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机关传真室的聂小娜几次约他到后山的柳林里玩。那柳林垂柳青翠欲滴,柳丝儿浓浓密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此美妙的境界他只在小说和电影里看过。怛他忍住了,对聂小娜推说晚上有会走不开身。过了两天,机关里就有了桃色新闻,武装部长老陈跟聂小娜赤条条睡过,被一大早打开水的刘聋子拿了双捉了个实在。老陈有一回为水没烧开当众骂了刘聋子,于是刘聋子就把老陈的加长短裤和聂小娜的粉红色裤衩一起搭在镇委大院的一根竹杆上公布于众,镇上千把人围着两条短裤参观了一天议论了三天。“短裤事件”很快惊动了市纪委,他们派出调查组调査了一个星期,结果爆出了更重大的新闻:跟聂小娜睡过的不光是陈部长,还有书记和前任镇长、两名副书记、组织委员、纪检委员、常务副镇长和派出所长。就是说,整个党委班子里面,除马镇长和妇女主任,一个不剩地被聂小娜给扯上了床。聂小娜对调柰绀的人说,流水镇的干部各个壮得像头水牛性欲旺盛得很,只有马镇长对漂亮女人缺乏应有的热情不像个男人而是个蔫货,他有阳痿病其实马镇长没有阳痿病。对于聂小娜,他来报到的第一天就惊呆了,想不到这野小镇也有绝色佳人:那细嫩的闪着光泽的颈脖纤细的腰身浑圆撩人的臀部修长笔直的玉腿足以让每个男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那双会说话会递媚眼勾人魂魄的眼睛和那对不断高耸着跳动着颤抖着的乳峰,一到夜里就老在马笮的眼前晃动。但他不敢把自己的想人非非化作实际行动,因为他看见几名党委成员各个对聂小娜垂涎三尺,隔三差五地往传真室跑。
当然,对聂小娜的寝室光顾得最勤跟聂小娜爱得最深刻的还是脖子粗黑得像老槐树桩的党委书记老常。他来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很知趣地走开,到后院一个风骚寡妇家盘桓,有时候还发生在寡妇家撞车的问题。老常也很有规律,几乎每个星期四也就是机关学习日的晚上10点钟左右就很准时地背着双手来到聂小娜的寝室开始一夜的欢娱。马革睡在隔壁总能听见那床有节奏地发出“吱扭”声,一会儿那“吱扭”声就乱了方寸一片混乱还把墙上的石灰块震动脱落下来。
马革凭直觉判断:这帮男女迟早会出事,聂小娜这条骚狐狸沾不得一一他幸灾乐祸地等着这一天。
但他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这一天,于是他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平衡的感觉:他们快活他们逍遥他们一起享受着聂小娜的美色却照样当宫,而自己却在一旁,干受煎熬活受罪。于是他在一天下午把刘聋子拉到一旁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用笔书写着向刘聋子告诉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刘聋子心领神会就捉住了武装部长老陈。
他和聂小娜的寝室只有一墙之隔。那天夜里突然下暴雨,马镇长被惊醒。这时寝室的门被敲响了,他以为是公务员喊他查看水情,开门一看见是聂小娜只穿着一条睡裙立在他的面前,头上紧盘着的乌云鬂也松散开来,又黑又密又长,遮住半个脸面,与细嫩雪白的颈部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对半裸的丰满圆实的小腿肚也露出裙边以外,那双乳鼓突得令人吃惊。马革直感到每根神经都在抖动,一种神思飞扬、情绪亢奋的感觉一会儿就涨满马革的全身。
“小聂,都半夜了,找我有什么事?”马革努力镇静自己。
“马镇长,我的寝室闹老鼠,吓得我半夜没有睡着,请你帮我把老鼠赶走。”
马镇长来到小娜的寝室,拿起一把扫帚就在床下、顶棚捅来捅去,竟未发现老鼠踪迹。他转过身来正要问老鼠到底在哪,却被眼前的场景怔住了:聂小娜半躺在床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马镇长,你整天一个人清锅冷灶,多寂寞呀!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呀。”那白天曾在他眼晃来晃去的乳房此刻无遮无挡地敞开在他眼前,她的睡裙几乎掀到大腿根部,那睡裙里面竟没有短裤遮挡。他感到自己心跳过速呼吸困难以致忘记了外面的风声雨声,浑身只觉得一股滚烫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火烧火燎地引逗着他、驱使着他猛扑上去。但这只有片刻的工夫,他很快冷静下来,在心里对自己命令着:“千万不能色迷心窍。走开……走开……”嘴里道:“小娜,老鼠被吓跑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下乡查看农户的堰塘呢。”
这件事马局长现在想来还在后怕。要是当初自己一个闪失,还不是跟老常老陈他们一样身败名裂滚下台?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快活一时,后悔一生。以后的日子长得很,有地位就有钱,有钱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到手?何况天外有天,流水有个聂小娜,走出流水,漂亮的女人用车拖。千万不能色迷心窍。还是市委李书记说得好:现在正是干事业的时候,风华正茂啊,哪能为这种骚得不能再骚的女人误了大好前程?
