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不理解，马革这次连他的司机和机关的会计出纳都换了。负责高速公路工程的儿个财务人贝已经换了三批，这次又换广两个。连整天跟在局长夫人后面把马屁拍得最响的财务科长李琦也被调到下面一个交管站当站长，马革说他还年轻，到基层锻炼两年，对丁作对个人成长都有好处。与然，李琦到检察院的事被马局长盖了下来。
八
腊月到了。市领导春夏秋冬四季忙没哪一天不忙，到了年底尤其忙，李书记整天带着市四大家慰问贫困户，慰问当地驻军，忙得一塌糊涂。马革家串也不断人。到广晚上，一个个穿着中氏风衣的人借着夜色，如同军统特务一般按响马局长的门铃。这些人当然都由姚敏接待。她对马革说，共产党的官说丢就丢了，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弄几笔钱将来自己创办股份公司，手握重权不如手握重金。当然现在来看，只有手握重权才能手握重金。于是她专门坐在家里等候那些从夜幕里走来的人们。整整半个月，姚敏没出去跳舞。来的人大部分都已不提烟不拿酒了，只坐三五分钟就起身告辞，快出门时就拿出一个小红包往姚敏身上塞。姚敏每天夜里给马革报一次进度，当然也有漏报的时候，她瞒着马革在银行存了十五万，她知道现在的男人特别是当了官的男人都有些靠不住。她收钱有一个原则，五千元以下的一律拒收，她觉得背一趟名义不值。这样先后有七名机关干部的“小意思”被马局长谢绝了。于是就有人说马局长的门不好进，夫人把门特别紧，马局长是个廉洁干部夫人是个廉洁家属，现在像这样的干部这样的家属真是越来越少了。过了春节，马局长又送一万元给市纪委，说是基层的同志们送的年礼，推辞不掉，只好交给组织。接着，他又和姚敏一起带着五十条红塔山、二十壶香油送给市福利院的老人。一名八十八岁的老人站在院子里振臂高呼“共产党万岁！”马革又被推荐为全省的廉政公务员、
送得最多的是西苑的王根，整一万元。但姚敏听马革说卫根光今年的奖金就得了五万。“他王根有多大的本事一下子得那么多的奖金，看明年给他撤了。”这王根原来是水管站的一名职工，母亲在1948年那会跟解放军的一个连长暗中好上了，于是便有了王根。后来那连长随军继续卤下，一去杳无音讯，王根随母嫁人。谁知四十年代后已经当上省石油公司副总经理的当年那位连长四处托人打听王根母子。当年的英俊连长已是满头白发，望着酷似自己的儿子挤出两滴老泪。很王根的母亲得到了卜万元现金支票，又很快王根拿着省石油公司特批的石油指标做起了汽油生意。那几年汽油紧张得出奇，但王根可以轻而易举地弄到手，新庆有三分之一的汽油是王根倒过来的。不料老头子不久就到了二线，汽油指标也就从此断了线。王根用赚到手的钱又办起了一个私人饮料厂，那些饮料是井水与色素的混合物，他却在上面贴着可口可乐、雪碧等等全国驰名的商标，没有半年工商局就来人给捣毁了。王根一咬牙从银行取出五万元几经活动就进了交通局，又花三万当上了西苑的总经理。
第二天，马革把王根召到办公室：“我这黾有好几封检举信，都是反映你的经济问题。半年了，我一直压着。”这王根哪是糊涂人，当晚又给姚敏送了三万。姚敏给马革建议：我在报纸上看到有一个县委书记收了别人的钱又不提拔，那送礼的人一恼火把他给告翻了。我看开年把那些老狗口的都弄去当调研员，享受他娘的副局级待遇，换一批新手。收了人家的钱领了人家的情就要给人家办事。送两万的当基层一把手，一万的安排当科长，三万以上的培养当副局长。
几乎从这以后，新庆交通系统内部传开一个秘密：要想捞个一官半职，就必须首先拉紧姚敏的裙子角。有一名才参加工作的小子说得更露骨：“要是马局长能提我当一个副职，就是让我帮他老婆洗三年内裤我也情愿。”旁边有人笑他：“只怕你才洗三天就得给马局长戴绿帽子呢。”也几乎从这以后，姚敏几乎每个星期都能收到一个天文数字。她开始在整个交通系统呼风唤雨。她想到以前每月两人加起来不到一千元的丄资，真是他妈的不值一提，二三十年算是白活了。
九
到：一月份，马革知道一月份是一个重要月份，干部调整一般都在这个月份。市委李书记已经在这个市工作了五年，成绩很大，有目共睹。省报对他的事迹作了连续报道，开篇几乎占了一个整版。这往往是升迁的先奏。特别是高速公路横穿全境和乡镇公路黑色化极大地带动了新庆磷化、木材、建材工业以及粮食加工转化的发展。公路改造上程所需的大量材料如碎石、黄沙、砖瓦、木料等全部由新庆供应，直接消化农村剩余劳力十多万人。还拉动了运力的启动，平时长期闲置的推土机、挖掘机、农用车、拖拉机全部派卜了用场，活跃于页多公里的公路线上。还有，施工单位和大量民工的衣食住行立竿见影地促进了第三产业的发展。只一年时间，新庆在全省的经济实力排位由中等进人了十强。邱秘书昨天给马革打来电话，李书记很可能在这个月提拔上调。
