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来这个陌生的城市之前,母亲病重住院,父亲的早逝,让读大学的刘倩无可奈何,陷入了一种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所以,刘倩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个男人还是该恨这个男人。就住在刘倩她们的隔壁,是一个包工头,肿肿的眼泡,肥胖的身躯。当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有意无意划过刘倩的脸颊时,刘倩知道了一个信号。是的,这是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信号,但也是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信号。
这种事情总是很快就能达成协议,也能很快在时间的长河中淹没。
刘倩终于盼到,是刘倩和这个包工头的最后一次了,就是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刘倩终于忍不住,跑到这个简陋工棚的厕所里大吐特吐,感觉到连胃都快吐出来时,身体有了片刻的轻松。明天,崭新的明天,母亲将出院,刘倩也正式毕业了,可以出去挣钱了。在这个工棚里肮脏的床上同样肮脏的枕头下,压着的,全是母亲的救命钱。
但这次,刘倩还是执拗地伸出了手,眼里有着愤怒的倔强。包工头满足的眼神里一刹间满是疑惑。
他说:“说好了,不是都给了吗?”
刘倩的眼神再次冰冷而倔强,冷冷地说:“再给点,这是路费,你不让我消失,我就出现在你妻子的床前!”这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用刘倩的尊严还有那固有的愤怒在索取从此成为人过的日子的砝码。
包工头似乎被刘倩的气势所摄,也似乎一瞬间忘记了他在刘倩的身上百般冲突的感觉。他嗫嚅着问,“你准备去哪?”照常理,这没必要告诉他,但刘倩却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一个刘倩完全陌生而他却心惊肉跳的城市的名字。他怔了怔,终了低下头,刘倩甚至听到了他的一声轻声叹息,终了掏出几张来,刘倩一把抓在了手里。莫明其妙,刘倩真想在心里冷笑。在这个只是充满肮脏的地方,刘倩第一次竟升起了一丝丝的快感,哪怕是五味混杂的快感。
刚想离开,他突然又掏出了比刚才更多的几张,刘倩看到了他一直****的眼神里,此时却竟不可思议地有了一丝乞求,这让刘倩的心里升起的快感更甚,也许就是这种快感,让刘倩以后的生活都为了这个快感而转着圈。
他对刘倩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这几个字你或许认为实在不值,但我还是要说真的对不起,其实,我有个女儿,和你一样大,也就在那个城市,如果你碰到了,请不要伤害她!”
刘倩阴着脸笑笑。天啦,终于,刘倩是听到了这一席话。这是刘倩一直梦里咬牙切齿的向往。
包工头当然不知道刘倩的想法,这是刘倩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他有个女儿在那个城市工作,这是他们这儿的人都知道的事实,也是他人前人后炫耀的资本。
刘倩转身风一样地离开,她只想快快地告别这个记忆,当然还包括开始她新的计划。
刘倩青春妖娆的身体,所有关于纯真而美好的梦,所有关于人生的美好畅想,也就被自己,被他,而亲手埋葬。
刘倩不甘心,刘倩真的不甘心。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注定要对她的人生产生一些影响。刘倩无数次在梦中惊醒,然后无数次地流泪,再然后冷笑得自己周身无力。刘倩想呀想,想起来了,他的至爱,也就是他的全部,就是这个宝贝女儿。这是他一生引以为傲的资本。是他让刘倩一生没了希望,也可以就是他夺去了刘倩全部的幻想,刘倩也要让他的一生有一丝的残破。刘倩被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折磨着,一直是扳着指头数着自己要离开的日子。上天佑刘倩,让刘倩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这是为什么,似乎没有为什么。有一个泛滥的理由倒是可以解释一下,“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刘倩不知道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地可怕,还这样地缜密。刘倩想好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想好了一套又一套的方案,然后,在梦里,再次笑醒。看着打湿的枕巾,刘倩的心在一寸又一寸地疯长。门在刘倩的身后关得轰响,而暗夜在刘倩的眼前无限地延伸,刘倩一路狂奔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