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我亲爱的迷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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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将女生卷入其中。(3)

“喂,真不明白整天什么情呀爱呀,韩国言情剧的中国版吗?也要有一点点的自知好不好,自艾自怜地买醉值得吗?对,早恋并没有错,只不过是把十年后的事情提前做了,错的时间对的事,结局也是错。哎,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的父母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这样不争气会有多难过?亲人可比什么都重要!”

——很想用一大桶冰水把关熙童泼醒,狠狠地骂她一顿,但是只是想想而已。实际上,她只是体贴地用保温壶装了温水放在了关熙童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去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二天见到森北,岑小雨不自觉地把昨天晚上听到的一切往这个男生身上套去,就好像是正在看电影突然诡异地发现眼瞳里出现了两个屏幕一样——而且这两个屏幕不重叠,而是各自独自着,举例如下。

森小北:喂,你昨天吃饭时嚷胃疼,今天觉得怎么样了?

这是关心吗?关熙童可是说过第一天见面男生就轻浮地捏了她脸颊,这是不是意味着男生对谁都处处留情的双子座?

岑小雨(试探着):你是不是双子座的?

森小北挑眉:哈哈,你是不是想打探爷的生日,好提前准备准备礼物表白之类……

岑小雨:果然是从自恋星球来的,根本讲不到一国去。

森小北似笑非笑地凑近:别的人我都不告诉。我才不是花花公子的双子座,我是忠诚、执着、守身如玉的处子座。

呃,还这样大言不惭。如果是忠诚于内心的处子座。会因为“打赌输了”而草率地确定“男女朋友关系”?

诸如此类种种,仿佛见到眼前的这个森小北,不禁要和关熙童口中那个薄情不负责任的森小北作比较。或许是因为如此,之前对男生终于“改观了的印象”就像潮汐来时海滩上用沙子堆砌的堡垒,摇摇欲坠起来。

最后一天的集训已经结束,傍晚的天空竟出现了一抹晚霞,并不像炎夏时那般流光溢彩,但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南方梅雨天后,尤其珍贵。佐证是申二少抱一架无敌兔加个广角镜头在教学楼顶层拍摄。并非是有意,但镜头里摄入了某一个场景后,男生鹰般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

远景拉近了,调到了“视频”档。

镜头里,拉着行李箱的短发女生,侧影看上去纤细得如同一片嫩叶,站在她对面的女生,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看到的也是侧影,脸让长长的鬈发挡住了一大半,但他却一下子认出来了——关熙童。

申二少拿着相机的手很稳,一支烟静静地燃完了,他头也不动地将烟蒂吐在地面上。那件事发生后,童童渐渐地没有了朋友,不是没有人想靠近她,而是她变懒了,懒得和别人交谈,懒得将防御全开沉浸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现在,她竟和一个女生聊了这么久,他自然觉得异常。又沉又重的相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让他有些吃不消。手臂肌肉在达到了酸麻的饱和度时,关熙童在镜头里消失了。

那个拖着小小的正方形行李箱的女生还在,她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站着,申二少自然没什么兴趣再看下去,他将相机随意地搁在了栏杆上,一只手斜斜地挂着。

这时候手机短信来了,发信人是“森风骚”,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回了”。

瞪着看了许久,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他只回了一个字“滚”,但手指又移动到了“删除”,森风骚的短信和他回的短信在屏幕上闪了几闪,不见了。

望着天空的绯色晚霞,申二少意兴阑珊地关了相机,朝着顶楼铁门走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一段他没关掉的视频录像里,除了短发的少女,又出现了一个男生。

走到二楼的时候,申二少点了一支烟,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

“童童,在哪儿呢,晚上赏脸一起吃饭?”

不知道女生在那边说什么,申二少的声线温柔似在哄一个小孩:“你想吃什么都行。”

一点点的树影投在了男生的侧脸上,让他过于锋利的五官柔和了起来。

再好的相机也只能录下七层楼下的场景,声音缥缈而难以捕捉。教学楼的偏僻校道上,那两个女生说了什么呢?

岑小雨和郭芙走出宿舍。

“集训了这几天我越发没底了,好像是越往深里学越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没学到呢。”郭芙一脸沉重和沮丧。

“哎,我也是。”岑小雨无奈地表示深有同感。

两个人渐渐地走了一条偏僻的近道,穿过一株繁茂的三角梅,眼前突然一片开阔。白裙长鬈发的女生站在空旷里很仙女,但她面无表情地挡住了校道,让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我有话问你。”长鬈发女生淡淡地开口。

出乎意料,胆怯的郭芙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岑小雨点了点头后才推了推眼镜:“那我先走了。”

岑小雨静静地站在了原地,看着关熙童慢慢地走近。

但“有话要问”的关熙童却沉默不语,岑小雨看了看手表,距离老师通知校门口集合的时间差并不多,她只得试探着开口:“嗨,有什么想跟我说呢?”

关熙童只是看着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岑小雨一头黑线,她猜来猜去,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不由得恍然,抬起头:“放心,那天晚上喝醉了的事我没有告诉老师,谁也没有说。”

“你告诉谁都没所谓。”关熙童完全不领情,是哽死人的语气,“我想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我说了什么?”

“哦。你的酒品好极了,醉了不闹也不说,只是睡。”岑小雨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秘密就像一块块叫人害怕的尸骸,对待不该听的秘密最好的办法是“绝不放过任何一块尸骸,深深地埋在记忆最下层!绝不挖掘”。

“真的吗?”

“嗯。”岑小雨用力地点头,迎接着关熙童审视的目光,在她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时,关熙童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该有多强韧的神经,才能把柔软的树叶硬生生地长成刺?

一个全身都是刺的女生让人不舒服,让她周围的人觉得累。

但她自己呢,一身是刺就不累吗?

