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一枕黄粱
是夜,刘香兰心神不宁,左眼皮一直跳动个不停,塌上仿如针垫,难卧成眠,前日接到父亲大人专门差人送来的亲笔书信,她便遣家丁去四处打探消息,回报的称果然动静非凡,她骇然大惊,但又毫无头绪,当下心急如焚,这倒不是因感到大祸临头而自危,也并非怕多被牵连。
自从嫁入黄家以来,她受的清苦和委屈自不必多言,即便如此她依然恪守妇道、谨遵父命,古代女子所具有贤良淑德,在刘香兰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我必须要说明一下的是,这个封建女性的意识里不知从何时起,早就潜伏着一些自由而果敢的浪漫主义情怀,加之乌戈尔最近两年的意志力薄弱了许多,情绪上有了些松动,也经常会上刘香兰的宅院里面坐一坐,虽然也仅限于坐着说说话而已,可是对刘香兰而言,已是莫大的临幸与恩宠。
乌戈尔的音容笑貌留给她极为深刻的印象,她的内心不由自主的对这个足足抛弃了自己十余年之久的当家人生出了爱慕之情,古语有云,夫妻是上辈子修来的,那刘香兰虽已韶华不再,姿色却反而有增无减,又缝春心萌动,确实百般饮人心魂。
随着乌戈尔来坐会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二人竟变得无话不谈,彼此都有相识恨晚之感,然而不知怎地,乌戈尔也未进一步的去拉近夫妻之间的距离,始终还是不冷也不热,刘香兰即便困惑不解,但也已知足,最起码她在情感上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满足,这火苗渐成希望之后,她把这种布施的垂怜,发展成为一种十足的依赖,但也不会去强求什么,只是独自期待。
乌戈尔在官场上所跟随的那股风浪,本来是他发迹弄潮之本,正所谓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刘香兰察觉到的异样,却被乌戈尔轻易的忽视掉了,如何才能让为官的老爷相信一个女人的简单直觉呢,刘香兰为此整夜未眠,正显得越发愁苦之际,那些潜在的因子在她脑中万分激荡,使她果然思得一计,她当即吩咐府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依照计策行事,自己回书一封快马加急的送往远在千里之外的娘家,以做好提前的安排。
劫持乌狄的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乌狄系乌戈尔大房所出,也是乌戈尔唯一的子嗣,能够如此顺遂,也得益于这十年来刘香兰仁怀备至,对待下人温良宽厚,到了关键的当口,人人都愿为其卖命,她以劫匪的口吻撰写的胁迫信中提到不得声张,独自拿钱财来迎换,且不得有诈,否则必令其子身首异处,此事攸关犬子性命,乌戈尔只能言听计从,不曾想到是刘香兰所设下的圈套。
正当时,天地风云间顷刻互换,黄家惨遭灭门之祸,就连乌天元的人头都被悬于市集之上,乌戈尔这才会意到了刘香兰的良苦用心,便把自己的身世、乌氏的善心,以及刘迎春的所作所为,还有结亲的真正缘由,一并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如果说被冷落数载后仍劫子济父,还算不上什么奇女子,那么刘香兰在听了乌戈尔的此番巨细靡遗的描述之后做出的决定,就令乌戈尔甚为惊异,刘香兰决意断绝与刘迎春的血脉相连,并提议偷偷潜往乌戈尔的故国东瀛躲避祸端。
夫妻二人自此捐弃前嫌,过上了迟来已久的如胶似漆般的日子,他们在日本生活了长达八年的时间,后来清政府大势已去,他们才返回中国,并把日本邮政发展的先进理念与模式带回,再后来,小乌戈尔变成了老乌戈尔,他在暮年的时候收留了一对日本“侨民”夫妇的遗孤,那个孤儿就是我,我的父母是被战争的仇恨强行拖走的。
乌戈尔的儿子乌狄便成了我的叔叔,我叔父和叔母在抗战即将结束的时候双双牺牲了,留下了一个还在吃奶嗷嗷待哺的女儿,我爷爷乌戈尔因世事颠簸,机缘巧合之下无奈的把可怜的孙女托付给了私交甚笃的日本好友抚养,那对友人夫妇后来随同战败的战俘船回到神户,因为各种原因爷爷与这对夫妇失去了联系,他也曾试图去寻找他们,但都杳无音讯。
而我自然就不能再用我的本名浅仓淳一,所以我跟你的小乌戈尔一样,我们三个都叫作乌戈尔了,其实原本各自就有一个各自的名字,只不过爷爷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原有的那个名字,那也将永远都是一个迷。
5月31日醒来
我昨晚上梦见我的父母了,他们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又很大很大的山上,我似乎从来没跟你提起过他们,他们是修建青藏铁路的建筑工程师,他们永远的留在了那条神奇的天路上,雪域的哈达把他们覆盖了,在梦里面,小乌戈尔也和他们在一起,你说他们不会是在一起说我的什么坏话吧,我多么爱他们啊,他们应该不舍得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