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电闪雷鸣夜
乌氏入殓五年之后,坟头草长已比人高,四围黄土也塌陷裂开,墓碑上的刻字还清楚可辨,碑体却早就断落了半截,时年义军基本被剿灭平定,刘家又逐渐恢复了昔日的元气,生意回到正途,乌戈尔在刘氏的精心照料下,俨然已长成一位风度翩翩的小少爷了。
绸缎做的瓜皮小帽,富丽镶边的对襟马褂,用料考究的便靴,梳理得匀称的小辫,李夫人给孩子取名李复开,宠爱有加,刘迎春总是避着这孩子,实在躲不开便蹙眉以对,刘氏只道老爷是爱之深责之切,才显出格外的严厉来,不知其中另有一番隐情,古时候一般妇人的见识本未足够,且社会地位偏低,即便能察觉出异样,也不敢多言多问。
本来日子平淡,未见波澜,岂料那年元宵赏灯会上,李家的小少爷被一名不速之客抢夺抱走,那人不由分说的抢走孩子,旋即便在花灯闹市的人潮中策马飞奔而去,此人正是乌天元,当年他从那相好的婢女口中得到家母遇害的噩耗,并知悉其中原委,经过仓促权衡,他嘱咐婢女小心打探母亲掩埋的位置所在,自己收拾好细软连夜出逃,果不其然,就在他走后不久,刘家的鹰犬已经赶到他的宅院,四面放火烧屋,把与他同榻而眠的儿时玩伴给活活的烧死了。
乌天元一路逃到浙江的绍兴,他早听说那里商路发达,民信业兴旺,他又身无一技之长,讨生活还需靠老本行,怎奈他染上的习气始终丝毫未改,五年里,入不敷出是常有之事,每每债台高筑,眼看见容不下,他只好又灰溜溜的遁回本乡。
那位从前与之相好的婢女已填作二房嫁到邻乡,他寻上门去打探,那婢女系情义中人,事无巨细,全都对他和盘托出,乌天元想起以前勒索刘迎春钱财之事,便旧恶胆边生,豁出去要干一票大买卖,他劫走李复开,也就是我们的小乌戈尔,之后修书一封与刘迎春,要挟如若不允,便捅破此事与李家。
刘迎春早看穿乌天元,回信告知一个铜板都没有,并奉劝其好自为之,刘家老爷原先肯屈从也是情面使然,并非忌惮,乌天元几番试探皆无功而返,还难免暴露了行踪,恐有不测,只好带着小乌戈尔折回绍兴。
这小乌戈尔当时已能记事,况且是家母用性命换回,乌天元不忍弃之,送回刘家又心有不甘,心下盘算着如何摆脱此件包袱,正巧他在绍兴谋差的印封宝号掌柜黄古轩缺一个帮手,乌天元见缝插针,把不到六岁的小乌戈尔带到黄掌柜跟前。小乌戈尔生得乖巧,有鼻子有眼,而且经过刘家一番精心教养,颇有些知书达理的风范,黄掌柜识货,很讲求眼缘,破例收了小乌戈尔为徒,正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当时的乌天元怎么也未料到,自己这么个“捡来”的干儿子,从此撑起来了一片天,乌氏当初抱养的无稽考量居然应验了,仿佛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朵拉同学,在别人家长大的孩子,并不会有多大的不幸,幸运更不会随着姓氏和名号的变换而发生转移,同样的,关爱也不会,人心不区分国籍、民族、信仰,无论如何,好便好,坏就是坏,生活的面孔阴晴不定,人世也险恶混沌,但是非必须分明,因为我们的心肠只有一副,再无他处可借用的了,希望外面的雷声不至于把你吵醒了才好,你瞧呢,我们大概需要一扇新的窗玻璃嘞,看上去它是碎在我没来得及做的美梦里了。
5月29日雨过天晴
有一次,我爸爸妈妈邀请乌戈尔到我家里去做客,想必也是获得了你的批准,那天他们做了好多可口的菜,全是乌戈尔爱吃的,却没有一样是我喜欢的,但我很高兴,就连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开心极了,吃完饭以后,爸妈吩咐我们两个,我和乌戈尔,一起洗碗盘和筷子,我那时候在想,等我们长大了,碗盘会不会变得小一点儿呀,筷子会不会再短点儿呢,原来一切终归能够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