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冬天天黑的特别早,才刚放学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卞白贤手里抱着一堆教科书,昏昏沉沉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子在马路上行驶,车灯时不时的印过路边被工人扫开的积雪,白得发亮。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个不停,卞白贤无奈,只好用一只手托着书,艰难的空出一只手去够手机。他的手机里只有两个联系人,一个是他母亲的,一个是灿烈的。
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移到自己的耳边,没等他开口说话,对方的焦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喂,白贤,我现在在学校,我——”朴灿烈还没有说完,手机就好像被某人夺去故意挂断了。
“嘟——嘟——”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听得他格外地刺耳,身子微微一怔,把书包随手往路边一放就匆匆忙忙的撒腿往回跑。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恩?是不是又被人堵住了?是不是又有人盯上了他?
怎么办!卞白贤只有脚在不停地运转着,大脑一片空白,当时接完电话,只有一个念头——我想见他。
冬天的风呼呼的刮着,刮疼了他的脸庞,不停地吸着鼻涕,脖子上的围巾干脆摘下来,减少些阻力。他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跑了多久,才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扒拉着校门的门把,只是稍微的休息了一会儿,与门口的保安一番唇枪舌战后,才进了这个在夜晚里肃立在冷风里的校园。
这么大的学校,我上哪去找啊?白贤一边插着腰,目光空洞的环视了一遍周围的风景,漆黑的校园里,大概只有教学楼和门口保安的灯在亮着呢。
卞白贤脚步匆匆忙忙,跑了好几个地方,教室也找过了,什么花园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看到他。
这样子轮番折腾了好一阵子,卞白贤跑累了的双腿一软,跌坐在雪地上。臀部传来一阵冰凉,湿湿的,落下的声音也销匿于白雪之中。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学校临着的一条河流,学校坐立的地方是这个河流的上游,紧挨着,只是离教学楼有点远,因为这里以前经常有学生跳河自尽,旧教学楼也迁了地址,离这条河远了点,还在河堤围了栅栏。
绿色的栅栏因为年代久远有一些地方脱漆了,一抹手上都是细碎的渣子。
卞白贤拍了拍已经湿了的屁股,慢慢地沿着河流往前走。夜晚的河流平静地像一面湖,可以看见上面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霜,估计明天就会结冰吧。白霜泛着银亮的光,有一瞬间晃了眼。
卞白贤赤手捧起地上的一堆白雪,把它堆彻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按压的紧实了,就真的像一个胖胖的奶包一样,在手心里从这一个手抛到另一个手,两只手来回交替着把玩,凉飕飕的。
无意之间瞟到前面好像有人。会不会是灿烈呢?卞白贤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试探着靠近了一些,也不太敢确定在这个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会不会认错人。
真的是灿烈!眼前的视野越发的清晰,那人的轮廓也渐渐在寒风中显露出来,他的一举一动卞白贤都看在眼里。卞白贤在看清了朴灿烈的面容之后,立马就怔在那里,好像被人当头一棒天打雷劈一般。双腿都僵在了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那里不只有朴灿烈,还有她……
朴灿烈恶狠狠地甩开了夏若的手,夏若被推了个踉跄,然后又不甘心的向前,双手拽着朴灿烈的衣袖,却被他往前的步伐拖拽着双腿也不自知的往前走。远远地,卞白贤就看到了他们互相纠缠的身影,也许心思根本就没有在眼前的风景上,朴灿烈虽然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却没有看到他,夏若的目光则是焦距于灿烈身上。白贤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动作便知道,他们是在争吵。
“灿烈,你听我说啊。”
“我不想听你解释。”朴灿烈继续往前走,“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你的前男友!”
