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这个小城堡用红砖建立起来:战争毁坏了它;寻找建筑材料的农夫拆除了它;雨雪侵蚀了它的边缘。现在,它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小贝壳,中间一堵墙竖立在两个半倒塌的塔中间,两边的窗户面向着开阔的原野。不管怎样,他们都非常高兴有了一个遮蔽之处,泰米艾尔挤在破败的墙组成的广场上,剩下的人躲在唯一一个狭窄的走廊里,里面到处都是红砖的灰尘和破碎的白灰泥。
“我们在这里再待上一天,”早上,劳伦斯说,是为了更好的观察而不是决定:泰米艾尔由于疲惫皮肤呈灰色,看上去境况不是很好,剩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要求志愿者去打猎,派出了马丁和邓恩。
乡村里到处都是法国人的巡逻龙,还有波兰人的巡逻龙,这些巡逻队伍由从普鲁士繁殖基地释放出来的龙组成,这些龙是10多年前,最后分裂后就关押起来的。在这期间的若干年,许多龙的上校在囚禁过程中死了,或者已经上了年纪,或者疾病缠身。失去亲人的龙内心非常痛楚,因此很容易被拿破仑利用。他们可能没有高度的纪律性,没有上校或队员,无法在战争中服役,但可以派他们出去侦察,如果他们非要进攻某些不幸的普鲁士落伍者的团队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坏处。
现在,军队里没有什么,除了落伍者外,没有什么了,所有的龙都松散地向普鲁士在北方的最后要塞飞行。没有多少胜利的希望,将军们只是说去那里保护某个力量,可能只是为了在谈判桌上增加一点谈判的筹码。在劳伦斯看来,这种做法非常愚蠢,他怀疑是否会有任何谈判桌。
拿破仑派部队加速穿过波兰泥泞的小路,甚至没有一个车辆拖累他们,龙载走了所有的供给:他下了很大的赌注,他认为在食物用光前,在手下人和动物开始饥饿前,他能够赶上并击败普鲁士人。他没有掷骰子,便进行了所有冒险,结果事实证明他赢了:沙皇的军队沿着到华沙的路一字排开,完全没有疑问,三天后,他一一将这支军队分离开来,经过三次战役,粉碎了他们。然后,他小心地绕开普鲁士军队,他们诱使普鲁士军队快速接近边界,当普鲁士们知道自己上当时,已经太晚了。
现在,现在“大军”已经把他们包围,就差最后一口就吃掉了。普鲁士军队绝望地向北方涌去,丢盔弃甲。劳伦斯曾经看到大炮和弹药被丢弃在路旁,乌云一般的鸟成群地占领了供给车辆,拼命地在饥饿的人群中啄破袋子,享受着谷物。兰斯特克已经向隐蔽地发布命令,派龙军团到10英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那是下一个驻地。劳伦斯把手中的快件团成一团,扔到地上,踩到烂泥中,然后他让手下人登陆,带上能找到的所有供给,泰米艾尔的力气一恢复,马上向北飞去。
对于英国来说,这是一次多么完全的失败,现在他不能这样考虑。他只有一个目标:把泰米艾尔和手下人及两个龙蛋带回家。他们应该帮助普鲁士成为绕起英国的一堵墙,抵抗 欧洲的皇帝攻占更多的土地,但他们现在看上去力不从心。如果有机会再一次到达那座山上,待在灌木丛中,拿破仑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劳伦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有时,在夜晚无眠的时候,他会怀疑巴顿哈尔会因为自己不让他动手而责备他。
他并没有感到心情灰暗或者情绪愤怒,好像在一次击败后又偶遇了一次猛攻,只是远距离的进攻。他不论对手下人,还是对泰米艾尔讲话时,都语气平静。至少,他尽力指着地图上通向波罗的海的路,花费了几个小时研究如何绕过城镇,或者如果有巡逻龙逼迫他们为了暂时的安全不得不逃离航线后,如何返回航线上。尽管泰米艾尔的速度远远超过骑兵的速度快,但他也更容易被发现,毕竟在向北的进程中,为了逃避和躲避,他们并没有超过剩余部队。经过掠夺后,乡村中几乎没有剩下什么东西,他们都肌肠辘辘,把东西省给泰米艾尔吃。
现在,在城堡的废墟中,队员或者在睡觉,或者无精打采地躺在那里,眼睛盯着墙壁,一动不动。一小时后,马丁和邓恩拿着一只小羊回来了,这只羊的头部被击中了。“先生,不起,我不得不使用枪,我担心它跑了,”邓恩说。
