之际,迦楼竟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出现,看上去就像是一路追过来的。
冬采不悦的瞪着他,他是察觉到了,所以立即暗瞅了玥瑶一眼,谁想她倒是没摆出凶狠的表情。
其实今早在马轿上她游说他和她同盟,说她其实也憎恶那个丑妇,所以愿和他合力铲除他,便要他到了客栈后,无论如何都要缠紧醉逍遥,而她会找机会对那丑妇下手。
可醉逍遥的身手,他真是领教了,开眼了,早上好不容易追上疾步而出的他,结果体力武行皆不如他,饶了长安两三个圈子,他气喘如牛,头晕目眩,他却依旧步伐矫健,行步如飞。
他能追着他大半天跟到这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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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先都进去吧,不然到时好位置都被抢占了。”
天色渐渐暗下,不少的女子纷纷带着自己缝制的布娃娃,提着天灯向着长安亭涌入。
玥瑶一句话打破异常沉闷的气氛,除却冬采,另三个人面面相觑,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一共走了进去。
走在九曲桥上,曲折迂回,念沧海不知什么时候和玥瑶走散了,身边的醉逍遥却是寸步不离。
“王妃,手上的娃娃是什么?”
他看向玥瑶送给念沧海的娃娃,她如实将玥瑶,“王妃已为人妻,无需多此一举。”夺过那只娃娃,随手扔入池塘中。
“醉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念沧海实在不明白他无礼的举动,可又不识游泳无法跳下水捞起娃娃,“庆典结束之前,王妃最好都乖乖待在逍遥的身边。”
成天挂着笑的脸猝然严肃,也是能教人肃然起敬的。
那感觉就像端木卿绝附了身,念沧海没应允也没不应允,只是转身继而向着深处走着……
另一角,人群中,迦楼和玥瑶前后紧挨着,冬采一直低声暗骂他的愚笨,连个人都看不住。
“这不怪我,谁都知道十爷武功好,修为极高,我可是竭尽全力绊住他了。”
“多说无用,既然你看不住他,坏了我下手的机会,那只好你自己动手了,七姑娘,下毒的功夫一向超群的不是么?”
她是在暗示他下毒谋害?
玥瑶突然止步一回眸,那狡黠闪烁的铜铃大眼让他耳边赫然响起醉逍遥的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小心白白当了鹬,还没吃上一口却惹来一身腥。”
迦楼有种被玥瑶下了套的感觉,本来说好,由他绊住醉逍遥,她趁着和念沧海独处的时候对她下手。
可半天,那念沧海毫发无损,好像还一副玩了一天煞是高兴的摸样,总觉得这是玥瑶迫他下手的计中计,若是借他手杀了念沧海,到时她便可以跑到九爷那参他一本。
先不说九哥是不是真的对这丑妇动了情,就算不是,杀了一国之王的正王妃的罪名,他的项上人头担不担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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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桥上,长安亭下挤满了老老少少,念沧海虽然无心违背醉逍遥的那番话,但她真的和他走散了。
她有心寻找,却在灯光萦绕,彩纱飘飘之中迷失了方向,慌乱的几个转身之后一头撞上一睹人墙,抬眸那男人气息如故,脸上竟戴着——
羊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