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烹饪美食爱茶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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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茶之母

今人品茶,难在论水,盖因自来水不入流。

古代没有自来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水是至关要紧。

八分茶十分水,茶水可得以十分,十分茶八分水,茶水只得以八分,故,水为茶之母。

水,圣人誉其性凡九则,曰德、义、道、勇、法、正、察、善、志。

水之境界高乎哉!水做了茶的母亲,又分出一番高下。

陆羽说了,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

何以作此定论,天下文章滔滔,在此不表也罢。

其实,和品茶一个道理,择水是一种相当主观的审美活动。

比如古人以为水须活水,但瀑布够活了吧,却是不能用的,因为气盛而脉涌,无中和之气,与茶的品质相去甚远,倒是和酒的旨趣相近相谐了。

又说梅雨如膏,其味独甘,煮茶最宜,梅后便不堪饮。

想是梅雨季节,万物赖以滋养,此水必甜罢了。

古人又好雪水,因其寒故,说不寒则躁,而味必啬,但又不可太寒,故雪水隔年为宜,取的依旧是中庸之道。

不日前读画册,见元人项圣谟作琴泉图一幅,上有琴一架,罐数只,中贮有泉水,又有题诗一首,从“我将学伯夷,则无此廉节”说起,学柳下惠,无此和平;学鲁仲连,无此高蹈;学东方朔,无此诙谐;学陶渊明,无此旷逸;学李太白,无此豪迈;学杜子美,无此穷愁;学卢鸿乙,无此际遇;学米元章,无此狂癖,直到学苏子瞻,无此风流,最后无奈叹曰:思比此十哲,一一无能为,或者陆鸿渐,与夫钟子期,自笑琴不弦,未茶先贮泉,泉或涤我心,琴非所知音,写此琴泉图,聊存以自娱。

最后的选择到底还是在红尘在自然,这恰是中国士大夫文人清高无为的生存态度。

比如有个“敲冰煮茗”的典,喻的却是敲冰人高风亮节。

再比如那个《红楼梦》中的妙玉,5年前从梅花瓣上扫落的一小罐雪,恰是十分象征她好高与过洁,为她日后堕尘注下一笔。

虽然,雪确乎是好水,被称为天泉的。

翻古书,知有两种人对饮茶之水的态度十分实在,一是皇帝,二是百姓。

皇帝中的乾隆,每次出游,带有银质小方斗,精量各地泉水秤,轻者为上,终以北京玉泉山水为冠,封为天下第一泉,皇帝便亲自树碑立传。

日后出辇,如带爱妃般地带着,时久,又用当地泉水冲洗。

以水洗水,也是一大发明。

百姓爱水无此奢侈,但也敢挖天子的墙脚。

宫人去玉泉山打水,百姓拿钱贿赂了,分得几勺,还不敢说话,紧张得如和地下工作者接头。

杭州人天时地利,日日可去虎跑取水,贮之缸中,有些讲究的要扔一块曾在灶膛中经长年烧烤的灶土砖,美其名曰伏龙肝,说是可防水中生虫。

四川茶馆中卖一种水,叫玻璃水,送上一看,哈,就是白开水嘛。

关于水的奇闻逸事,顺手拈来打不住,还是打住吧。

春上新茶下来,用自来水冲,实有林妹妹嫁了焦大之感,心痛归心痛,姑妄饮之。

心里总是想,何时携二三好友,去山中取得活水以烹佳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