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离挣扎着身子,怒目瞪着拉着他的小林子和禁卫,这就是他要找的暗道,婆罗律音肯定就从这里逃走的,“不,皇上,让禁卫们去,你有伤在身,谁又知道皇太后是不是在那下面设下了机关,皇上,你不可以身试险啊!”
“放开!”
端木离一声令下,另一手生生掰开小林子死死拽着他的手,唰唰的轰隆声,端木离顺着滑道落了下去——
“还愣着做什么,跳下去——追!”
一群禁卫跟着小林子一起跳入滑道追了上去——
轰隆一声,端木离落入水中,水位很浅,他很快就爬上了岸,地下的一切让人叹为观止,皇宫地下竟然有这般壮观的洞穴,而他去浑然不知。
“婆罗律音,婆罗律音!!”
他喊了起来,“孬种,靠女人偷跑,你还算什么男人,给朕滚出来,滚出来!!”他吼着,顺着川流不息的河道一直往前走。
明明是地下,这里竟然有隐约的光,还有人的气息,就好像这里一直就有人住着。
“谁?!”
走到一块大石头的附近,端木离看到背着身的一道消瘦的身影。
*****************
那人不似迦楼,至少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张脸孔将端木离怔得原地愣住,“父……父王……?!”
纵然十多年未见,但他仍记得记忆里的那个人。
只是他憔悴了,苍老了,再也没有往日器宇轩昂的雄风了。
端木锦看着端木离步步靠近,嘴角挂着淡淡不易察觉的笑,他长大了,比小时候更俊美了,脸廓有着几分皇甫静婉的味道。
“父王,真的是你么?”
端木离靠近着,激动之下找回一份冷静,婆罗律音向来狡猾,就是假扮成父王也不为奇。
“你母后若是知道你见到我,一定会生气的。”
端木锦淡淡道,脸上充满着饱经沧桑味道的笑,让端木离瞬息放下戒备,回想方才母后方才激动万分,不惜用蛊毒逼他离开的架势。
许是他误解她了,她只是不愿让他见到父王罢了。
*****************
“父王,父王!”
端木离激动地一把拥住端木锦,虽然母后记恨他的绝情,但他至少在他眼中是个仁慈的父王。
当所有人将他和端木卿绝比较,他只有躲在角落里偷偷哭的时候,只有父王给他放声大哭的臂弯,从不会将他和端木卿绝比较。
因为他懂他心里的哭,心里的闷,父王也是被端木卿绝踩在脚下才一直被母后看不起的。
“皇儿,为父的皇儿,十多年来,你可安好。”
“朕很好,父王呢……”
这句话问得似乎有点可笑,被软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洞里怎么会好?!
瞧瞧他原本强健的身子骨现在消瘦得不成人形,就连拥着他的力道也像个女人一样软绵无力,难道——
*****************
端木离当即拉起端木锦的衣袖,果然触目惊心的伤疤落入他幽绿的双眸,“母后做的,都是母后做的,对不对?!”
端木离很是愤怒,多年来,他就只是母后摆控的一只傀儡,没有自己的灵魂,全凭她主宰着他的一切。
逼他夺走父王的龙座,逼他将最爱的女人送做他人。
她总是将他珍视的一切破坏,而他只能任她为之,但现在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父王,朕救你出去,朕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他拉着端木锦往他落下的方向走,一群跟着而来的禁卫和小林子正也往他们的方向而来,“皇上?!”
小林子先跑到他的跟前,确保他无事,激动的差点喜极而泣,“别哭了,赶快将我父王带回皇宫!”
“哎?!”
顺着端木离的手边,小林子看到了端木锦,难道这虚弱沧桑的男人就是传闻中生死是迷的太上皇?!
“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
小林子和几个禁卫赶快围到端木锦的身边,只是这个将太上皇送回皇宫,可要怎么送?!
*****************
他们滑落下来的暗道在高耸的洞壁上,周遭没有可以攀爬的可能,就是能爬到那落下的洞口,滑道是流线形状的根本没可能再爬回去。
“皇儿,不用白费气力了,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
“怎会?!那母后多年来是如何送给东西给你的?”
十多年来,母后将父王软禁在这儿,不可能不给他吃的喝的,不然他怎有可能还生存至今。
“只需要顺着那条滑道将吃的东西扔下来,就如施舍给一个乞丐一般,这里这么简陋又污浊的地方,你母后怎会屈尊降贵而来?!”
端木锦指着高高在上,仿佛天际那么远的滑道洞口说,嘴角自嘲的笑是无法言语的无奈。
“那……方才有没有人顺着那条滑道来到这里?!”
