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珍脑袋轰地一响,镇上这里八字没一撇呢,宗县长倒给唱出去了。这间可是非于不可了。她惊喜地问宗县长还说啥啦?老王又学说一遍。陈风珍想想说,你单独给老宋讲讲这些,不过别提我个人,懂么?老王说我会说,然后夸了几句雪景才走了。陈凤珍挺激动,有宗县长做后盾,搞股份制就好办多了。正想着,她看见小敏子背着小提包上班来。她满脸脂粉很浓,眼影乌了大圈,也遮不住红肿的眼皮。她走路扭来扭去恰似扭秧歌。陈凤珍远远喊了小敏子一句。小敏子装成没事人一样过来问候,昨晚镇长没喝多吧?陈凤珍笑说,我没啥,老潘真喝多啦!小敏子怒脸道,从今住后别提那老东西,我不认识他!陈凤珍说,别任性了,凭你这气,就看出你疼他。告诉你,昨晚老潘喝多酒将山西客人打伤了,这邪气还不是因为你甩手走了?只有你能劝老潘,让他赶紧向山西那头道歉!小敏子说他死不死呀,就扭身上楼去了。陈凤珍愣在那里。她只听人说老潘与小敏子有一腿,但很少研究他们是怎样的维系方式。只能简单理解,她爱财,老潘爱色。从昨晚小敏子的醋劲儿上看,这女子不仅仅是爱财了。就老潘那猪都不啃的南瓜脸,还有啥恋头呢?陈凤珍打开办公室的门,翻出一个网兜,就去小吴办公室。小吴已经买好了两大兜东西等她。陈凤珍扔下网兜,拍着小吴肩膀说,你买就你买吧,这点小便宜我就占了。小吴没听清陈凤珍说啥,就跟她去镇医院看宋书记去了。在镇庚院的病房里,陈凤珍看见潘老五和老王都在,像是密谈。见,陈凤珍和小吴就转了话题。陈凤珍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宋问了问病情,然后说雪后就不会感冒了。老宋叹一声说,是吨,福镇是大雪的故乡,福镇人喜雪呀!陈凤珍就笑。她扭脸对潘老五说,正要去看你,恰巧你来了,煤矿那头得去人安抚哩,千万别激化矛盾。潘老五悻悻地吼,甭鸡巴理他们,我这回还真恼他们啦!一群草寇,打官司我接着?就不给他们钱,煤里掺了他妈多少石头?老宋说,老潘,又犯牛脾气,你可是代表镇政府的形象。
凤珍说的对呀!明天上午开股份制的会,会后快去山西。潘老五不耐烦地摆着手嚷,好生当你们的官,经济活动我自有主张!陈凤珍心里说,你这一肚子屎,别再惹出祸来了,福镇可经不住折腾了。
开会那天上午,又下雪。鹅毛大雪把福镇装修…新。雪花一飘,陈凤珍情绪就好。她很早就来到四楼会议室,室内暖风扑面。老宋出了院,他端着荼水杯坐下来,潘老五紧挨着他坐。副书记副镇长们都来了,各厂厂长和各村支朽村长们,满腾腾一大屋子人。这次镇党委扩大会由老宋主持。老宋悠着长腔说,今天的会议中心议题是企业股份制改革。陈风珍对老宋的第一句话就不满意,明明定好的是股份制改革动员会。老宋说,都说咱福镇出经验,这回上级希望咱在这方面弄出点经验来。他话音没完,底下人就窃窃议论,过去经验把福镇坑苦了,还搞经验?陈凤珍心里着实不悦。她插言说,大家别误会,过去福镇的经验是在极左路线下产生的。而股份制是科学的治坪经济的手段。老宋笑笑说,那就先让陈镇长读段材料,让大伙明白明白啥叫股份制。陈凤珍打开笔记本就边读边说。底下人听得直瞪眼,妈呀,这招子不错呀。既能阻止个人胡来,又能提高企业自主权和工人积极性。陈凤珍说,镇里办个学习班,详细讲讲股份制。甭看在全县是超前一步,实际是大势所趋,长期受益。厂长们说好的同时都瞟潘老五。潘老五眯着眼皮听会,一言不发。陈凤珍看得出,厂长们讨厌潘老五瞎干预,又怕他。陈凤珍说,老潘说两句,你走南闯北,介绍一下南方乡镇企业股份制咋搞的?潘老五嘿嘿了两声,拿眼瞟宋书记说,今儿个是宋书记主持会,我不喧宾守主,宋书记先说。米书记说凤珍不是讲的挺好嘛!陈凤珍听出老宋和潘老五话里有话。她看出来,按潘老五的脾气不放几炮才怪,是老宋事先嘱咐他了,他不表态,给个手下人心里没底。果然给凤珍猜着了,老宋私下还给王副书记任务了。老卫从县里信访办公宰带回一封揭发信,揭发草上庄陈三妮装神弄鬼骗取钱财的事。老王知道陈三妮是陈镇长三姑,怕她为难,就在病房交老宋了。老宋比他开大会时说说。