看着仙女十足的白裙消失在三角梅后,岑小雨长呼了一口气。

“喂,你够磨蹭的了。”身后传来了森北的声音,很快,男生一双将笑非笑的眼睛出现在了眼前,“老师让我来找你。”

岑小雨无力地揉了一下额头,不理他。

“嗯嗯,这是对待‘好心来通知’的恩人的态度吗?”

她一头黑线。

“喂,岑小雨。”森北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在想着怎样报恩吗?呃……”做沉思状,“以身相许这样的事我来就好了,你只需以心相许。”

“呸。”

“啊,你干吗学男人婆,动不动就踢人……”他佯装着发怒,但眼睛里却仍带着笑意。

“你根本和我一样刚刚准备出去的。瞧你这骚包的行李箱!”她忍不下去了。

“嘻,你好聪明,这都骗你不过。”森北拖着的是比女生大一倍的行李箱,枣红色,鲜目得不得了,况且语气重点落在了“聪明”上,明显不怀好意。

女生加快了脚步。

长腿男生一下子就追了上来。

一点点的光,浅浅的云霞,深深的树。

校道上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回到X中的第二天中,匆匆地在吃了饭,在柳潇潇“去看姐姐当然比陪我重要一千倍”的哀怨眼神目道送,岑小雨坐了37路公共汽车,在同德站下了车,往旁边一条小街一拐,原本看着狭小的街面都豁然开朗,就像一个鼓肚窄口的葫芦一样。这是X市著名的小吃一条街。

空气中飘荡着榴莲酥、炸油条、叉烧肠粉的味道,是人世才有的烟火味。

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排队等候的人有些多,十平方米大小的店面前一溜儿长队,岑小雨默默地站在了尾端,队伍慢慢地朝前移动,不一会儿身后又有了七八个人。她估计算着时间,轮到时买了仔粥南瓜荸荠烙迅速地往站台扑,堪堪赶上了公共汽车,转了几站,等到她终于到了医院,不透气的校衫内是汗水湿透又干了的那种黏黏不舒服劲,一进入空调温度恰好的单人豪华病房,她的鼻子一阵发痒。

岑悦子看着书,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抬起头,不禁嗔怪:“又不听话了,让你别来还来。”

岑小雨狗腿地跑过去,把南瓜荸荠烙放下,黏皮糖一样抱住了姐姐的手臂,看了又看,笑了:“姐,你白了……而且还胖了。”

“啊。”年轻女生大多怕胖,抬腕自己捏了捏脸颊,“没胖吧,小坏蛋,你最骗我。”

“嗯嗯。姐要胖一点抱起来才舒服。”岑小雨的手臂将岑悦子抱得很紧,头埋在了岑悦子胸前,用力呼吸,“真香。”

“好啦好啦。”即使女生对着姐姐时总是这样黏着撒娇,但岑悦子还是红了脸,“让别人听了不笑话。”

“谁爱笑话笑话去!”岑小雨扬起脸,一双眼睛晶晶亮,献宝似的将南瓜荸荠烙奉上,“是小吃街的哦,姐快趁热吃吧。”

“呃。”岑悦子双手接过,缓缓地挑开了盖子,拿了一块送入口中,“嗯,好吃。”

安静的病房,一点点浅浅的日光从轻薄的白纱帘透了进来,右侧一只丁字形的木漆小圆桌上一大束小雏菊娇嫩似云霞,后面放着一个塑料袋,岑悦子吃到了第二口时,岑小雨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塑料袋上鲜红的几个大字。

“姐……”

“怎么啦?”

“你刚刚吃什么呀?”还没等岑悦子回答,岑小雨继续说下去,“是不是也吃了南瓜荸荠烙?”

“呃。”一个轻轻的语气词。

“姐……”岑小雨的声音微微地哽咽了,小心翼翼地接过姐姐手里的南瓜荸荠烙放在了小圆桌上,“吃多涨肚子怎么办?跟我说已经吃了就行了啊。”

岑悦子笑了笑,伸出手帮岑小雨捋了捋重落至眼眸处的一撮头发。“你满头大汗地跑这么远带来的我怎么能不吃呢”——其实是想这么说的,但一贯并不擅长表达感情的岑悦子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

之后的半小时絮絮说了去集训的事情,腿伤什么时候能好之类的,分针指向“6”的时候,岑悦子就赶人了。

“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新手机。”岑悦子指着病床左侧的小柜子第一层里的东西。

岑小雨摇了摇头:“旧手机拿去修修也可以用的。”就近一些看到外包装上一个鲜目的标志,她不由得一怔,“这是××。”一个最近风靡到几乎人手一个的某一个潮牌名字,继而脱口而出,“哪儿来的钱啊?”

岑悦子没有说话。

病房里的空气像是被一个凝固器按下了开关一样。

半晌,才听见岑悦子笑着说:“赚钱的事小孩子别管太多。”

“姐——”

“好啦好啦。快去学校吧。”岑悦子像是疲倦了一般,缓缓地躺下了。

岑小雨拿起手机,厚薄相宜,手感相当舒服,她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才慢慢地走到门边,轻轻地带上了门。

价值四位数的新手机像一块烙铁,慢慢地炙烤着她的手掌,有一种想扔出去的冲动。

——为什么一桩小事故要住豪华病房?为什么买一部可以抵一年房租的手机?

姐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改变了?

年幼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宇宙,是奥特曼,是蜘蛛侠,是哆啦A梦,等到有一天,你忽然发现很多事情原来是你没办法掌控的,你对这个世界感到无力,你还不相信所以你一往无前,但是潮水永不会怜惜你这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荆棘不会为你让开路,这大概是我们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那个姓顾的男人——

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将岑小雨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