端木离忽然岔开话题,他观察到脚边的河道不是死河,它若是可以通向宫外,那就是一条天然的逃生之道。
*****************
“是,有一男一女来过。”
端木锦没有撒谎的打算,他指着河道,“我告诉他们顺着这儿朝东南方向游就能逃离宫外。”
“你怎可告诉那对男女逃走的方法?你可知他们是宫内缉拿的重犯!”
小林子激动地冲端木锦喝道,立刻被端木离厉眸一瞪,吓得跪在地上请罪,“太上皇恕罪,小的一时情急,小的……”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我被关在这儿多年,又怎会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静婉迫/害的奴婢公公误打误撞跌入了这儿。”
皇宫里总有不少为求自由冒险的女婢和公公,当然背着主子相爱的也有不少,十多年前曾经就发生过奴婢和公公凿宫墙逃跑的事儿。
端木离倒也没有怀疑端木锦的说法,毕竟他的所知只能停留在十多年前。
只是……
“父王,那女子长得什么摸样?!”
端木离眼神直视端木锦,那份霸气和小时候的懦弱畏怯大相径庭,就好像脱胎换骨后的另一个人。
“孩子,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
端木锦问得的问题很是突兀,端木离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很快的,他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也知道他肯定认得那对男女是谁才有心将他们放走。
“朕要天下,朕要收复所有属于朕的!”
“就是失败也无悔吗?”
“是。”
“孩子,你会是个好皇帝的,但你要先认清那些不可强求的人事,还有情……”
端木锦语重心长道。
他靠近端木离一步,从小他给这个孩子的疼爱太少,保护太少,如果他再强大一点,果敢一点,他就不会被他母后一步步逼成这样。
“很多事,退一步海口天空,很多事,执着过分就是毁人灭己的偏执,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像是在告诫他,这场同端木卿绝的争夺战,他终究会输得惨无人睹?!
“哈哈,哈哈哈!!”
端木离忽地仰天大笑,这么多年过去,无论他变得多强大,他最亲的人也仍还是怀疑他,嘲笑他,“朕和父王不同,朕会赢得一切,敢叛乱朕的一切,不管人事,还是情,朕都会毫不留情的摧毁!!”
*****************
他已经今日不同往日了,没有人再敢说他不及端木卿绝了。
他要打败端木卿绝,他要端木卿绝惨死在他的手心向全天下证明,他端木离才是真龙而归,端木离转身将端木锦交给了禁卫,“你们两个跟着朕,其他人留下保护好太上皇!”
语毕,自己跳入河道,义无反顾,“皇上?!”
小林子吓傻了眼,跟着要跳,端木锦将他拉住,“你办不到的,要游上岸起码一个时辰。”
“什么?!”
小林子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皇上手上还有伤,这该怎么办才好?!
*****************
尽管身上有伤,但是有忘莫离的灵力傍身,端木离不到一个时辰就游上了岸,这里是城郊的一个河岸边,周遭是高高纵生的稻田。
稻田随风摇摆,搅乱了人的视线,无法看清是否有人就藏匿在其中。
“好了,婆罗律音,不要躲了,朕知道你就在这里!!”
他先声夺人,一步步走入稻田——
因为他寻觅到了另两道脚印,他们一定是走入了稻田里,只是稻田里到处是凌乱的脚印,无法跟着追踪。
该死的,那个救走婆罗律音的女人到底是谁?!
也许是端木卿绝派来的一个善于仪容的男人罢了,能带着伤病的婆罗律音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莫不是——?!
端木离突然想到了什么,稻田里布满着浓浓的一股熟悉的味道——
就和他身上属于忘莫离的味道如出一辙的气味。
是她,是她假扮成海儿救走婆罗律音的,所以,她怕是该将真气传给了婆罗律音,加快了他身上伤势的愈合。
*****************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会处于下风,一旦婆罗律音回复他的灵力,那将会是一场恶战。
不过忘莫离传了真气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的,撑着游过河底,她应该已经体力耗竭,她会是婆罗律音的累赘,逃不远的,一定就藏在这稻田里的什么地方。
“婆罗律音,你逃不掉的!你和忘莫离,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婆罗律音,你个脑中,滚出来!出来!”
端木离的咒骂飘弥在整个稻田上空,的确就在不远处,迦楼护着忘莫离窝坐在角落里,看着端木离从身前走过——
忘莫离的状况不太好,将所有真气传给他之后,又消耗了极大的体力游过河底,现在的她脸色苍白,体力耗竭,妄自走动只会败露了行踪,只要不出声,那么大一片稻田,端木离未必能找到他们,而他们在暗,他在明,只要照准时机,迦楼可以给端木离致命一击。
*****************
“莫离,你呆在这儿,不要动!”