“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马丁焦虑地补充道,“这只羊被独自留在那里,我想它从牧群中走失了。”
“先生们,你们做了应该做的,”劳伦斯没有太多地注意他们的解释,说道。即便他们做了很么错事,也不应该去责备他们。
“先拿过来,”当劳伦斯直接把它递给泰米艾尔时,苏刚匆忙地抓住他的胳膊说,“让我来,它可以发挥更大作用,我为每个人煮点汤,这里有水。”
“我们没有剩下多少点心了,”听到这个建议,格兰比平静而试探性地斗胆对他说,“这会让伙计们更加想要尝一点肉。”
“我们不能冒险点明火,”劳伦斯最终说道。
“不,不用明火,”苏刚指着塔说,“我在里面做,烟会从这里缓慢地冒出来,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他拍了拍旁边墙砖间的裂缝,“这就像是一个熏制室。”
队员走出封闭的门廊,苏刚走进去,鼓捣了几分钟,然后咳嗽着走了出来,满脸都是黑灰,但烟只从狭窄、平坦的接缝处渗了出来,这个接缝处的砖紧紧接在一起,并没有形成任何大的烟柱。
劳伦斯把注意力又回到了地图上,把它放在一块从墙上倒塌下来的桌子大小的石块上。他认为,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到达海岸线,接着他将不得不决定:向西飞往但泽,或者向东飞向肯尼士堡,向西的话,法国人可能会在那里;向东的话,那里肯定仍然在普鲁士手中,但离家比较远。现在,他非常庆幸在柏林和大使秘书的会见,秘书曾经给过他目前毫无价值的消息,海军正在波罗的海武装巡逻――泰米艾尔只要能到达船上,他们就会获得安全,追击者不会跟着他们飞进船上枪支的射程范围内。
当他抬起头,皱起眉头时,他正在第三次计算距离。营地里的手下人现在看上去情绪振奋了一点儿。风吹在脸上,传来了一阵歌声,那是一个女孩充满激情的清楚的歌声,不过和这个场景不太和谐。一会儿,她出现在了墙周围。她只是一个农家女孩,因为跑跳着过来而气喘吁吁,脸颊发亮,头发整齐地编成辫子,用方巾系着,手里拿着一篮子核桃、红浆果和满是黄色和琥珀色叶子的树枝。她转了个弯,看到了他们:歌声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吃惊地看着他们。
劳伦斯站了起来,他的枪仍然躺在面前,压在地图的角上。邓恩和哈克利、瑞格斯的枪正拿在手中,此时正再次向里面装入子弹。大个子军械维护员普兰特正靠在墙上,一伸手就能抓到这个女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片寂静。他伸出手,摸了摸手枪。冰冷的钢铁让皮肤战栗,突然,他觉着自己正在犯罪。
他浑身发抖,从肩膀到腰部到都在发抖,突然,他又恢复了自己,完全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对这种情绪的变化吃惊万分:他立刻陷入了痛苦而绝望的渴望中,这个女孩疯狂地向山下跑去,篮子里滚出许多金黄色的叶子。
他又动了起来,把手枪放回皮带,把地图卷了起来。“嗯,她一会儿就会把10英里外的人喊过来,”他迅速地说,“苏刚,把汤拿出来,我们至少在走之前先喝一口,整理装备时,泰米艾尔可以把它吃下。罗兰、戴尔,你们两个去捡些核桃来,把壳弄碎。”
两个信使跳到墙上,开始收集起从乡村女孩篮子里掉出来的东西,而普兰特和他的同伴布莱斯去帮忙拿大汤盆。劳伦斯说:“格兰比先生,我们看一看那里的行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那个塔可以当作了望台。”
“是,先生,”格兰比说着,立刻跳了上去。弗雷斯开始把队员从瞌睡中唤醒,推着破碎的石头和砖头,搭建起通向塔的类似台阶的东西。这项工作进展得不快,队员们都疲惫虚弱,摇摇晃晃,但这件事情让他们拥有了更多的生命力,幸好塔并不是特别高。不久,他们把一根绳子扔到了低墙上的一个锯齿状的突出上,马丁攀缘上去查看了一下,喊道:“伙计们,不要吃我的那份!”听到这虚弱的俏皮话,大家笑了起来。手下人饥肠辘辘地拿起锡杯和碗,小心翼翼地从大锅里将汤盛出来,一滴也没有浪费掉。
“对不起,我们必须得快点走了,”劳伦斯抚摸着泰米艾尔的鼻子说。
“我不介意,”泰米艾尔精力依然很旺盛,他用鼻子触了触他说,“劳伦斯,你还好吗?”