只半个月,市纪委的通报就下来了,免去书记老常等七名党委成员的职务。连已经调到市水利局当副局长的前任镇长也没有幸免,给予党内警告处分。他们倒霉马镇长却成了抗拒女色能过美人关的英雄。市委书记亲自找他谈话,说他能够经受女色的考验,并正式决定由他主持流水镇的全面工作,等新的班子组建完成以后再任命他为党委书记。
事发不到一个月,又一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市交通局长老姜得了一种迄今在古今中外的医典中都没有记述与论证的怪病,很快在一天晚上不治身亡。他的猝死使很多人感到天上掉下肥缺,全市二十七个乡镇中就有十三个乡镇的党委书记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位子。老局长的追悼会一散,和死者那悲痛欲绝的家属一握手告别,他们脸上悲痛肃穆的表情就一扫而光,开始各找各的人各拱各的路子,有的还跑到锴委组织部找某位领导写来条子。省交通厅一名副厅长的小舅子也在当党委书记,他活动得最积极且最有效果。这名厅长已经传出话来,如果小舅子这次不能当上交通局长,省里将重新考虑高速公路从该市过境的问题。市委常委为确定这一人选开了几次会,都没有定下来。书记和市长共事三年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分歧,明里暗里都不同意对方提出的人选,其他常委提出的人选更是相持不下不能过关。最后还是李书记拍板:“同志们,我们大家想问题办事情都要从党性出发从原则出发从党的事业出发时不是从个人成见出发。我提议由马革问志担任交通局局长。这个同志大家都了解,年轻有为,虽然一直是个副手,但政绩都摆在那里。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在声色犬马的诱惑面前岿然不动,而现在很多干部却做不到这一点。”这一提议被组织部的狄部长第一个站出来积极赞成坚持拥护热烈响应,因为他是管官的官,所以他的一票极其关键极其有分景,于是当场就表决通过。
马革正躺在床上想着怎样应对昨夜发生的事情,爱人姚敏回来了。她在农行上班,每天夜里都出去跳舞,不到12点不回来。今晚她好像格外兴奋,边脱衣上床边向马革讲刚才舞场上发生的事,说财政局的副局长老鲁在舞厅跟一个叫田曼的婊子泡上了,这婊子据说跟十个正科级有过床上交情,今晚没有遇着正科级,连老鲁这个副科级也不放过。两人在舞厅转了十多圈就旋进了楼上的藏凤阁小包厢。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跟老鲁的老婆打了电话,只十分钟工夫他老婆就妒火熊熊地撞开包房的门,可怜老鲁才把田曼的裙袜脱下来,就被老婆打了两耳光:“老娘花钱买来几十根牛鞭给你熬汤下酒,你他娘的跑到这里来使劲。”田曼正要溜走,被老鲁的婆娘死死揪住了头发。田曼这骚婊子也不示弱,两下就把老鲁的婆娘脸上抓出了血印。老鲁的婆娘疯了,使出吃奶的力气三下两下把田曼的衣服撕厂个精光,来了个全裸,被当作猴一样在大厅里展览:足足五分钟,把在场的男人各个看得呆在那里。咯咯咯……”
姚敏讲着讲着,突然发现马革根本没有听进去。“怎么,去了一趟省城,魂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马革没好气:“你整天只知道在外面胡闹,也不想一些正事!”“哟!当了几天局长回家也摆起架子米了?你只当你们当官的整天在考虑正事呀?狗屁!还不是明争暗斗往上爬,吃喝嫖赌样样来。”
马革不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往姚敏那里靠了靠:“喂,省里这次要到我们局搞领导班子作风整顿。我听办公室的老五讲,老侯这两天活跃得很,想整我的材料往省里和市里捅。”姚敏脸都不转:“捂着被子就想这事呀?亏你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位的脑袋还不如脚后跟。他搞你你就不晓得搞他?”
“他又没有把柄捏在你手里,怎么搞他?”
“没有把柄?你们办公室的小李上次到我们家送材料跟我讲,老侯前年在管公路改造的时候,工程开工他的小洋楼开工,大工程完工他的小工程也完工。不沾上大工程他老侯有本事能造小洋楼?”