见端木离背对着他们,越走越远,迦楼从后绕上去想要给他致命一击,“律音哥哥,小心!”
忘莫离刚压低声音喊道,就听不远处传来禁卫的喊声,“皇上!!”
端木离听到了禁卫的声音一个转身,迦楼更为敏捷地蹲下身去,却还是被他觅到了踪影,“婆罗律音,你跑不掉了!!”端木离抽出腰间断剑飞了过去,断剑擦过迦楼的手臂,忘莫离惊得嘶喊出声——
那个方向!!
端木离没有去追迦楼,而是越过他的方位,直接冲向尖叫传来的地方,“皇上?!”
两个禁卫跟着端木离跑的方向追去,看见迦楼飞扑过来拔出腰间长剑,然而迦楼甩出蛇剑,一剑横扫他们胸膛,一眨眼间,统统毙命——
“端木离!!”
他追着端木离而去,“敢再靠近一步,朕就将这把断剑扎入她的喉咙!”
*****************
端木离勒住忘莫离,一把断剑抵着她的脖子,他可没有说笑,尖锐的剑锋可是已经扎破了忘莫离的肌肤,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
“哥哥,别管我,杀了他!!”
忘莫离虚弱地喊着,端木离俊冷的脸上满是魔鬼的微笑,“呵呵,你们兄妹情深,他怎么舍得看着你死在朕的手中?!”
端木离自信吗满,眼前的那个男人绝不会顽抗到底,女人是他的弱点,十多年前是,现在亦是一样!
“端木离,放了莫离,杀了她,对你没任何好处!”
“是么?那不杀她又对朕有什么好处?”
端木离冷喝,剑锋又扎入忘莫离的脖子几分,若再深一点点,就能割破她的喉咙,教她当即毙命。
“婆罗律音,朕劝你别弄任何小脑筋,纵然你一身灵气也快不过朕的手中剑!”
*****************
是的,迦楼清楚的很,他冒然行动只会激怒端木离。
他就像头失去血性的野禽,没有人情可讲,他要挟莫离逼他投降,他却无谓莫离会死没了要挟他的筹码。
而莫离的伤势必须得到医治。
迦楼想起了山林里被他生擒的那个时候,他身上有着莫离灵力的味道,他还保留着莫离的发丝,借用她的灵力和他抗衡,纵然他的灵力强大,但惟独会被莫离的灵力无效化。
愣神之间,诸多禁卫已经翻山越岭包围了稻田,“将他拿下!!”
*****************
迦楼和忘莫离又被押回了宫,合欢宫里,忘莫离躺在榻上,太医将止血药敷在她的伤口上,随即用纱布包扎。
迦楼则被负手锁住,他站在榻边看着忘莫离,他能察觉到她眼中的歉疚。
他则是淡淡一笑,仿佛在让她无用担心。
“我妹妹的伤势如何?”
“无忧性命。”
太医淡淡的答道,正要退下的时候,端木离走了进来,“呵呵,果真是兄妹情深,瞧瞧,这样的画面多好,打从一开始,你们就该乖乖地呆在宫里,不然也不会白白吃苦!”
端木离笑得面目可憎,迦楼眯着眼儿睨着他,负手绑着他的铁链可谓比先前的更加牢固,他是打定主意要困住他,只是——
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我想几日后吃苦的会是皇上,你吧!”
迦楼忽地开口,他勾着迷人的眼角,笑得神秘莫测,端木离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几日后?!”
“呵,皇上难道不知念元勋同端木卿绝达成共识,掉头攻打北苍?!只消几日,这里就将化为一滩废墟!”
*****************
在被押入宫的时候,宫里的人个个窃窃私语,迦楼不难猜到有人攻来了北苍,若是端木卿绝攻来了,那势必是通过了念元勋那一关。
“你确信朕会让你期待的那一切发生?!”
“呵,皇上有何高招?!指派我抵御两军,誓死保卫皇城?!”
“哈哈哈,哈哈哈!”
端木离放声朗笑,“几时婆罗律音懂得精忠报国了?!朕可不怎么期待你的勇猛表现,不过……”
端木离眼神落向榻上的忘莫离,“他们说朕强夺了海儿,要朕还给他们,可你瞧,海儿早已死了,朕上哪儿强夺她?!不过他们既然想要,朕可以做个‘赝品’给他们!”
说时,端木离眼神绽开一道危险的冷光,他快步走进榻边,迦楼瞧见他伸手从怀间掏着什么,难道是匕首?!
在他掏出手一刹,迦楼扑倒在忘莫离的身前,“不许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