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仕途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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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大官小官(5)

我想不到,我的一番宣传激怒了西灵。难道她和姚永有一壶?难道她的艺术科副科长,就是和姚永睡觉睡出来的?要不,她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就像我戳了她的肺管子。看看,那双勾人的吊梢眉挑了起来,抹了口红的厚厚的嘴唇哆嗦着。她说:“小曲,你要干什么?你听信了谣言了吧?我们姚副局长很有才华,为人刚直不阿,光明磊落。你要是认识了他,一定会喜欢他的。他在青年人的眼里,是一个很亲切的老大哥的形象。”

我碍于东野书记的面子,对西灵在面子上还是很可以的,我尽量把她当成一个老大姐,心里头对她就是有点儿胡思乱想,大面上也绝对是尊重的。想不到,在姚永这件事上她不配合我。我粗暴地说:“西灵,你就会唱戏,你根本就不知道姚永是一个什么人物。你甭往他的脸土贴金。我对姚永的看法和东野书记是一致的。你知道不知道,他成了右派以后,到一个山庄里劳动改造。他小子真叫本事,把一个姑娘的肚子给整大了,和人家生了私生子,却又溜之大吉。我们应该向市委、县委写信,反映他的问题。“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又产生了一种十分真实的感觉。其实,我只听说过一点点,姚永和一个女孩子相好。官场1的人常说,政治是无道德的,为了一种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觉得我能行。”

啪!西灵拍了一下桌子嚯一下站起来,披肩发在她的肩头上索索抖着。你何必呢?即使你和姓姚的睡过觉,也不必这个样子呀。你可以找到他去骂我一通,而在我的面前,没有必要大动肝火,让人觉得你和姚永关系非同一般。她竟然指着我,说:“你、你不觉得心虚?姚永和那个姑娘是真心相爱。”

丽丽帮我的忙了,绑上我的肩头说:“那他为什么不要她,又溜走了呢?”

西灵这浪货倒是回答不出来了,过了半天,她才说:“有许多生活问题,过去几十年了,连当事人恐怕也说不清了。可是,为了把一个人搞臭,总会有人抓住这种问题不放,肆意扩大,随意歪曲。这已经成了一些人的法宝。小曲,我总觉得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如今看来,你……我要去找东野,告你。”

她走了。

我笑了。

告去吧,“现代派”。我说不过你,你的东野会管好你的。我说:“喝酒。南极洲不好喝,丽丽,去拎一捆‘青岛’来,我们哥儿几个酒逢知己。”

东野光

我漫步在石榴园里。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这时候,西灵来了,气喘吁吁,红着脸,向我说了她和小曲的争吵。小曲,你也太嫩了,这种事怎么好大张旗鼓地搞呢?我说小曲太随便了,自由主义,他不应背后议论同志。我会批评他的。

西灵说:“我认为小曲意识有问题。”

我说:“他只是一个有口无心的年轻人。”

看来,西灵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政治上并不像我想得那么简单,我要多加小心一些。

“他分明是在鼓动别人写姚永的告状信哩。”西灵说。

我笑了,说他在吹牛,他有多大本事,能够鼓动了别人?

我转过身子,用背去对着这个女人。她看不到我的脸,但是,我这个样子站在石榴中间,能够使这个女人觉得我更加伟岸、深刻、大度。我是一个仅仅凭着本能就会抓住女人的男人,在女人问题上我比在政治问题上更加自信。我放下西灵去想于泽。老于,我是采取了一些行动,针对着你的行动。我的行动会挫败你的行动的。我为我的心计和力量感到满意。老于,你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我却又有那么一点点内疚,觉得有一点点对不住你。我可以对任何人进行行动,却觉得唯独对你不能这个样子。然而,老于,对你,我也有点想不通。你可以在战场上用生命保护我,为什么转到官场上,你却要来计算我?难道一切只能用一个权字来解释?是的,有哪一个二把手满意自己的位子呢?二把手天生的就要向一把手挑战。那好,既然有人想从我的手里夺去什么,我就要全力以赴地保卫什么。不管这个人是谁,战友、兄弟,都不行。

石榴花的鲜红和叶的浓绿大概刺激得西灵无法不提出这个问题:“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失约呢?”

我说:“我的妻子是一个弱者,伤害一个弱者是非常可悲的。对不起。”

我知道只能这样说。我懂,善良是很能感动眼前这个好像拿婚外恋不当一回事的女人的。

西灵肯定为我的善良感动得眼睫毛上浮出了晶晶亮的泪珠儿。我背朝着她也知道她低下了头。她问你拒绝了我?