“那你说怎么办“这事你莫管,我自有办法,看来只能用绝招了。不搞他个满城风雨,他老侯就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老王这几天忙得头都麻了。不说他找永恒工程公司的老李筹措专款老李跟他讨价还价,不说他吩咐小赵把苏小丽送到省城苏小丽不依不饶最后只得从局里再送一万元作为她在省城的开销才罢休,也不说星期一就连忙安排从局的车库里调一辆崭新桑塔纳通知公安局的驾驶员来提车,只说这党委班子的整风材料就够他忙几个通宵。他得起草整风方案,帮马革写一份自查报告。党委班子的自查报告得他亲自动笔。还要往省局书面报告会议精神的传达贯彻和整风的筹备情况。虽然办公室还有李琦和另外一名秘书,但毕竟功夫还欠火候。特别像整风这样带有运动性质的严肃重大活动,不得不由老王亲自上阵。
老王还在帮马革字斟句酌地润色自查报告的措词,省厅指导组就到了。马革在指导组动身之前就请求是否请市长作陪,被李副厅长在电话中制止了。晚上,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在西苑饭店设宴迎接。李副厅长与大家一一握手然后让大家回去,只留下马革。席间,李副厅长对马革说,最近群众对你们班子反映很大,省厅已经接到好几封举报信,主要反映副局长侯波在管理工程期间有经济问题,省厅党组巳决定把你们这里作为整风的重点单位。马革立即表态,一定积极配合省厅把老侯的问题彻底搞清楚。
第二天党委会上,李副厅长听取情况汇报。马笮首先代表党委对指导组表示欢迎,要求大家以正确状态对待整风。之后他带头检奔了自己到交通局主持工作一年来的不足,诸如学习不够,工作深入不够云云。
老侯等接着检查。他说自己平时喜欢喝酒、喜欢开玩笑等等。等九位党委内杳完,又是12点半了。
下午两点丰接着开会,李副厅长讲了省厅整风要求,也讲了髙速公路的过境问题。接着就谈对上午班子自查情况的看法。他肯定班了对整风的准备是充分的,但很快话锋一转,神色凝重:班子中的很多问题还没有检杳出来,个别同志的自查报告还要重新来。如果不行,我们来帮助他自查。大家一听都不知道李副厅长指的是谁。马革朝老侯那边瞄了一眼,发现老侯也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但老侯的目光一溜就躲开了。
晚上,马革到李副厅长的房间跟他单独汇报,说老侯这人很顽固,不会自己主动检查问题。李副厅长沉思一会儿,说:“你晚上跟市纪委联系一下,立案对他进行隔离审查。”马革一出饭店,马上向纪委大院走去。
三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上班时间,老侯就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党委会上,市纪委一名副书记亲自宣布了对侯波进行隔离审查的决定。马革接着表态:“侯波出了问题,我这个班长负有责任,看他是个老同志,就放松了对他的约束。我应该承担失察的责仟。”
老工是去年参加的党委,这时接着发言:“马局长敢于承担责任,给我们树立了一个榜样。但要说有责任,主要还在我们。老侯犯错误的时候,你马局长还在流水当镇长。老侯的问题我们平时都听到过一些反映,但碍于同事关系没有帮助他。清省厅的李厅长给予批评。”
马革对老王的默契很满意,照这个调子往下唱,就出不了大圈,于是嘴上说:“同志们畅所欲言吧,难得开一次思想见面的会,过去议论具体问题太多,务务虚很有必要,先务虚才能更好地务实嘛。大家接着谈。”
于是谈的果然都是一个调子。
纪委书记冯新最后说:“我来谈谈我的看法可能与大家有些出入。我认为老侯的问题是触0惊心的,老侯是党委委员,副局长,班子里的第二把手。这么重要的干部出广问题,怕不是简单的失察所能解释的,也不仅仅是个人的因素,它暴露出我们的工作存在这样和那样的漏洞,暴露了我们纪检工作的重大缺陷,权力得不到应有的监督。我们的工作确实到了该认真总结的时候了,好多问题都值得我们深思。”
马革没有想到冯新说出这一番话来,嘴上只得附和:“我同意冯书记的意见。”
李副厅长开始讲话,他说我赞成大多数同志的意见,这个班子总体来说还是好的,不好的只是个别人。侯波的问题只能由他个人负责,我们大家主要是从中吸取教训,一般的错误检查出来立即改正就是了。
之后五天,班子中开展了批评和自我批评,老王加班加点把这些问题整理出来,写了一篇局党委如何抓整风促进班子建设的报道,很快见了省报。李副厅长到市委组织部交换了对该班子的看法。之后,召集全体机关干部和基层单位的一把手对班子进行民主测评。这天到会的人格外整齐,老王一直在他的笔记本上写划着什么。大家填好票,他让李琦挨着座位顺序收测评票。李副厅长当场宣布测评结果。马革得了二十三票优秀,十一票称职,两票不合格;冯新得优秀票最多,二十九票。班子整风的实质内容算是结朿了。
晚卜,市委李书记和组织部的狄部长在宾馆为李副厅长举行送别宴会。席间,李书记提到高速公路过境问题,请省厅多帮忙做些工作。李副厅长说,我们共同做工作,你们也去找一下咨里的领导。
饭毕,马革要求解决局领导班子的补充问题。他说老侯走了以后,他分管的公路工程还无人负责,争取高速公路过境的任务还大得很,一旦投入施了,具体工作会更多,能否再补充一名副局长。这时狄部长把话接过来,这件事我们正在考虑。现在有几名镇长年龄偏大,我们打算从他们当中调一个上来。
李副厅长一下子拉长了脸:“交通局这个班子差的不是党政干部而是懂行的业务干部,现任的几名正副局长都是从乡镇调上来的,你们就没考虑从交通系统内部提拔一名业务干部起来?”
李书记会上表态:“李厅长的意见很重要,主要是我们过去地方观点太重。我们就从这次开始纠正。马局长,你看局里谁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