老五知道老宋难为陈凤珍呢,又不好驳老宋,就答应下来,想私下找陈凤珍,结果这两天家里装修房子,一忙就忘记找陈凤珍了。凤珍这头老王更不想惹,他在县里开会听说女副县长要调省妇联当副主任,而陈风珍是她的最佳替补3往远看,老宋日薄西山了。老王看见老灾给他递眼色,老王故意装没看见,一个劲儿地抽烟。但他猜出老宋心里骂他滑头呢。他心里也骂老宋,这股份制的会提那事合适么?你们之间争权拉我垫背?他正嘀咕着,老宋沉不住气提名点他老宋说,趁草上庄支书村长都在,老王你把县里带来的信说说。老王见躲不过去了就说了出来,最后补充说,陈镇长,我是怕你为难才没踉你讲。屋里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凤珍身上。陈风珍面无表情。草上庄支书说,那老太太是给看病的,哪里是装神弄鬼?老宋十分严厉地说,她是中医还是西医呀?我看你们都中毒不浅!我也听说,你们村委会都听老太太的,你们把党放在哪里?限你们回去三天,责令她停1卜迷信活动!村支书哆嗦着说,你就是把我这个支书撸了,我也不敢动那老太太。我还想多活两天呢!会场哄地笑开了。老宋很恼火,啦地一拍桌子说,照你这么说,现在就撤你的职!然后杻头对主管精神文明的镇副书记小田说,你去办。小田怯怯地瞟陈凤珍。陈凤珍赶紧说,陈三妮是我二姑,我去办好这事。老宋说你办就你办。陈凤珍说,老灾,今天是股份制的会,怕是离题太远了吧?老宋呵呵笑,大家接着说股份制。潘老五听人一说老太太那么神,就私下好奇地打听。人们净唠大仙了,怎么也不能把兴趣引到正题上来。陈凤珍望着鼎沸起来的会议室,气得脸一户寡白。眼瞅着快晌午了,陈凤珍站起身,嘴里夹枪带棒地吼,这股份制给我自己搞哪?不搞就算啦!人群静下来了。老宋竭着陈凤珍说,沉住气,陈镇长!不搞股份制可足你嘴说的,宗县长怪罪下来你兜着?厂长们嚷道,谁说不搞?这是好事儿,快落实方案吧!陈凤珍斜瞄着宋书记说,咋样,老宋,这是民心所向吧潘老五笑着圆场说,对,民心所向,民心所向!整个会议潘老五就说了这句话。
老宋见潘老五憋不住广,就抢话说丫一些计划生育和小康村建设的事,末广他说,股份制改革说千就干吧,下午镇党委领导班了一分丁包片!他大掌一挥说散会。他连陈凤珍问都不问,说散会就散会了。陈凤珍知道老宋眼里没她,受这种气也惯了,没再补充啥,随散会的人群走在最后。草上庄村支书蔫蔫地跟在她身后说,陈镇长我这事……陈凤珍说,别沉着脸像奔丧的样儿,你还是支书,他说撸就撸啦?村支朽点头说那我还干着?不过,你三姑的事可不是村委会捅的。哪个狗日的生事?不怕报应?陈风珍扭脸熊他,你们村也真不像话,我去让三姑关门歇业!你个大支书怕她啥?村支书想讨好陈凤珍却抹了一鼻灰,悻悻地躲开了。见到小吴,陈凤珍总想说些啥,又说不上来。有个村里头头请她喝酒,她也推辞了。老宋和潘老五被铁厂朱厂长请走,到福斋楼喝酒去了。老宋没在酒桌陪到底,提前红着脸回来午休。等到下午开会时,陈凤珍发现老宋彻底醒酒,还是老宋主持会。老宋一时半会儿都不肯放权。跟这样视权如命的人搭伙,关系很难相处,尤其是第二把手难当。陈凤珍体会颇深。老宋开场说,关于搞股份制与上次抵增收节支是一样的,增收节支有开始没结局,怛愿这回下彻底一些。是不是,小吴?陈凤珍又来气他知道老宋言外之意,团系统出来的干部干工作开始就是结束。小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老王笑着打圆场说,宋书记的意思是一杆子插到底。大家谁不想把福镇弄好呢?老宋抢老王的话题说,对,我们是想把福镇的事办好。为了搞好股份制,我们成立一个股份制改革领导小组。我2组长,陈镇长和老潘任副组长,老乇任总秘书长,负责组织、联络和宣传等工作。
在座的其他同志都是领导小组成员。下面呢,就具体议一议,镇里哪些企业搞股份制。不能一刀切,国家可以搞一国两制,我们福镇来个一镇两制。老潘主管镇企业,你先提提。潘老五抽口烟,十分悠闲地荡着二郎腿说,其实呢,按国外股份制的规矩,当经理和当厂长的,得占公司或工厂的再分之五十以上股,才配4经理厂长。而我们呢?是乡镇企业,集体所有,那就得搞咱中国特色的股份制啦!总公司搞股份制,吸收各厂做股东,吏欢迎外资人股。