劳伦斯有点羞愧,因为他表现出了如此奇怪的情绪。“我还好,请原谅我的行为异常,”他回答道,“你一直处于这么恶劣的境况中,我从来不想让你承担这样的责任。”
“但我们不知道我们将要失去的东西,”泰米艾尔说,“能够尽力地去帮忙,我一点也不遗憾,我感觉逃跑是个大懦夫。”
苏刚把一点点稀薄的汤舀了出来,每人只能分半杯,弗雷斯给每人分了一点点心,至少每人还能喝点茶,因为这个城堡位于两个湖中间。所有的人都不知不觉地慢慢吃着,恨不得把一口分成两口吃。接着,罗兰和戴尔绕了一圈,用奇怪的、异想天开的方式处理了核桃,核桃仁虽然有点小,有点苦,但味道很鲜美。略带紫色的黑李,味道极酸,令下颌一阵阵流出口水,泰米艾尔只一口就添干净了篮子。当所有人吃完自己的份额后,劳伦斯派萨利尔去代替马丁,让中尉下来吃饭。接着苏刚开始把羊从锅里捞出来,直接把支解了的关节举起来,送到泰米艾尔等待的嘴巴中,这样的话,热汤就不会流出来,不会浪费掉了。
泰米艾尔细细咀嚼着,半天不肯咽下去。当萨利尔倾身大喊着,从绳子上滑下来时,泰米艾尔刚吃完羊头和一条羊腿。“空军巡逻,先生,五条中型龙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比劳伦斯所担心的更大的威胁:巡逻龙一定驻扎在附近的村庄,这个女孩一定直接向他们报告了,“5英里远,我想――”
身后的饭和眼前即将到来的危险让他们爆发出新的力量,一会儿,他们便整理好装备,各就各位,轻型的网丝盔甲也展开了:之前的几次逃脱,他们把装甲板放在后面。接着凯恩斯说:“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不要吃剩下的饭了,”他尖锐地对泰米艾尔说,泰米艾尔正张嘴让苏刚把最后一口倒到嘴里。
“为什么不吃?”泰米艾尔说,“我还有点儿饿。”
“这个该死的蛋正在孵化,”凯恩斯说。他已经把柔软的丝绸襁褓撕开,举了起来,去掉了巨大的绿色、红色和琥珀色的闪耀的面板。“不要站在那里呆呆地看,过来帮帮我,”他骂道。
格兰比和其他上尉立刻冲过去帮忙,劳伦斯匆忙组织人去拿第二个仍然包着的龙蛋,放回泰米艾尔腹部索具中。这是最后一个包裹。
“不是现在!”泰米艾尔对这个龙蛋说,这个蛋正前后滚动着,精力充沛,他们不得不用手按住它,否则的话就会在地上滚个不停。
“去把鞍具准备好,”劳伦斯告诉格兰比,然后替代了他的位置去按住龙蛋。手下蛋壳坚硬、光滑,感觉到奇怪的躁热,他甚至不得不带上手套。另一边的弗雷斯和瑞格斯则交替着把手放在上面,一会儿换一只手。
“现在我们必须离开,你不能现在孵化出来,无论如何,现在没有什么食物,”泰米艾尔补充道,没有明显的反应,但从里面的蛋壳里发出了猛烈的敲打声。他苦恼地用臀部支地坐在那里,然后不高兴地看了看锅里剩下的东西。
弗勒维斯已经把索具最柔软的皮带缝在一起,为小龙制作了索具,为了防止意外情况,他们把皮带放在包裹深处,紧紧地捆起来。最后,他们把它拿了出来,格兰比用颤抖的手把龙蛋翻了过来,打开一些扣子,调整着其它的扣子。“先生,这没有什么困难的,”弗勒维斯温柔地说。其他军官也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背。
“劳伦斯,”凯恩斯低声说,“我之前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只要能行,你最好立刻带泰米艾尔走开,他不喜欢它。”
“什么?”劳伦斯说道。泰米艾尔也一样,流露出好战的情绪:“你们正在干什么,为什么格兰比拿着索具?”
劳伦斯开始陷入深深的惊慌中,泰米艾尔公然反对龙原则上需要套上的鞍具,“不,格兰比是我的队员,”泰米艾尔地说,反对任何人在视线中丧失作为他的队员的资格,否则的话他可能还没有和巴顿哈尔及其他普鲁士士兵建立起更深的感情。“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必须把食物和格兰比给它。”
现在,蛋壳开始裂了,没有龙蛋像裂开的速度有这么快。巡逻龙由于谨慎万分,此时已经放慢了速度,可能认为英国人想要在墙的庇护下进行对抗,因为很明显他们并没有逃跑。但谨慎只是让他们不再接近,不久,其中一条龙迅速地从高空飞过来,看上去是为了确定他们正要做什么,接着他们立刻发起武力进攻。
“泰米艾尔,”劳伦斯说,然后逐渐后退到一段距离,把泰米艾尔的注意力从孵化的蛋上吸引开来,“只要想一下,这个小龙将非常孤单,你自己有一大队队员。你必须明白这是不公平的,这里没有别的人给小龙,而且,”他突发灵感,补充道,“它不像你一样,它没有一点儿珠宝,它肯定感觉非常不高兴。”
“噢,”泰米艾尔说。他低下脑袋,靠近劳伦斯,“或许可以把艾伦给他?”他平静地建议道,然后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确定没有被尴尬的年轻少尉听到。少尉正偷偷摸摸地把手放在了锅边,把剩下的几滴汤添得干干净净。
“过来,你这个不值得称道的家伙儿,”劳伦斯责难地说道,“除此之外,这是格兰比提升的机会,你肯定不会否认他进步的权力吧。”
泰米艾尔低声发出喃喃不平的咕哝声。“嗯,如果他必须的话,”他不礼貌地说,然后蜷曲起身体,闷闷不乐地用前爪拿起蓝宝石的护胸甲,用面颊的一侧擦着,扩胸甲发出更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