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遇到的人,有一些人永远只是你的经历,不是你的爱人。撕心裂肺也好,杜鹃啼血也罢,都是一个人的欢喜悲哀,折腾过后,你依然还要精神抖擞地开辟新的战场。
1
两三天了,杨淇总是惶惶不安的,车展会上,人群中总会有一道咄咄逼人的眼神向她射来,那双眼睛看上去令她毛骨悚然。杨淇注意到,她40岁左右,一身灰色的衣服,总是面无表情地,怔怔地看着杨淇,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唐伟的老婆。
接下来几天,每次车展会上,杨淇所到之处定能看到这个女人的身影,她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顺着墙壁在走廊里往来穿行。杨淇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在走神,根本不在工作状态当中,她惊恐地躲开那眼睛,她怕这个女人箭步上来,出其不意地拿硫酸来泼她的脸,当众骂她勾引人家老公,然后她深陷众人围猎,辱骂声唾沫星子向她汹涌而来;她更害怕,这个女人会什么妖魔法术,在她的那本生死簿上,写上杨淇的名字,画个圈,打个叉,死亡指日可待……一想到这些,杨淇脑袋就昏昏沉沉,一切陡然迷茫惊悚起来。
这几天里,杨淇出门总要草木皆兵地往四下里瞧一瞧,走在大街上,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她,她一步三回头,后面有一彪形大汉示威似的相跟着,她停下,他也停下并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她走,他也走,简直就像一场情节跌宕的电影,太令人发指了。
杨淇忍无可忍,大声喊道:“为什么跟踪我?”
“跟踪?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别绕嘴了,快说!为什么?”
“神经病吧?我停或走,在于红、绿灯,又不是因你一身的姹紫嫣红。”
杨淇无言以对,大汉往前紧跑了两步,加入到前面的施工队中,这里的地下管道严重堵塞,需要维修,大汉戴上安全帽和工作手套,忙碌起来,不忘对杨淇说了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杨淇松口气,觉得自己真有点神经质了。
下午,那个女人出现了,杨淇与她在公司电梯里相遇。杨淇的直觉得以验证,她就是唐伟的妻子,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着,暗自揣摩对方的内心世界,那一定是波涛汹涌、刀光剑影般热闹。明天她要约杨淇谈话,特意叮嘱不能告诉唐伟。
杨淇知道,明天等待她的一定是喧哗和骚动。晚上杨淇无精打采地参加姐妹党的聚会:“他老婆要见我。”
“什么?”姐妹几个蹙着眉,神色大变地看着杨淇。
杨淇理直气壮地说:“我们目前只是朋友。”
“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叶之之说。
“我们只是约会,从来不曾睡觉。”杨淇坦诚地说。
“没想到你放荡的外表下居然还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呀。”安灰嘲讽道。
“真的,天地良心!”杨淇郑重其事地说,呆了半晌,伤心地说:“我爱他,他也爱我,可他们还没有离婚,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们都没搞过婚外恋,太单纯,太嫩了。”叶之之嘲讽道。
“天哪,人家是真心的。”杨淇哭笑不得地说。
“撞车撞出麻烦来了吧,别光看那光鲜亮丽堂皇又气派的汽车,坐在里面的人,心里全都有一团麻的糗事。拿我们愈加弥足珍贵的时间陪他们瞎折腾,弄不好鸡飞蛋打,哼,凑热闹的事,我们陪不起啊。”安灰俨然像一位生活的智者。
陈渔担心地问道:“他老婆会不会打你呀?要不然,明天我们和你一起去见他老婆。”
“对!怎么说,我们也是有组织有力量的团结姐妹党嘛。”安灰诙谐地说。
“你们谁都别去,只是告诉你们一声我的行踪,24小时之后若找不到我,就打110。”杨淇看上去很悲壮的样子,像即将出征的勇士。
2
杨淇赴约,已经做好要适应气氛凝重、剑拔弩张的谈话氛围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改成和杨淇一起逛街,这看上去是多么和谐的一种谈话方式,杨淇能感觉到她一身的静气,眉宇间好像写着:“切勿喧哗”,让杨淇不得不沉静下来,在一个拐弯处,杨淇差点被台阶绊倒,她伸手扶了过去,两人很局促地相视一笑,浓浓的尴尬气氛被化开,好比大路拐了一个弯,景色全非。