至于各厂么,我看可以分批来,第一批搞股份制的企业是钢厂、铁厂、瓷厂、鞋厂、高频焊管厂和塑料厂。目前就塑料厂停工,其它企业虽然效益也不太好,也是麻杆顶猪头强撑着。他瞟瞟宋书记说,咋个包片分工我就不管啦!陈凤珍知道全镇还差一个停产企业玛钢厂就全了,潘老五迟迟不提,是玛钢厂肓目上马财务混乱,而且玛钢厂建厂用的大部分全是镇基金会的贷款。潘老五有0己的算盘,玛钢厂搞股份制启动资金难找,弄不好还会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老百姓的活钱在那儿变成了死钱。陈凤珍觉得那里早晚会出事。她说第一批搞股份制的6个厂,那第二批还有啥?不就玛钢厂了么?老宋说,玛钢厂停产呢。小吴插嘴问,塑料厂也没开工啊!陈凤珍看出潘老五和老王都很紧张。她知道基金会的款都是老王帮着贷过去的,老宋也插予了,鬼才知道幕后有啥勾当。潘老五怕陈凤珍疑心,就爽快地大笑说,这有啥争的,那就连玛钢厂一起搞。不过,陈镇长,玛钢厂可是条大老虎,停产一天只赔…辆夏利,开工一天可就得赔上一台桑塔纳啦!到时没钱可得找你这大镇长啦!陈凤珍防不胜防,把球踢过来了,心里骂,好处你们匿啦,弓损找我?想得美。她也不大姑娘要饭抹不开脸了,倔倔地说,当初要是搞股份制,就不会上马钢厂。这种教训还少吗?老宋说,当初大气候多好,你知道吗?陈凤珍说,我们得往自身上找原因,蒙准了,就说气候好,弄砸了,就埋怨大气候。咱福镇下雪了,不照样有人患感冒么?老宋脸色难看,忍着。可是治陈凤珍的招子想好了。潘老五吃不住劲丫,说,大姑娘不养孩子,是不知肚儿疼哩!老王见会场气氛不对头,就出来劝说,别扯闲篇啦,快定分工包厂的事吧。扯到实质问题,会议立时冷了场。老宋抓住了时机,一锤定音说,我看,就按上次搞增收节支那样分吧。
陈风珍脑袋一炸,眼前立时显现槊料厂的烂摊子。潘老五包钢厂、老宋包瓷厂、小吴和小田包鞋厂、老王包玛钢厂、李副书记包高频焊管厂。老宋见陈凤珍发蔫,为内己思谋得妙欣喜。
他笑着问陈风珍,现在看来,就陈镇於和老王压力大,两厂没开工。我看把小吴调出鞋厂,搭配给你们哪一方啊?陈风珍不高兴地说,老宋,这是干工作,又不是做买卖。老宋又瞅老王。老王说我自己折腾吧。老宋说,陈镇长是女同志,刚开完世妇会,照顾妇女是应该的。小吴去塑料厂,这么定啦!他不等陈凤珍回话就宣布散会了。都走了,会议室就丢下陈凤珍和小吴。小吴嘟嚷着骂,狗眼看人低!陈凤珍瞪着两眼不说话。小吴又说,他们存心欺我们!明知塑料厂不行,还让我们一起出丑!陈凤珍想想塑料厂够难的。设备老化,而没有资金,塑料销路不好,更别想让工人入股了。股份制如果搞不起来,弄个劳民伤财,会给福镇雪上加霜的。她有些犯难,这地方没法干,还是找宗县长调回城里算丫。福镇没福了,却是很可怕。一直到吃晚饭,陈风珍情绪都很低落,直想哭鼻子。
傍晚时大雪停了。停雪的空气有些戊抑。陈凤珍心浮气躁地给丈夫耕泼电话。上线。小吴放放怨气就静心了,过来叫她去玩麻将。陈凤珍回绝了,继续拨婆婆家电话,这才知道婆婆病了,田耕已开车来福镇找老岳父抓药来了。陈凤珍就悄悄回父亲那里等田耕。路上车熄火修车误了时间,田耕到家时都九点钟了。田耕在县丁商银行当办公室主任,亲自开车。吃罢饭抓完药,田耕赖在陈凤珍住室胡侃。风宝和阿香知趣地躲出去了,田耕笑模悠悠地往陈风珍身边凑。陈凤珍说你不是连夜赶回去吗?田耕还是嘴巴抹蜜套近乎。陈风珍耳根一热就明白了。她将门插好,上炕就脱衣裳,边脱边说,你快点来吧,动作快点,要不赶回城里就太晚啦!田耕看见她胸前白嫩的肉窝儿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有别的事求你。陈凤珍没好气地将脱到一半的衣裳穿上说,这阵儿你们男人不知咋啦,活得都像太监了。田耕在夫妻生活上一向被动,久别胜新婚,这回可行了,又没那份心情。
他讷讷地说,老太太要死要活的,我哪有干这个的心思?这几天,我们行长让找你。陈凤珍整理着头发问有啥事?田耕说,是催还贷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