按照惯例书记一动就该市长填空，市长的位子就腾出来了。马革心黾想自己一个交通局长离市长宝座还差几步只能盯着副市氏。晚上，姚敏给他出主意，你也该长长心眼了。趁着现在年轻，职务再往上走一走，局长可不能这么原地踏步地当下去。洱说李书记任期最大的一个政绩一一完成高速公路工程，你没有少出力。
是啊，高速公路的确是李书记仕途中的一个重要功绩。李书己一直信任和欣赏着自己。何中国的事情谁不清楚：除了领导富余，其余哪样不是要啥没啥？想当更大的官，得拼命削尖脑袋拱。他想起了公路收费站上的一幅标语：“贷款修路，收费还贷。”他想干脆换成：“贷款买官，当官还贷。”何况现在手里多的是钱，根本用不着贷款，一定得全力以赴把这个副市长给拿下来。
但李书记好像不是那样的人。春节他和姚敏试着一起去给李书记拜年，临别时姚敏往他夫人身上硬塞了一万元的支票，第二天就被退了因来。李书〖己真的不吃这套。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省里也是有根基的人。对，找畨委卨副书记。他的儿子正在加拿大留学，缺的就是钱。
刻不容缓，他当晚赶往省城给高副书记送去五万元。高副书记的夫人已经开始称呼他小马，他在她面前说话也不再诚惶诚恐：“魏大姐，我能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全是高书记的培养。今后还靠您魏大姐多多关心。我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老千万给指出来，这是对我的爱护：
“老头子对你挺满意，说你脑子快，有闯劲。你的事老头子凹来了我就跟他讲，年轻人嘛，就是得要求进步。”
回来的路上，马革坐在车里想，这钱真是一个好东西，没有钱什么事也办不成。
只隔一个星期，省委组织部派来一名副部长考核马革。马革与其他部门领导素无宿怨，再加上他在改造乡镇公路中与各乡镇书记镇长们相交深厚，与市里领导也从未发生过矛盾，考核自然不成问题。副部长请示省委后，当场代表组织部决定马革为副市长候选人。
一个月后，新庆市政府换届。人们对市长那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政府工作报告早就不感兴趣，他们最关心的是人事安排。经过不知多少个例行公事的程序，马革和其他四名干部被确定为副市长候选人，实行差额选举，从中淘汰一名。
弓革反复比较着自己和其他四名竞争对手的优势和劣势，他觉得这四名候选人讲能力讲贡献都比他差得远。高副市长和耿副市长这几年一个抓工业，一个抓农业。那高副市长的水平实在是不敢奉承。他上的工业项目一个个都垮了下来。特别是搞招商引资发展外向型经济，在北京和省城先后开了五次招商会，四次新闻发布会，还到马来西亚、新加坡和韩国进行了考察，但一个项目也没有引进来。倒是交了七百多万元的学费。很多新庆人都说，如杲让他当副市长，全国人民随便找一个都可以当副市长。还有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高丸”，这主要是因为他几乎跟所有稍有姿色的小姐见面就熟，而且寸能在三小时以内上床。
抓农业的耿副市於倒是作风扎实，也很有魄力，这几年把新庆的农业搞得很像个样子，还被评为全国商品粮基地县市，省委组织部甚至还来人考察过，准备将他提升为市委副书记。但他没有升官的运，只有搞事的命。去年夏天防汛中，省防指电令新庆将郑家峡水库排水部闸关闭，停止朝下游排水，以确保省城的绝对安全。而郑家峡不往外排水就意味着水位上涨，造成郑家峡库区两万亩正在吐穗的水稻全部淹没。这两万亩水稻是他耿副市长和一千多个农户巧千加苦干的杰作，他不忍心在两三个小时内就让这一切泡了汤。同时他又作了精心测算，眼下正处防汛后期，水位持续下降，即使郑家峡继续向下流排水，也绝对不会对下游造成影响。于是他在李书记和孟市长都不在家的情况下，断然下令继续向下游排水。第二天省防指的通报就下来了，对耿副市长给予党内警告处分。据说省委高副书记还要给予撤职处分以严肃防汛纪律。但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坚决反对，两种意见交锋的结果是让耿副市长继续任职，待换届选举时让人大代表去选择。没想到耿副市长倒是想得开：稻子淹了，农民来年怎么活啊？我这个官值几个钱，要我当我继续拼命，不要我当我走人。