她们俩人聊婚姻聊爱情,讽刺也好,虚伪也罢,这都是必渡的河,不然谁都别想上大道。杨淇说:“我知道你很优秀,只是女人嘛,还是要以家庭为重,照顾好老公才是最要紧的,家还是人生最终的归宿,希望能好好地经营家庭。”杨淇说完,她的心告诉自己,这是她的肺腑之言,杨淇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有点神经错乱。她对杨淇说的也是一番恭维话,这就是一和三之间的对话,有意思吧。
一和三的谈话结束后,杨淇极其郁闷,整天为唐伟纠结着,爱或不爱,简直成了她痛苦的抉择。可就在第二天,她有了答案,再也不用痛苦了。
唐伟又约杨淇。
“我正在和她谈离婚的事,我希望你再给我点时间。”唐伟信誓旦旦地说。
“我希望你离婚的理由里没有我。”杨淇由衷地说道,当然她没有把他妻子找过她的事告诉给唐伟。
“我明白。”
唐伟去了洗手间,这时桌上唐伟的手机响了,响到第二遍的时候,杨淇拿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王大叔。杨淇向卫生间出口望了望,唐伟还没出来,手机依然在响,她担心这个王大叔有什么急事要转告他,于是情急之下,杨淇接通了电话:“亲爱的,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手机里传来洋洋盈耳的女人声,这让杨淇大惑不解,忙看了下手机屏幕,是“王大叔”呀,怎么会是女人声?她接着听:“今天人家肚子好疼好疼,你以后能轻点吗?”言语如此暧昧,弱智才会相信这是变了性的“王大叔”,这分明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妖精。
杨淇恶狠狠地迅速挂掉电话,翻看唐伟的“通讯簿”,暗想:“会不会也把我存成什么‘杨大爷’‘杨哥’之类的名称?”手往下一按,杨淇看见了自己的手机号,果不其然,上面赫然写的是“杨哥”。杨淇慌忙放下手机,心里排山倒海起来,这时唐伟回到桌前了,杨淇看着道貌岸然的他,恨不得上前抽他一耳光,她用又热烈又恼怒的眼神看着他,恨恨地说:“大叔都是从哥当过来的吧,看来她比我早!再见!”杨淇悻悻然地离开了。
失恋也有前赴后继的,杨淇前脚刚失恋,后脚陈渔就跟上了。
杨淇对待失恋风轻云淡,一笑而过:“归根结底,我是离他而去,没成刀俎上的鱼肉。再说,我与他才认识短短一段时间,爱不可能爱得那么深,恨也不可能恨得那么切。”八个小时之后,陈渔哭着来了。
陈渔这天去给郎峰打扫卫生,推开房门,这次陈渔在郎峰的床上看到的,不是丝袜,而是内容,是一双没穿丝袜的玉腿。郎峰没挣扎也没争辩,争辩什么,总不会说那玉腿也是他表姐的吧?
陈渔伤心地摔门而去。两个人的形影不离,变成了对影成三人,最后成了别人可有可无的背影,陈渔被PK掉了,她的眼泪泛滥成灾:“我以为他是爱我的,知道吗?他给我画了很多画,从额角到下颌那条线,画得熟极了。”
“你错就错在爱的姿势上,人家美女都是面对面魅惑,别说心了,魂都给勾去了,你倒好,给人家一个孺子牛的背影——整天和那烂泥巴。”杨淇说道。
“你觉得他是优秀的,别人也不是瞎子,恋爱不需入场券,更不分先来后到,所以见缝插足。”安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
陈渔抽噎地说:“没想到当时的惊鸿一瞥,竟会是无疾而终的一见钟情。”
叶之之劝慰道:“浪子是用来丰富经历的,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根本不适合结婚过日子,早断早好,没什么可伤心的。”
杨淇接道:“我们坚决不能找浪子,尝试也是多余的,带着明晃晃的危险,浪子的刀锋是来划青春的,青春年少还可一试。”
陈渔哭够之后,醒悟般地说:“谁都不怪,怪我自不量力找了个浪子来恋爱。”恋爱就是一件劳民费神的事情,不然怎会说爱情是奢侈品呢?生命中遇到的人,有一些人永远只是你的经历,不是你的爱人。撕心裂肺也好,杜鹃啼血猿哀鸣也罢,都是一个人的欢喜悲哀,折腾过后,依然还要精神抖擞开辟新的战场。
3
高大全生日这天,安灰在“驼铃”饭店订了包间,请杨淇、叶之之、陈渔她们一起来热闹下。安灰送给高大全一块手表作为生日礼物,杨淇、叶之之、陈渔她们三个凑份子共同买了一份礼物以示贺礼。
见到高大全,大家都觉得他是帅哥,私底下她们几个打趣安灰,叶之之道:“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光的。”
安灰有些扬扬得意,说道:“外貌至上,只爱帅哥,带出去绝对有面子,碰在一起要绝对的脸红心跳才是。”
“我看不光男人色,其实女人也色。”陈渔总结般地说道。
杨淇对着高大全开玩笑说:“你倒真是个帅哥,难道就不曾有过女朋友?”
