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思把了会脉,这一动作惊动了柳冰心,只见她睁眼,瞟了王巧思一眼,神色厌厌的,复又合目,不理任何人。王巧思暗叹一声,盯了她一会,然后默默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丰宁秀看了她的动作,冷声问:“她如何了?”
王巧思起身,冷淡地回应:“禀大帅,柳姑娘已无求生意志——”
丰宁秀蹙眉,“然后呢?”
王巧思垂睑,尽量使自己表现漠然平静,“若病人没有求生意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大罗神仙?”丰宁秀追问,“他在哪?医术很精湛么?”
王巧思被问得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柳姑娘这病,恐怕无法好转了。”
丰宁秀望着床榻上气息淹淹的柳冰心,原来的花容月貌已是苍白憔悴,半边脸颊犹带着红肿的血丝伤痕,意识也还有,只是神色怠倦,不理任何人。问:“她这是何病?”
王巧思答:“气虚,脾寒,吃几贴药就会好转。不过,心病,却不那么容易了。”丰宁秀侧目,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不由缄然。
过了后,他又命令她去熬药。王巧思下去后,丰宁秀坐在床沿,轻抚她苍白的脸,他的碰触令柳冰心动子微缩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阖上双目,神色厌倦。
“在所有女俘中,你算是幸运了。别给脸不要脸,我不吃你这套。”他淡淡地说着,一边看着她的反应。
柳冰心仍是紧闭双目,丰宁秀怒了,陡地掀开被子,扯着她的头发往自己面前拖动,瞪着她痛得发白的面容,冷笑一声:“你想有骨气是吧?好,我成全你。”
尽管头皮传来撕心的疼痛,但柳冰心仍是咬牙不啃声,反而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丰宁秀从未受此大辱,大怒,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掷在地上。
琅琊人不若南朝那般讲究,再加上这只是暂住地点,是以卧室里并未垫有毯子,柳冰心重重摔在地上,坚硬的地板使得她膝盖、手掌处脆生生地痛。饿了一天一晚早已没任何力气,跌趴在地上,半天都没动静。
丰宁秀来到她面前,用乌黑白缎镶金线的羊皮靴子抬起她的下巴,“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的服侍我,二是让你尝尝被千人骑的滋味。”
柳冰心终于有所动作了,但却只是冷冷瞟他一眼,恨斥:“禽兽。”使得他又气又怒,胸口聚积了一把无名怒火,却又找不到地方发泄,这令他异常痛恨。这种痛恨,使得他发狠地道:“估计你还从未见识过真正的禽兽。来人!”他朝门外怒吼。
门外立即闪身两个高壮汉子,是丰宁秀的亲兵,他们身后还跟着娇小的王巧思。
丰宁秀恨恨地道:“把这不识好歹的人丢到红帐里。”
两名亲兵互望一眼,望着趴跌在地上的柳冰心,眼里露出馋涎的笑,生怕丰宁秀会反悔,立马上前拽着柳冰心的胳膊便往外拉。
“不许碰我。”柳冰心冷冷低斥,眸光凛然射向两个亲兵,“我可以自己走。”
尽管她满身狼狈,但那冰冷的双眸,却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令两个馋涎的亲兵不自觉地缩回了手。
王巧思看着柳冰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体极度虚弱的她,强撑着最后力气,摇摇欲坠地站起身,身子骨如同寒风中的瘦柳,只稍一阵风,便会折断。
柳冰心望着丰宁秀,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自古以来,仁者得天下,可叹无耻琅琊狗,恶贯满盈,无恶不作,淫人妻女,他日天威降临,必糟雷霆之怒。我会冷眼看着你们自取灭亡。”
丰宁秀淡淡一笑,“那好,只要你有机会活到那一天。”
柳冰心再度冷笑,骄傲转身,脑袋传来一阵晕眩,她闭了眼,等那阵晕眩感过后,方迈出细步。
王巧思张口结舌地望着柳冰心冷若冰霜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又是紧张又是怜悯,她望向丰宁秀,扑通一声跑倒在丰宁秀面前,“大帅——柳姑娘——请大帅饶柳姑娘一次吧——”
丰宁秀望着消失在门口的纤细身影,淡淡地说:“怎么,你也想去红帐?”
