墅园在杭州北部,是个以苏式园林为建筑风格的公园,小巧精致,和日本园林有异曲同工之处。
日本茶道丹月流放在这里与中国茶人交流,倒也相得益彰。
日本茶道有很规范的程式,正规古典的日本茶道,对茶具是很讲究的,其中包括壁龛茶具,烧水茶具,添炭茶具,点茶用茶具,茶碗和茶事用具。
丹下明月女士曾作为树人大学的客座教授来华,在杭州的茶艺馆展示其艺,已经简化了不少呢。
日本人喜欢寻找许多文化事相的祖庭,那么茶道的祖庭就理所当然地要寻到中国来。
宋代杭州径山寺有不少留学的日本僧人,他们把禅寺中的茶礼带回日本,还把茶台、茶碗也带了回去,那茶盏被称为天目盏,因为径山属于天目山系。
天目盏在日本茶道中保持着高贵至尊的地位,直到今天,日本茶人还源源不断地来到径山朝拜。
我们在丹月派的茶道表演中,分明还可以看到来自于中国佛教文化中的意韵。
那一招一式,举手投足,虽然已经被分解得相当细碎,但骨子里透出的那份对禅境的刻意追求,我们还是可以从日本茶道的总体氛围中感受出来。
茶道源于中国,为什么在日本却发展成了一门能代表大和民族文化精粹的艺术呢?原因固然有很多,但以人为载体,形成流派和家元,应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我们看到的丹下明月女士创立的丹月流,就是日本众多的茶道流派中的一支。
日本茶道是一门独立的大学问,它的三个发展阶段,可以对应中国的三个朝代。
中国唐代对日本的平安时代,日本人受的是中国人的煮饮法影响;中国宋代对日本的镰仓时代,日本人受的是中国人的末茶冲饮法;中国明代对日本的江户时代,日本人受的是叶茶泡饮法。
他们的代表人物有很多,一般以为日本茶道的开山者为村田珠光,而日本茶道的集大成者为16世纪的千利休。
千利休的三个孙子,分别创立了里千家、表千家和小路千家三个家元,他还有七个大弟子继承他的茶道,人称利休七哲,共同发展至今,形成日本茶道众多的流派。
说实话,不少外国人在参加日本茶道的过程中,会感到拖沓气闷,一杯茶喝得那么庄严隆重,对许多中国人而言,也似乎太讲究了。
但日本茶道在他们本国,却始终是一门显学。
人们起早摸黑、通宵达旦地研究茶道,为追求茶道而终身不嫁的女人和辞去公职的男人,屡见不鲜。
这其中,除了民族文化间的差异之外,还有对日本茶道思想的理解问题。
中国人喝茶,儒、释、道和各民族的图腾崇拜,都在那一杯茶中,所以博大丰厚。
日本茶道的思想相对而言就要洗练多了,它的精神资源非常单纯,无论早期的最澄、空海,后来的荣西,再后面的村田珠光、武野绍鸥,直到千利休,都是出家人,他们的茶道思想,都是从佛家禅宗的思想中发展而来,一般被总结为“和、清、静、寂”的精神,所以说,不懂佛教,不习禅,就等于不懂日本茶道。
丹月流是已经对传统茶道进行了发展和探索的当代茶道,比如它曾经用克莱德曼的钢琴协奏曲作为伴奏音乐,而传统的日本茶道是不用任何音乐的;比如它曾经起用美丽的少女,穿上华丽的和服,动作夸张而富有表演性,这在传统茶道中都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禅的精神是“本来无一物”的精神,节制、朴素和约束才是它追求的境界。
所以千利休说:须知茶道,无非是烧水点茶。
至于点茶的秘诀,照利休说来,也是非常简单的,四句话而已:夏日求其凉;冬日求其暖;茶要合于口,炭要利于燃;所以说,日本茶道的古典精神,看上去仿佛是减法。
比如有一次,幕府丰臣秀吉要利休插花,给了他一大枝梅花,放在一个大铁盘子前。
大家都为利休捏一把汗,利休却一把把花枝揉碎,花瓣花苞纷纷落入水面,利休这才把花枝搭在盘子上,那风雅优绰的艺术境界,不禁使在座的各位目瞪口呆。
当然,要欣赏和学习这样的大师的茶道,必须道行很深才行。
在今天这样一个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时代,日本茶道就像是影视中的慢镜头一样了。
所以,较为现代和明快的丹月流在中国一直比较受欢迎。
然而,日本古典的茶道精神看来的确是强大的,丹下明月女士来华传茶道十年了,我们看过她许多次表演,她越来越回归到她本国的古典传统中去了。
龙井村77号
都说杭州是人间天堂,有西湖十景,那是老话了。
如今春天来杭州,西湖又添新十景,其中一景叫龙井问茶。
问茶,可浅问深问,问得浅,到龙井茶室品一杯茶即可,问得深,那就得多走几步,翻下风篁岭,到那落晖坞的龙井村中,识得几个茶人,这才能问出一番深深的茶意呢。
爱茶的人若有此意,且跟我来吧。
春天的龙井村,村民有个习俗,那就是把炒茶的锅子搬到门口,边炒茶,边供游览的行人们观赏买卖。
不用说,住在路边的茶农人家,就占了茶事的天时地利人和了。
龙井村77号,像一幅年画,只要细细品味,茶农在手工劳作中的美与精致,就统统在这个门框里头了。
这户人家姓陆,住在村路口,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是九溪十八涧。
这里的龙井茶,被称为本山龙井,住在这里的人家,离杭州城虽近,但习俗摆设,依旧是一派乡间特色。
大红与大绿,领袖与财神,统统放在一起。
别人看着喜庆,自家也看得开心。
房子虽然老了,但日子却过得火红,就像那刚采下的新茶,透着精气神儿。
炒茶看上去很美,老两口说起来也很轻松,其实干什么不苦?他们炒了一辈子茶,灶口里多少把柴火,手上多少个火泡,日日夜夜,自己知道。
看来陆大伯家今年春上的茶叶收成不错,所以两口锅子一起开工,主人和打工的一起忙活。
春忙时从外地请民工采茶,就像麦子收割的时候会有麦客一样,是龙井茶乡的一个约定俗成的习俗。
两个女儿都不在,不知是不是上山采茶去了,炒一公斤茶要四万到六万个芽头,要炒制8个钟头,一年四季三季采茶,春天是最忙的时候。
离开茶农陆家,我们依然在龙井村中寻寻觅觅。
从77号的景象我们又看到了其他茶农的生活场景,想像他们今天的事茶生涯。
龙井村是龙井茶的主要产地,村里有狮峰山,还有胡公庙。
这里虽有好茶,但从前这里并不富裕。
有首《龙井谣》专门唱的龙井人:龙井龙井,多少有名,问问种茶人,多数是贫民,儿子在嘉兴,祖宗在绍兴,茅屋蹲蹲,番薯啃啃,你说有名不有名?还有一首《伤心歌》,是写旧社会茶农生活的艰辛的:鸡叫出门,鬼叫进门,日里采茶,夜里炒青,手指起泡,头脑发晕,种茶人家,多少伤心。
如今这一切早就成了历史,村里新房子盖起了不少,龙井村的茶农生活富裕,有不少已大大超过城里人。
离开龙井回城,一路上我们还在想,那位陆大伯,除了自己的77号,一定还有新盖的楼房,下次再去问茶,一定不能忘记再去拜访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