夏若有些急了,“他不是!”夏若用尽力气用双手制止住了往前走的朴灿烈,让他正对着自己,“朴灿烈。”她盯着他的眼眸,好像有雪花掉落在他眼睛里,闪闪发光。正儿八经的说道,“我的初恋,是你……”
话还没说完,夏若就踮起了脚尖,身子微微往前倾,后面的半句话,销匿于唇齿之间。
少女羞红了的脸颊,带着初尝人事的青涩,冰凉的薄唇辗转于他的唇,朴灿烈微微一怔,然后闭上双眼,带着几分羞涩,浅尝专属于对方的味道,鼻息温热,唇齿开合,鼻尖不时地触碰着,睫毛微颤,一片婉转旖旎。
这个冬天,朴灿烈不感觉冷了。
捧在手心里的雪融化了,凉凉的,好像蚀骨的毒虫猝不及防的啃咬着你麻痹的心,凉意钻入了手心里,灌满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卞白贤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望着他们,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的张皇无措。
脑袋“嗡”的一声,失去了运转的能力,好像塞了棉花,卡住了命运运转的齿轮。他们光影交替的身影还停滞于他的眼睛里,像万年冰封,就算春回大地,它也不会融化了。每用手心抚上他的裂痕,便是白雪残留的刺痛。
他的春天,不会来了……
萧瑟的冷风四处向你席卷而来,好像世间就只有我们三人,只不过,他是她的专属少年,而他,则是被他遗忘在时光里的故人。
卞白贤僵硬着身子,别扭的别过头,不再去看,可是每一个脚步落下的都如此艰难,一脚深,一脚浅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他们之间的亲密。目光空洞而又行尸走肉的拖曳着步伐,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痕迹。
如果你也是这样想的话,那么,祝你幸福。
当风行走在你脸上,你才知道,那冰凉的触觉,是泪水。
河里的冰好像又深了一层,亮的刺眼,温度好像又下降了一个点,冷的发怵,脖子上围着的围巾脱落在地,卞白贤却没发觉,只是把自己裹得更紧了点。冷吗?他感觉不到了。
他不敢闭上眼去想,怕接踵而来的会是那一幕幕触目惊心。
走出了校门,远离了身后的人。四通八达的马路却迷失了回家的方向。车辆来来往往的穿梭着,刺眼的车灯时不时的越过他,模糊了他的双眼。
扯得嘴角都僵了,笑着的眼里泛着玻璃的光,世间的景色对他而言是一片灯火阑珊。
刚迈上马路地面的斑马线,腿一软,眼前一片黑色浓重的雾气袭来,跌倒在雪地上,没了声响,记忆也像断开了线的磁带,停止运转。远处的车疾驶而来,刺眼的光点亮了他的世界。
“吱——砰——”继而响彻孤寂的雪夜。
卞白贤目光冰冷的看着站在门口盯着他看的人,说出的话语像一把匕首凌迟着他的心,“好玩吗?朴灿烈。”
一时之间,他无言以对。只好看着他。
卞白贤的右脸贴了几个创口贴,输着液的右手拿着勺子不断的搅动着白色瓷碗里的白粥,勺子碰在碗壁上,叮叮当当的发出声响。
然后他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凉了,再放入口里,粘稠的液体混着稻米的香味滑入胃里,真冷……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个保温瓶,里面盛的是朴灿烈亲手熬的白粥。
朴灿烈尴尬的走过来,俯身靠近白贤,伸手就要去碰他的额头,“烧退了吗?”
卞白贤别过头,让朴灿烈扑了个空。僵滞在空中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就像个没得到糖的小孩失望的垂了下来。
“医院里的白粥很好喝。”冬天的天气很凉,才打开着放在一旁的保温瓶里的白粥就已经凉了个彻底,失去了袅袅的白雾。
没有人光顾的美味,都是冷的。
朴灿烈听了这句话,心中的愧疚感增加了不止一分。
其实,他还是觉得他熬的粥最好喝……
可是,我对你失望透了……
爱就是在一个人的心里植一片森林,
而爱就是在森林里寄居的鸟,他的一颦一笑都是拨动心弦的啼叫。
而有一天,他亲手砍伐了这片森林,那么,失望,就是在这片荒地上徘徊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