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卧室里,从高处的窗子投进的月光朦胧又浑浊,伊莲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曾经属于前世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以及今生的对家人的思念交错盘旋于自己的脑海,最高祭司的那些话也还回响在耳边,一切混乱得让头都快要炸了。
最高祭司的拜访让她毫无心理准备,根据图特摩斯的意思,最高祭司决定赶在奥帕特节前,就在近两日对她进行受封的斋戒洗礼。
伊莲索性不睡了,她带着自己做的亚麻布枕头上了天台,找了个合适的位子将枕头放下,她仰面躺了下来,清朗的星空就在眼前。
空旷的视野与环境让头脑一下子清晰了很多,她想起苏安娜跟她说的那些话。
对图特摩斯的特殊情感隐约在心头萦绕,儿时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都那么清晰。他们有着彼此处境相同的寄人篱下地位卑微的母亲。有着谨慎,隐忍,沉默的少年时期,没有人能向他们一样更了解那种处境下的感觉和滋味。但是,最终前世的她却走了极端,当他拥有了一切之后,她却选择了永远的背离他的所在。今生的轮回是因为前世的遗憾与悔过吗?轮回是为了什么?为了曾经的誓言或者遗憾?还是为了确定自己做出的某个决定?
原以为时空是个虚无遥远的东西,却发现距离其实很近,跨越千年,很多东西依然不曾改变,三千年前会有无法相守的凄美爱情,三千年后仍旧存在。人的感情由不得自己,生活也由不得自己。而活着的人甚至因为生活的某些范畴,人类的感情不得不一再被搁置到次要的地位。
自己的轮回究竟是为了什么,什么会是今生的结果?
伊莲试图不断在梳理着思绪,混混沌沌的,她渐觉疲惫,她蜷缩着,保持着婴儿在母体内的姿势步入梦乡,她的心理咨询师曾经告诉她,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象征。前世的自己也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入睡,轮回于千年,她依然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女子。
图特摩斯来到卧室,前方同外面的殿堂一样没有墙的遮挡,月光射进房间,巨大的柱子投下阴影,柱子前方是一大片略微高于卧室空间,一个向前延伸出去的露天阳台,图特摩斯踏上卧室过渡到露台的几级台阶,银色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寞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寂。
他站到低矮的围栏边,齐膝盖的围栏根本起不到保护的作用,如果有人喝醉了站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就会坠落下去。
深夜的底比斯褪去了白天的喧嚣炙热,浩渺的星空下微凉的晚风拂过燥热的肌肤,风吹动悬挂在殿堂四周的亚麻旗帜,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宛若一曲忧伤的悲歌。
近日伊西斯太后又在催促自己立后了,朝中上下一致认可的埃及女主人是下埃及的继承人美丽特拉哈特谢普苏特。其实只要品性端正,哪个女人做王后对自己来说都一样,美丽特拉固然也很好,有了与她的联姻,自己的江山能够进一步得到巩固,也会有强大的后盾,何况据臣子交代美丽特拉虽为贵族,但深居简出,从不恃宠而骄,是个优雅大方,朴素贤良的女子。这样看来,她确实是埃及最佳的女主人选。但不知道为何,近期自己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迎娶王后的事情,每每入夜,莲的身影都会出现,更奇怪的是那个号称自己来自未来的‘斯堤雅’也会时不时出现在梦境里,让自己原本无法静下来的心更添不安。
埃及在自己的统治和管理下变得更加繁荣兴旺,疆土日益扩大,臣民对自己的法老膜拜不已。后宫佳丽的队伍也在不断壮大,虽然目前只有阿蒙霍特普一个王子,但后宫妃妾们随时可以为自己诞下新的生命。自己无疑已经是人民心中埃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最不可超越的神话。然而这一切都无法让自己满足,自己的野心与欲望好像永远没有止境,在得到越多的同时欲望也在越来越大的膨胀。
每到深夜,独自一人的时候,那种疲惫,那种寂寥,那种无以名状的忧伤会刺痛自己的每一根神经,孤独,深不见底的孤独,感觉自己就像一颗沉睡******中的沙砾。肉体的****或许可以让自己一时忘却这些现实,但本能的激情过后,枕边的尤物却会令自己感觉到加倍的孤独。没人可以知道那种滋味,或许天空中的明月和太阳会懂得。
图特摩斯捏紧了自然垂放在身侧的双拳,闭上眸子深深的呼吸着渐凉的空气,随后他睁开双眸巡视着酣然入睡的底比斯,正当自己准备转身进入卧室休息的时候,对面不远处的天台上,一个娇小的身影进入他的视野,这么晚了,她上天台做什么?
只见她很不淑女的仰面躺下,将双手和双腿尽最大限度的打开。她偶尔挥挥手好像在驱赶蚊虫,似乎在思考什么。渐渐的她不再有动作,翻个身抱着膝盖蜷缩起来,蜷缩成很小很小,保持着一个看似很奇怪的睡姿。
图特摩斯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她没有再动过,就那样蜷缩着,他皱起眉头,很少有人会有这样奇怪的睡姿,很少有人会习惯这样根本就不可能舒服的睡姿,除了莲,他在没有见过哪个人是摆着这样的姿势睡觉的。
不对,自己怎么了,除了自己的母亲和莲,他从来不会这样认真的凝视一个女人,甚至有一些想要靠近她。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抚摸她枕在脸侧的青丝,这样的欲望与肉体无关,只是想要靠近,想要她静静的陪伴在身边,这是种单纯得无法形容的欲望。
为什么?竟然对她没有一丝反感,她是妖女么?为何她的身上会有一种这样的力量,和莲一样吸引着自己的力量。
神啊,请你帮助我得到答案吧,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我要她,会是正确的选择吗?
图特摩斯朝尼罗河祈求着,他转身走进卧室,“奈塔俪!”
卧室外传来一小阵细碎的脚步声。
“奴婢在!”奈塔俪恭敬的等着图特摩斯发话。
“让侍女带条毯子去给斯堤雅盖上,她的侍女得换换,她一个人睡在天台也没有人照看,万一做梦的时候掉下去了怎么办!也没有人给她没盖毯子,这样会感冒的,只怕她还没有做成穆特女神的先知就直接去见女神本尊了!”
奈塔俪有些意外,祭司斯堤雅睡在天台法老是怎么知道的?好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紧张过一个女人,还细致入微到这般田地。
“是!奴婢这就去办。”
穆特神庙的主殿里,伊莲接受了最后的洗礼,最高祭司宣布她正式成为穆特女神的使者,成为穆特神庙的最高祭司。并被受封为先知,成为埃及的战争女神。就在所有仪式刚刚结束的时候,突然法老的侍卫造访了穆特神庙,最高祭司与来者耳语了一番,朝伊莲拜礼后匆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