王巧思脸色豁变,随讷讷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如花似玉清雅入骨的豆蔻女子就这样被残酷命运吞噬——
蓦地,一阵沉闷声响从外边传来,王巧思呆呆地,还反应不过来,倒是丰宁秀似是想到什么,箭一般冲出去。当看到软软倒在柱子下的柳冰心时,只觉千金重锤重重敲在心头。
珍贵少见的梨木制作的门柱,非比寻常,结实耐用,珍贵也显尊贵。被漆成朱红色的柱子被风化得只余下淡红,此刻却被飞贱了一团深红液体,血迹不算多,却一珠一珠往下滴,在柱子上形成妖异的蔷薇之花。
从屋内出来的王巧思看到这一幕,不算意外,但亲眼所见,仍是死死捂着嘴巴,怜悯而优伤地望着柳冰心。
这时,两名亲兵早已恐惶地跪在地上,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大帅,标下一时不察,被这坏女人钻了空子,只抓了她的袖子——”丰宁秀疑目望去,只见其中一名亲兵手头拽着一方白绫,想是从柳冰心臂上扯下来的。
这时,被这边异响惊动的扎阔尔也过来了,望着地上的柳冰心及柱子上的血迹,立马明白过来,冷笑:“大帅,这坏女人真不识好歹,您那么优待她,她倒自个儿想不开。死了就算了。属下再给您弄两个来——”
丰秀宁没有理会他,只是命令王巧思,“看看是否还活着。”
王巧思呆了片刻,随上前把柳冰心翻转过来,探了鼻息,不知是喜还是忧,低声道:“凛大帅,她,还有气息。”
估计亲兵抓了她的衣角减少了点撞击力道,再加上柱子虽然结实,但毕竟不是钢硬之物。王巧思仔细检查了下,撞得并不算狠,仔细调理得当,活命的机会仍然大。但前提是,她要有求生的意志力。
丰宁秀命令王巧思尽力救治柳冰心,再派了两名南朝女俘精心侍候她。但柳冰心却药水不进,茶饭不咽,无论王巧思怎么劝怎么开导都是无用,不消一日,已是气息淹淹。
扎阔尔进言丰宁秀,说南朝美人多的是,改天攻破临梁关,抓他个几百上千个来随意赏玩,何必在乎一个已被破身的妇人。
丰宁秀背手而立,望着天心皇都方向,淡淡地道:“她是东方小儿的皇后,死了多可惜。”
“可是,东方无情早已弃了她,把她当作物品般送与龙青潜,还会在乎她?”扎阔尔不以为然。
丰宁秀淡淡一笑,“话虽如此,但堂堂天心一国之母,却被我给欺负了,相信对于东方无情来说,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扎阔尔想了想,这才笑了起来,“大帅好计谋,那东方小儿先前仗着年轻气盛,趁我琅琊无暇他顾之际乘人之危,让咱们损兵折将。这次大帅夹雷霆之威,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以雪前耻。”顿了顿,又兴奋地说,“并且还让他戴了绿帽子,哈哈哈,南朝皇帝一向重面子,这次大帅狠狠烧了他的面子,想必已被活活气倒吧。”
丰宁秀唇角弯了起来,转身,对扎阔尔道,“所以,柳冰心还不能死。我还要她活的,好好得活的,不管东方无情救她还是舍弃她,都会让他坐立难安。”
以东方无情对柳冰心的无情,想必不会顾她的死活的。但,身为一国皇帝,自己的皇后被他国俘虏了去,并被凌侮,身为男儿身,为了面子,也誓必发兵征代琅琊。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天心将士养尊处忧,哪比得上琅琊将士受得饥寒,耐得酷暑,经得磨练。军师里木早已知晓天心各处地方已被大雪封锁,运输粮草辎重异常艰难。若这一战打起来,估计也要拖过三五个月,那时候大军压境,不管输赢,天心誓必会影响明年春种,因为从临梁关一路往南三千里地,普遍是良田肥地,数十万大军聚集临梁,贱踏之下,焉能种下优质米粮来?
想到这里,丰宁秀已想好迫使东方无情迎战的良策来,随命扎阔尔带兵绕过临梁河,去对面抢劫天心百姓,以搞破坏为主。另一方面,又命另一副将吉利哲也,佯攻临梁城与红河城交界处新筑城关。每天三五不时地骚扰。
丰宁秀这一办法果然凑效,扎阔尔带着将士天天绕过临梁河的红桥镇去抢劫杀掠,扰得天心百姓惊怒又惶然,好些富翁早已携带家眷金银细软出城逃跑,
红桥镇知县也算是个庸才,随意抵挡下便连发八百里急件向三百里地外的镇北王求助。
这镇东王摸不清丰宁秀虚实,不敢贸然发兵,在他犹豫的当,红桥镇已落入丰宁秀手中,这才醒悟过来,急急发兵征讨。
果真如丰宁秀预料,天心将士一向养尊处优,哪能与苦寒之地的琅琊将士相比,刚开始土气倒高昂,但丰宁秀派出最精锐的战斗力,在一番大开大杀后,不出三五天,便把他们的锐气如数杀尽,变得消极怠倦。
再加上镇北王是皇室中人,又有节制天心北部地区军事之权利,一来红河关,便把先前守城指挥史王中军给架空了权利。然后亲自指挥调度。
丰宁秀命吉利哲也带领残兵老弱去佯攻,不消片刻便败退而归。不出三五日,便死伤无数,那镇北王见琅琊如此没用,不由哈哈大笑,主动出兵。
丰宁秀仓促应战,损兵折将,不得已,只得后退三十里地,把先前占领的临梁城又如数让给了镇北王。
不出十日,便收复了失地,镇北王得意之极,立马修书上报朝庭。
东方无情大喜,立即派兵部尚书带着大批物质辎重以示犒劳。
镇北王又趁胜追击,直把丰宁秀大军杀得溃不成军,直至退出六十里地,仍是不肯罢休,誓要一举歼灭,麾下将领劝他穷寇莫追,但已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镇北王哪听得进去,领兵一路追赶,追至临梁与琅琊兀都交界处,那里地势崎岖不平,再加上积雪深厚,行军艰难,车马根本不得通过,镇北王也觉有诈,不肯再进,正待退兵,蓦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箭矢,天心将士躲避不及,纷纷中箭倒地。
镇北王已知中了埋伏,忙挥令撤退,已然来不及,在退回去的路上,沿路被袭击,损伤虽不算惨重,却给了天心将士极大的心理压力。
当路经一处狭隘关坳时,天心将士警戒四望,虽然已觉有异,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前进。
果然,这里埋伏了极为震撼的兵力,两旁山坳里冒出许多穿着破烂的琅琊将士叽呀着拿着大刀及大棒朝他们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