我在心里说我又不是一个傻瓜。

我在嘴上说我不想把我的痛苦分给两个女子来承担,我愿意一个人接受痛苦的熬煎。

“你痛苦什么?”她问。

我说:“你痛苦的便是我痛苦的。”

我敢肯定,我已经撩拨得这个女人不能自持。我猜透了她。她终于鼓足了勇气,用颤抖而沙哑的声调说:“一位哲人说,女人拒绝异性的追求,是上帝赋予的特权。即使拒绝了一个最热烈的爱情,也不会被认为是残酷。但是,如果上帝错乱了安排,让女人打破了羞怯的本性,不顾一切地向一个并无把握的异性献出她的热爱,而对方表示着冷淡和拒绝时,那结果就不堪设想了。男人拒绝女人的追求,等于损伤她最高贵的自尊。”

“我不会的,西灵。哪能那样呢?”我喃喃地说,我承认此刻动了真情和真性。我转过身子,闪电般抓住西灵的绵软的手。我感觉到两个人的血同时沸腾了,整个世界仿佛不复存在,天地间只有我一个声音在响:“今晚九点,钓鱼台绝壁下,我等你。不见不散。”

西灵

我也许是一个坏姑娘,是我勾引了他吗?我带着一颗狂跳的心和两条沉重的腿,在山路上走着,去迎接可怕的命运。今天晚上,我和他是走向天堂还是地狱?我是不大怕走夜路的,可是,我觉得从来没有一个晚上像今天这样黑。我被无边的黑暗包裹着,我有点害怕,我有点想回去了。你听说过激情有逻辑吗?有人能对热度说“停止发热”或者对火焰说“停止燃烧”吗?我至此才明白,灵的爱和肉的欲是不能分割的。爱欲是实在的,有血有肉的,而不是纯精神的飘忽无形的。我抑制住内心的怯懦,向黑暗走去。

黑暗:你去干什么?

我:去爱一个男人。

黑暗: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一个我想要的男人。

黑暗:你准备怎么去爱他?

我:也许……和世人一样。

黑暗:你不是只想得到一朵无花果吗?

我:我像一个从山顶上滚下来的皮球,我收不住了。我想,他、他也许行,他是理智的。

想不到,他早就在绝壁下等着了。我有点儿出乎意料,我是做好了等他的思想准备的。他把身子贴在绝壁上,和绝壁几乎变为一体。见了我,他一秒钟也没有迟延,便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上帝,你作证,私情从来都是男人主动。绝壁真可怕,它塌下来怎么办?邓肯和男人交往时,她是怎么样做的?《邓肯传》里没有说。

他们倒是含蓄的,善良的,温柔的,淡如水的。我感觉得出来,他要直奔主题了。因为他愈来愈粗浊的喘气让我害怕起来。我耳畔响起了男人的要求:“给我……决……呼呼……一切”

莎士比亚有一句名言是怎么说来看?火药……一刹那……颤栗……的幸福……粉身碎骨……

我反应的迟缓是因为经验的匮乏,却使他产生了错觉,他语无伦次地说:“没事的……你……我戴了那玩意……不会出事的。我哪能……呢?”

我产生了一种联想。我的胃很奇怪,热水和生盐只要同时吞进去就会呕吐,突发而至。我奇怪他冷笑了,问:“你不怕伤害你的妻子了?”他苦笑着,说:“她不会知道的。”

我冷酷地说;“我答应……可是你要先答应娶我。”

他不认识似地看着我,说:“你很有心计呀。原来……”我说:“原来我是想用心计攀上你这个官儿,是不是?”他狂躁地说:“我是非常想娶你的,可是不大可能。”

“为什么?”我问。

“……”他回答不出来。

“为什么”我又问。

“灵,”他苦苦地叫着我,说,“你不要折磨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我只知道,我要你。”

我说:“我们的爱应该是圣洁的。”

“不。”他叫,“你应该满足我。”他说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那只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那个最软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那好,你离开她。”我突然被自己的这句话吓住了,我想,他如果真的答应我,我该如何是好呢?可是,他没有答应什么,而是跪下了一条男人的腿,说:

“西灵,她父亲的老上级为她打抱不平,他最近就要升任S市的副书记。那样,我就完了。灵,为了我的前程,做我的月亮吧,永远在黑暗里伴着我。”

我的心从骨头里冷起来。我还不死心,说:“为了我,你难道就不敢让自己的前程出现一点点危险?”

他几乎是哀求了:“做、做我的情、情妇有什么不好?”

其实,我应该承认,我就是在自觉不自觉地走向这个目标的,一朝被他说破,我竟然呆了,感到蒙受了巨大的耻辱。中国的女人,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

啊,蛇。

黑暗里,一条黄金表练子一样的蛇向他和我袭来。它的皮连在黑暗都是闪着金光。绝壁下的常年不见阳光的柔软的青草纷纷倒向两边,给蛇让路,蛇嗖嗖地穿行着。

我和他同时惊叫着,分开了,跑离了绝壁。我拼命地跑着,还是觉得那金黄的蛇紧紧迫着不放。

他也在追着我,低声呼唤,“灵,别走,求求你。别怕,有我。”

西灵

岁月依旧太平。

齐鲁大学的干部班还像往日一样,人人都在读书,个个却又在做着明天的梦。人生如梦,梦有千奇百怪,不过主题只有三个,权力,金钱,女人(男人:在我们这里,大部分人的明日梦都是关于权力的。夏天的日子愈来愈少了,这时候,我的披肩发里生出了几根白头发,一天早晨,我发现了它们,我偷偷地把它们拔掉了。我恨他,我想报复他。你还是报复你自己吧,是你,把人家勾引到绝壁前的。是的。可是,谁让他在我的面前,那么会男子汉,那么会英雄呢?他要是永远“会”下去该多好呀,那时候,那条蛇也许就不会来了。到了关键时候,他却又不“会”了,不“会”得让人想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