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静默的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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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迪特里希的烦恼

-1940年夏初-

今天一早上起来,国防军第四集团军某部迪特里希上校的脾气就很坏。他本来做了个美梦,梦见我们敬爱的元首阁下亲手把一枚卷心菜喉铁挂到了他的脖子上,还没等他说什么—一个通讯兵就抖抖索索的大力敲门将其吵醒:他们的粮草车居然被一群拿着粪叉和棍子的法国流氓截下了。

“这群王八蛋。”迪特里希一直到吃完早饭之后,都没有好声气,他由于放下杯子的时候太用力,将里面的咖啡震的满桌子都是。这不单是因为他最恨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叫他起来,也不是因为丢了梦里的卷心菜,最主要的是粮草车的被劫导致他这星期很可能连食品用的新鲜卷心菜都吃不上了。而手下那群素质不高的菜鸟加兵痞更叫他头疼:那些娇气而又蛮横无礼的新兵吃不饱肚子,又没事可做,就会去村里胡闹,他拦都拦不住。禁闭室都关不下这么多混蛋了。而如果他们去村里闹事,直接结果是游击队又嚣张了几分,而这引起的恶性循环就是下个月他们又会被断粮。

迪特里希不是没想过围剿。说老实话,他恨那些游击队恨的牙根都痒痒。但是由于这里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或者工业重镇,附近出产的也是勉强自给自足的小麦和水果,以及为数不多的经济作物,所以他手上的地图还是一战时的老古董。然而这片地区的道路和建筑,经过半个世纪的建设以及几轮炮火的洗地,无论是结构还是样貌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那张地图也变成了只能扔给历史学家的废纸——前提是有人有兴趣研究这么一个乡间小镇的历史。他的部队每到一个地方,都只能遇上风声鹤唳或者咬牙切齿的法国乡巴佬,用一些他听不懂但绝对很肮脏的骂人话欢迎他。然而更深入的地方,他却不敢去,因为这窝游击队着实厉害,有一次伏击甚至让他破了相,搞得他至今心有余悸。

于是,在这个上午,他劈头盖脸训了三个新兵,两个打瞌睡的工兵,罚了一个敢于顶撞他的上尉去刷盘子,打了两个杯子,一只烟灰缸。虽然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对这家伙的习惯性发火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考虑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挂上的莫须有的罪名,挨上一顿臭骂或者重罚,导致人人自危,整个连队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了中午。然而此时,又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摆到了他的眼前:坏消息是司令部拒绝了他增调部队的请求,因为戴高乐的部队在前线实在闹得欢实,司令部确实没理由额外抽出兵力来对付那些法国老农,所以迪特里希反倒被嘲弄了一番,弄得他心里更加不爽。然而好消息是,这次的粮草队将由一支武装党卫队来护送,他们到达后虽然不会在这里驻守,但是会协助清除这个区域内的游击队,前提是获得足够的情报和做好充足的准备。

迪特里希在柏林的时候见过党卫队,那些穿黑制服四处打砸抢犹太人商店和酒馆的家伙在他眼里和那些兵痞别无二致。他很怀疑这些人组成的部队的纪律和战斗力。作为一个已近中年,性格古板的上校,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不守规矩的士兵,这导致他对这群武装党卫队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加上他听说的这支部队是新组建的,他们的指挥官是靠实力在希姆莱手下拼出头的红人,以及几个相当了得的家伙和——一名贵族出身的随军科学家,好像还是博士。所以他有自信将那些游击队打得老老实实,加上给那些兵痞一点教训,安抚一下村民——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抢他的卷心菜了。

傍晚他路过营帐时,听见里面的士兵在吵吵嚷嚷叽里呱啦。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家伙在四处乱喊,要来一支武装党卫队的消息已经在整个营地里传开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愣头兵都对这么一支同属一个国家,但性质却完全不同的部队十分好奇。然而他不担心,他需要找一个可靠的,有能力的人,做好一切万全的准备,先按部就班的将需要的东西弄好。尤其重要的是地图。实际上,他心目中已经有一个非其莫属的不二人选了。

今天晚上,年轻的伊维亚·R·费希尔少尉还是在平心静气地教几个新调入他侦察小组的新兵结合实际应用,讲解一些基础的知识,比如说坐标,如何使用望远镜上的标尺,三角测距等等,顺带讲一些水文及地理信息会对作战方案产生的影响——他知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常常在不经意间左右战局,而将这些一并报告给指挥部,是一个侦察兵负责任的表现,而不仅仅是把该区域内的地形及敌人分布状况照猫画虎的报告上去。同时他认为,作为侦察兵应当懂一点兵法,至少要学会判断什么是实情,什么是作伪,他可见过有些新兵看见敌人一支疑似部队的东西就自鸣得意地往上报告,例如“我们发现了一支大部队,有装甲车辆,他们即将——”之类的主观猜测。而实情是,这个家伙很可能看见的只是一堆木头坦克和套上军服的稻草人。而如果懂一些用兵之法的话,至少可以分析一下他要来做什么,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的找到更多的部队。就是因为这样,这个年仅19岁的年轻士兵在连队里也小有名气,他最出名的一次侦察报告是他在目标北侧河流上游发现了一个小水坝,这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建议司令部对那个水坝进行炮击,以洪水击溃河流两岸的敌军,这个建议得到了司令部的采纳,而效果也是出奇的好:他们不花一兵一卒就将被水冲的一团糟的法军部队击溃,将整个小镇收入囊中。

伊维亚幼年丧父,母亲也在他参军前就去世了,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肯定不是纯种的德国人,无论是雅利安人还是日耳曼人。他有一头接近无色的暖灰色短发,有些地方并不怎么服帖,常常不安分地翘起来,被同僚戏称为“路标”,这又使他不到180厘米的身高直接到达了182,居然超过了党卫队的身高审核线,所以他不常戴帽子,更不愿意戴钢盔,生怕压下去了这根让他“拔份”的呆毛。然而他本身就略显瘦弱(虽然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大吃货),加上总是挺直了腰板,他看上去并不比那些人高马大的日耳曼人矮上多少。而他的眼睛也不是德国人里常见的蓝色或者钢灰色,而是绿色的,这更使得他在众人中显得与众不同。尽管他有点孤僻而且沉默寡言,但是他的同僚和上司都觉得他挺可爱,而且可以信任。

“啊啊啊——”他讲完了最后一部分自己的笔记,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觉得有点不对头,于是他回头看了一下表:哦,完蛋!已经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了!他的肚子立刻唱起了《保卫晚饭》(保卫莱茵)的调子。他匆匆将教学任务给那几个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的新兵——从三张地图上找出五个有问题的地方,便披上外套就往门外冲,结果差点和推门进来的迪特里希上校撞个满怀。

“啪!”伊维亚见是自己的上司,加之联想到他今天的坏脾气,便不敢怠慢,两个脚跟死命地磕在一块,站得像标枪一样直,敬出一个标准的军礼,“长官好!”——然而肚子饿加上突然刹车带来的重心不稳,以及在此之下强行做出的异常标准的站姿,使得他失去平衡,像一块木板一样直愣愣拍下来,差点砸到迪特里希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长官——我——”他心想自己要完蛋了。

“咕……”他的肚子替他回答了后半句话,而且是大实话。伊维亚听见这一声,吓得腿都要软了:在坏脾气的长官面前来这么一出,意味着自己确实要完蛋……

然而幸运的是,迪特里希火消得差不多了,又有求于他,看着他紧紧张张的样子,忍俊不禁,拍着他的肩把他带到了军官食堂,一边谈论侦察任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