另外两名对手就不同了。一个是沙堤镇委书记施大海，一个是李岗乡党委书记刘芳。施大海才三十出头，在沙堤一干就是八年，他仗着日己年轻有一副好身子骨，和沙堤人在万亩沙地上一下子种厂五万株沙梨。这沙梨树现在已经成片成林，每年为沙堤镇的老百姓直接创收三丁多万元，沙堤人免统筹免提留免农林物产税还免学生的学费。于是沙堤的十四名人大代表联名推荐他为副市长候选人。
刘芳比施大海还年轻，只二十岁。她二卄六岁就当镇长，而也是政绩赫赫。因为她在李岗期间说服山民漫山遍野地栽种板栗树，这板栗树是优质品种，个大肉嫩，去年出口日本一下子创汇二十万美元。而且她还有一个极为有利的条件：原来分管文教卫的一名女副市长已经到了人大，省委组织部长有一个意见，每个县市最好配一名女市长。这不等于定了调子吗，还选个什么呀？
怎么办？马革的脑子里一宣划着这个问号。首先得把施大海和刘芳搞臭。于是他在一天晚上亲自起草了两份“群众来信”，一份写施大海在沙堤期间曾和一名女教师有过一段婚外恋，尽管只有那么一段，而且又是那名女教师主动进攻的，但恋情毕竟是发生了嘛。你是党的干部啊，把你抬得再高一点，你是百姓的父母官啊，和一个教师搞婚外恋，干部形象哪去了？官德哪去了？你是如何尊师重教的？那女教师追求你爱慕你，你就不晓得断然拒绝？当年聂小娜那么勾引我，我还不是无动于衷岿然不动？对，就说你生活腐化，起码跟那女教师上了五次床一点也不冤枉你。
至于刘芳，就更好处理了。她不是跟丈夫正闹着离婚吗？你丈夫不争气在外赌博在外玩女人你可以教育他嘛，你连自己的丈夫都教育不好，还当个什么副市长嘛。再说你本身就没什么问题？在男人堆里混厂这么多年就那么干净？你对自己的男人横眉冷对为什么对人家孟市长就眼里充满了热情洋溢的光芒？你一个普通女干部既不能像居里夫人那样搞发明创造又不能像王军霞那样为国家拿回金牌，凭什么就叫人家孟市长表扬你还亲自提名你当副市长的候选人？说穿了还不是凭你那漂亮的脸蛋苗条的身段？你和孟市长的关系不正常嘛！
第二天，刚刚住下的人大代表每人都收了一封“群众来信”，那上面有时间有地点有情节地描写了施大海与女教师的床上镜头，还有刘芳与孟市长借谈工作为名夜晚约会的情景。于是人大代表哗然。市委李书记要求孟市长暂时不要到大会主席台露面。但孟市长一拍桌子：“我可以不当市长，但我不能不要人格。”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市委李书记决定由市纪委、妇联和人大主席团组成联合调查组对这两起事件进行调查，两天后结果出来广：施大海与那女教师早断了关系。至于刘芳和孟市长关系不正常更是子虚乌有。于是李卞〕记亲自走到大会主席台前宣布这是两起严重的诬告行为，对此将移交公安机关予以侦察。施大海、刘芳继续列为副市长候选人。话音一落，全场的掌声整整持续了三分钟，孟市长和施大海站在主席台上向人大代表连连作揖。刘芳早已珠汨涟涟，向代表们深深鞠躬。
怎么办？怎么办？马革脑子飞速地旋转着。他又想起了老王。喊来一商量，老王果然就出了一招。
当天晚上，老王和王根来到各乡镇代表团找到人大主席，请他们邀请本团的人到两苑吃顿便饭，以示感谢各地人大代表对交通局特别是公路建设的支持。这人大主席在乡镇实际上是个闲职，平时到广城里一般没人请，人家堂堂交通局长请你去，那是看得起你，还有不去之理”于是那些人大主席就果然把自己闭的人大代表带到了西苑。席间，马局长给代表们一一敬酒。一搜代表也借此要求交通局支持他们那里建桥修路，马局长一一应允。这样，每天邀请三个代表团到西苑吃便饭，到选举前的那天晚上，代表们差不多都请到了。
十
马革顺利当选副市长。意料之中的是高副市长落选，人代会一结朿就被调到省轻丁局3了一名副处长。意料之外的是耿副市长以最高票数当选。
老王这两年一直在帮马局长构筑权力大厦，顺理成章地接替了马革的职务。三个又后，经李书记提议，马革副市长的前面又加上了“常务”二字。
市常委进行了重新分工3马革除了协助市长抓全面，还分管财政、金融、粮食、商贸系统、民营经济和招商引资。此时，十五大刚刚闭慕，全国上下掀起一股解放思想的浪潮。马革上任抓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办起娱乐一条街。办娱乐一条街就需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