高大全讪讪地笑了:“有过一个。”他轻咳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她已经不在人世了。”独独两句话,真是够跌宕的,这让她们都感到吃惊,没想到情节会是这样的,这事儿安灰也不曾知道。
这时杨淇觉得有点惭愧,歉意地说:“哦,对不起呀。”
“没关系。”高大全换了一个姿势坐,看样子他想把这个情节讲下去:“我和她是老乡,相恋两年,在准备结婚的时候,她得了白血病,因为我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许多人都劝我放弃治疗,但我觉得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白天我东拼西凑去借钱,晚上去医院陪她,可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她说,她想吃荔枝。那天我卖血换钱,买来新鲜的荔枝给她吃。”
一个爱情神话般的情节,听得大家热泪盈眶,觉得高大全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大家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安灰,她们流着泪笑着祝福安灰和高大全。
酒足饭饱之后,高大全去结账。安灰说:“这顿饭有可能花掉他工资的三分之一,回头,我给他补上。他从不舍得花钱,工资余下点,全都寄给家里了。”
叶之之说:“将来他对你对家庭,同样有着根深蒂固的责任感。”
陈渔也说:“对,对,这真是绝好男人,可不能错过了。”
杨淇结尾道:“此男人值得托付。”安灰幸福地笑了。
结完账,高大全神色慌张地回来了,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在他一再的催促下,大家才肯撤离。出来饭店,微风徐徐,吹得大家醉意微醺地各自回了家。
从上一次约会到现在,骆坤未曾联系过叶之之,只是在前一天发过一条短信,类似于稀松平常的祝福短信,叶之之觉得这一定是群发来的,大众短信像是打哈欠说出的话,温吞吞的,没有一丝感觉。
高大全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深夜,他敲开了安灰的家门,安灰看到门外的他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
“我父亲病重了,可我……”
善解人意的安灰立刻明白了高大全的意思,宽慰地说道:“别难过,不还有我吗?需要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大概需要5万吧?”
安灰说着便去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来,说:“拿去!”高大全几乎快要热泪盈眶了,他感激地说:“我一定还你。”
安灰深情地说:“说的什么话,将来我的一切也就是你的。”
“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爱的人呀。”
4
陈渔昨天好像还穷途末路,隔天就粉墨登场了——她去相亲了,媒人是她住的单元楼里一个热心的王大姨。
他们约好在“彼岸”咖啡馆里见面,他叫方见,今年30岁。刚一落座,方见的眼神就被牵引到了别处,陈渔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顺着方见的眼神偏头看,原来是来了一位美女,这美女很是让人惊艳,陈渔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她,她叫刘元,和陈渔是同事。刘元在同事中间极富攻击性,但到了男人那里,特别温暖和受宠,有一次公司聚会,她为了取悦男人,打扮得格外引人注目,像一只热带小鸟混在麻雀中间。聚会快要开始时,刘元突然发现她与公司里的另一位同事撞衫了,她怒气冲冲地走上前,要求人家去换衣服,这位同事不甘示弱,扬言道:“如果撞脸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去换脸?”刘元气结,最后两人浩浩荡荡地进场了。她习惯了被人注目,更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她年轻漂亮且性感,如果一个男的对她视而不见,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她通常会骂这种男人不是纯爷们。
方见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刘元看了过来,同时也看到了陈渔,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了不远的桌前。面对娇艳的刘元,陈渔感到有点卑微,特别是看到方见那色心涌动的样子,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绝望和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