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溪是一座很古老的城市,爷爷在他典藏的一本古籍中找到一段文言文写成的素溪志。素溪曾在魏国的时候出现过一个有名的丞相,也曾在政局混乱的五代时期建立过自己的政权。是一个历经风雨,被岁月镌刻的中原小城。
素溪,承载着千年历史,低调而古朴。
随处可见的梧桐树,高高低低的矗立在宽窄不齐的街道边,插在旧旧的小区院落中间。用它们繁茂的枝叶,遮挡着这个城市或阴或晴的天。
素溪就躲在高大的梧桐树下面,安静的避开尘世,悠然的呼吸。
素溪一中落座在市郊的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而我,曾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了进去。我清楚的记得接到录取通知书后的那段时间里,爸爸笔直的脊梁和妈妈时刻挂在嘴角的微笑。
2002年的夏季,雨水特别的多。缠绵着离别的思绪。
妈妈买了棉花、扯了布匹,在客厅里铺上席子,穿针引线的给她宝贝女儿做被褥。尽管学校会发,妈妈还是喜欢十月能盖着自己缝制的棉被睡好每一个夜晚。
我总是坐在爸爸搭建的玻璃房里,看天空飘落的雨,听雨水撞击玻璃房顶的声音。看完了几本爸爸送给我的大部头书籍。
开学第一天,素溪天空里盛开着夏季,干净晴朗,没有一朵云,一朵云也没有。
梧桐树从车窗外一棵接一棵的退去。爸爸开着车缓缓的停在素溪一中的门口。那是一块落地的巨大石头,镌刻着“素溪一中”四个大字,落款时间是1960年。这个比自己要古老很多年的高中,穿过漫长的历史岁月,静静的迎接着新鲜面孔,默默的送别着离去熟悉的身影。
岁月失语,唯石能言。
校门口密密的停放着一些车辆,两扇铁皮大门敞开着,门卫面无表情的坐在警卫室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脸上洋溢着激动,堆砌着幸福表情的应该是就是新生了。带着厚厚眼镜,怀里抱着书,面无表情低头径走的肯定是初入高三的学长们。
爸妈带我到教务处报道,领取宿舍钥匙和洗漱用具。一个年长的教师,很认真的看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对我爸妈说:你们的女儿真争气,入学成绩第一,免了三年的学费呢。
我看到爸爸脸上含蓄的微笑。他从来不喜欢拿自己的女儿在人前炫耀。
校园不大,绿化很好,梧桐树遮盖了所有主干道,路旁边开辟了几个袖珍小花园,里面种着月季花,夏末初秋,鲜红的、粉红的、还有茶白色的争相斗艳着。
两栋教学楼,白色的是高一高二高三年级的。红色的是高四的。虽然素溪一中的升学率很高,复读生也很多。一些中招没考进素溪一中的学生专门等着高考后进素溪一中复读,还有大学已经读了一年半载感觉不如意却执意回复读的。听说素溪一中复读生中出了很多著名的学者。教学楼处有一面巨大的墙体,专门挂着那些从这里出去后来成就一番事业的名人名家。每一次经过那里的时候心中的理想就清晰一些。
很多同学在进入素溪一中的第一天起,就树立了远大的目标,给自己确定了一所名校。
宿舍楼是新建成的,男女生宿舍一模一样,并排矗立着。
从一楼走到四楼,楼梯口遇见很多家长带着生涩的学生,在寻找各自的房间号。宿舍是六人间,上下铺。爸爸建议我睡下铺,行动方便,妈妈建议我睡上铺,私密干净。每当他两意见不统一时,做为裁判的我,就只能出绝招,老规矩,石头剪刀布,谁赢听谁的。三秒钟后,妈妈胜利的笑声,弄的我都想装不认识她。
妈妈帮我铺好床铺,静静的躺了几分钟,然后对我说,这上面已经有妈妈的味道了。
“韩剧看多了吧,这么煽情。”爸爸白了妈妈一眼,“走,去看看我的老师吧。”
20年前,爸爸也曾在这里读书。他带着我们走向操场的西南角,穿过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进入了教师家属区。家属区有两栋八十年代修建的红色楼房,住着任教比较早的老师,还有一排新建的单身宿舍,分配给新进学校的年轻教师。爸爸的脚步没有停顿,妈妈跟在后面嘀咕,去见老师还两手空空的,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啊。爸爸回过头来,看着我,嘿嘿一笑,说,我已经带了最好的礼物了。
那是一位银发苍苍的老者,带着一副老花镜,年近70了,是退休后被学校返聘回去的。看见爸爸,一脸的激动。很显然,爸爸之前一定是一个好学生。他姓夏,他指着我问爸爸,这是你的女儿吧?
“嗯,夏老,是我的女儿十月。十月,快叫夏老师。”
“夏老师好。”
“哦哦,你就是左十月啊,哎呀,小左啊,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谢谢夏老,以后十月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哪里的话,有其父必有其女。我看,她跟你当年有得一比。这是你送我的最好的礼物了。”夏老师满眼惊奇的看着我。
“夏老师,你过奖了。”我连忙说,心里猜想着很多年前,父亲承诺给夏老了一个我。
“十月,以后叫我夏爷爷吧。有什么需要尽快给爷爷提。”夏老开心的看着我。
……
夏老跟我和妈妈讲了以前的爸爸如何的努力,如何的表现优异,是全校学习的标兵,又如何的品学兼优,只是,那个时代,政治身份害苦了他。
“一切都过去了。”爸爸说的云淡风轻,陪着夏老聊了聊遥远的20年前的岁月峥嵘。
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师,一所历经风雨的学校,一段段忘不掉的曾经,是我最初认识的素溪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