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说:“贵在时中。”“时”就是随时,“中”就是中和,所谓时中,就是顺时而变,恰到好处。
适可而止,见好便收,是历代智者的忠告,更是一门处世的艺术。
我们常说:“贵在时中,”“时”就是随时,“中”就是中和,所谓时中,就是顺时而变,恰到好处。正如孟子所说的:“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
人的情感和欲望常常不自觉变化。讲究时中,就是要注意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志之一是看他会不会退而求其次,适当地退一步并不是懦弱畏难。当人生进程的某一方面遇到难以逾越的阻碍时,善于权变通达,心情愉快地选择一个更适合自己的目标,这也是一种进取,是一种更切实可行的以退为进。古人说:“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自不量力是做人的大敌。当一个人在一种境地中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退一步反而海阔天空。
世事如浮云,瞬息万变。不过,世事的变化并非无章可循,而是穷极则返,循环往复。《周蝗·复卦·彖辞》说:“复,其见天地之心乎!”“日盈则昃,月盈则食”,中国人从周而复始的自然变化中得到启示:“无来不陂,无往不复”,老子概括为:“反者道之动。”人生变故,犹如环流,事盛则衰,物极必反。生活既然如此,做人处世就应处处讲究恰当的分寸。过犹不及,不及是大错,太过是大恶,恰到好处的是不偏不倚的中和。基于这种认识,中国人在这方面表现出高超的处世艺术。中国人常说:“做人不要做绝,说话不要说尽。”廉颇做人太绝,不得不肉袒负荆,登门向蔺相如谢罪;郑伯说话太尽,无奈何掘地及泉,隧而见母。故俗言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凡事都能留有余地,方可避免走向极端。特别在权衡进退得失的时候,务必注意适可而止,尽量做到见好便收。
君子好名,小人爱利,人一旦为名利驱使,往往身不由己,只知进不知退。尤其在中国古代的政治生活中,不懂得适可而止、见好便收,无疑是临渊纵马。中国的君王,大多数可与同患,难与处安。所以做臣下的在大名之下,往往难以久居。故老子早就有言在先:“功名,名遂,身退。”范蠡乘舟浮海,得以终身;文种不听劝告,饮剑自尽。此二人,足以令中国历史臣宦者为戒。
古人言:“乐不可极,乐极生悲;欲不可纵,纵欲成灾。”“乐极生悲”一语在中国几乎妇孺皆知,但一般人对它的理解,往往是因快乐过度而忘乎所以、头脑发热、动止失矩,结果不慎发生意外,惹祸上身,化喜为悲。
凡读过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大致上可以领悟乐极生悲的含义。
在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雅致环境里,众贤毕至,高朋会聚,曲水流觞,咏叙幽情,这是何等快乐!王羲之欣然记道:“是日也,天朗气晴,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但是,就在“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之时,突然使人产生了万物“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悲哀,于是情绪一转,“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阵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这是真正的乐极生悲。
类似的心情变化可以在苏东坡的《前赤壁赋》中进一步印证。
苏东坡与客泛舟江上,“饮酒乐甚,扣舷而歌”,这本来是很快活的,偏偏乐极生悲。“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偏偏又鸣鸣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这八个字真是把一个人由乐转悲之后的难言心境写绝了。
饮酒本是一件乐事,但多愁善感的人饮酒,往往会见物生情,情到深处反添恨。正如司马迁所说:“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
乐极生悲概括地讲,是一个人因对生命的热爱和留恋而生出的惘然和悲哀,详情而言,是一个人对生活中好花不常开、好景难常在的无奈和怅怀。人的情绪很难停驻在一种静止的状态,人对世事盛衰兴亡的更替习以为常之后,心境喜怒哀乐的轮回变换也成为自然。
人在纵情寻乐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是莫名其妙的空虚伤怀,推之不去,避之不开,因为欢乐和惆怅本来就首尾并列。所以庄子在“欣欣然而乐”之后感叹:“乐未毕也,哀又继之。”人只有在生命的愉悦中才能体会真正的悲哀。
所以,真正的丧亲之痛,不在丧亲之时,而在合家欢宴,或睹旧物思亡人的那一瞬间。人在悲中不知悲,痛定思痛是真痛。
适可而止,见好便收,是历代智者的忠告,更是一门处世的艺术。
佛教讲“法不孤起,仗境方生。”因为“缘起”,因此人生有无限的机会、无限的力量、无限的潜能、无限的意义。可以说,人生就是一个“无限”。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无限,就毫无顾忌、妄肆而为。有的时候,更应该有个“适可而止”的人生。强开的花不美,早熟的果难甜,天地的节气岁令,总有个时序轮换。《宝王三昧论》也说:“于人不求顺适,人顺适则心必自矜。见利不求沾分,利沾分则痴心亦动。”“适可而止”的人生,实可以作为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