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乌戈尔朵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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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们再把时光书架的悬梯推回到十年前所处的位置,那约莫是一九九五年春,一台福田厢式邮运车从北海道札幌中央邮便局出发,满载包裹和信件启程返回东京,当时日本邮政并未民营化,而是执行着类似社会主义国家的公社化管理模式,为顾念一些偏远地区的民众福祉,当地社区邮政从业员工的职务甚至“世袭”传承了好几代人,在制度全面西化、效益至上的大浪潮下,那样古老而格格不入的公共福利最大化体制难免会屡遭质疑和调侃。

亦如往常一般仰躺在副驾驶座上的青木泽人课长,照例将他卷毛丛生的粗短双腿撩在中控台的侧沿,即使前档玻璃处仍有许多空间可以利用,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别扭姿势,手里还攥着厚厚的一叠人寿保险单具,和一本金融业务记账的册子,册子上面详尽的记录着代理储户存款、养老金发放、兑换零钞的各类事宜。

“我说,浅野,我在这行混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像你这样横空出世的家伙,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答应他会关照你的”

“有幸遇到像您这样的前辈,我万分感激,您放心,我会尽快帮您升上次长的位置”

“啊哈,你小子还蛮机灵的嘛,好好干,前途少不了你的,尤其像你家祖传四代都是吃这碗饭的”

东京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去往神奈川县的轻轨班车已到站的消息正在广播,身材匀称的蓝裙少女牵着一位头带草帽的老人,等待检票进站,他们看起来对四周的环境非常陌生,茫然的注视着厅内所有人的衣着、样貌,也明显不清楚如何检查和安置随身的行李,甚至他们说话、问询的腔调都让大家觉得奇怪,如同背诵教科书一般,发音却非常纯正,仿佛电视台的播音员到市场去买菜,如果用播报新闻的方式问价,一定会吓到小贩。

那少女刚留出来的长发贴垂在略微发育隆起的胸部上,裙摆已遮不住翘起来的臀线,唯一露出来的小腿笔直而精美,可是穿扮极为的不入时,尤其在时尚新潮流涌动的东京都,就更是显得扎眼,那老人反而像精心打理过一番似的,符合季节穿戴的别致草帽,剪裁合身的半袖花衬衫,九分的棉质西裤,搭配一双款式独特的休旅布鞋,只缺带上一副时髦的墨镜就完全看不出来他已近七十的年纪,他们顺利的搭乘上列车之后相互交谈时便切换成更亲切熟练的普通话。

“淳一先生,我们离你爸妈的故乡已经很近了,你确定你从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吗”

“我在沈阳出生,这是我活了六十多年来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你明知道还故意问,也太调皮啦”

“爷爷,你现在的表情特逗,像五岁小孩见到严肃的老师,眉毛打结,嘴巴抿紧,手不晓得安放哪里才好”

“是,是这样吗,我亲爱的朵拉,你别闹了,我是来探寻心中的答案,只不过一时不小心把问题弄丢了而已”

“我们果真来了,你反而又害怕起来”

“是呀,只要我们总能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都该无所畏惧才是”

“啊,你看,那肯定是浅仓家的房子”

神奈川县西南部几乎与静冈县接壤的小田原市是关东地方的一座古城,战国时代很是繁荣,因为气候适宜,那里聚集生长着被称作海上精灵的白额燕鸥,而对于浅仓淳一来说,朵拉衔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窝,是另一类十分罕见的精灵,她也适合在海边生活,她也本该四处去翱翔,为此他才愿意硬着头皮来到这般陌生而伤感的地方,他内心排斥着父母当初的家园,因为它并没有能够及时的留住那对迷失在远方的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