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甚至还没有离开霍亨洛希的帐篷,炮兵们已经在愤怒地交流了,最快的送信龙不顾一切地向布伦兹维克和国王的方向飞去,向西去魏玛寻求救兵。除了尽快地集结部队,发动进攻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对自己而言,如果不是为了法国人的突袭,劳伦斯几乎要感谢法国人抓住他们了。对他是这样,对泰米艾尔也是这样,因为指挥者在上周拼命周旋,就是为了避开他们发动的、所有的人都准备忍受的战争。拖延的战略是一种愚蠢的退缩,只能消耗士气,减少补给,让分遣部队完全暴露,变得不堪一击,被敌人各个击破,遭遇像可怜的路易斯王子一样的命运。
行动的希望一扫营地上空的不适,钢铁般的纪律和训练此时发挥出了优越性,当他迅速地穿过士兵队伍时,他还听到了吵闹声和玩笑声,但准备战斗的命令一下,马上得到士兵们的回应。尽管他们状况不佳,又冷又饿,但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秩序,头顶上马上跳出各种颜色的龙,巨大的旗子像滑膛枪一样,在风中噼啪作响。
“劳伦斯,快点,快点,没有我们,他们就已经准备战斗了!”泰米艾尔焦急地喊道,用后腿支地站了起来,伸头向营地四处张望,劳伦斯还没有到达空旷地,泰米艾尔已经认出了他。
“我向你发誓,不论我们多么晚进入战场,今天都会打个够,”劳伦斯说完,迅速跳到泰米艾尔等待的爪子中,格兰比伸出手拉住他。所有队员都已经各就各位,普鲁士军官不比英国军官少。充当信号军官的巴顿哈尔焦虑地坐在劳伦斯的旁边。
“弗勒维斯先生,凯恩斯先生,我相信你们能够把保护龙蛋的安全作为第一要旨。”劳伦斯命令道,然后及时把自己的竖钩锁在了鞍具上,泰米艾尔已经升到高空,劳伦斯能得到的惟一回答就是他们挥动的手臂,在翅膀急速的挥动中,他们几乎听不到任何话。他们向战场的前线飞去,迎击即将到来的法国先遣部队。
几个小时后,早上的第一次小冲突结束了,埃罗伊卡带领他们到达一个小山谷中,在这里,龙喝点水,喘口气。劳伦斯高兴地看到,尽管他们被击退了一次,但泰米艾尔应付得不错,精神上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事实上,如果没有高空的枪炮支持,几乎没有什么希望阻止法国人占领一个据点,至少他们已经付出曾经取得的一个据点了,普鲁士人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时间进行兵力部署。
泰米艾尔和其他龙并没有感到沮丧,而是因为要开始的战争显得精神振奋,他们渴望着还有许多仗可以打。而且,他们已经从战争中获益,几乎所有的龙都能抓到一两匹死马吃,因此,他们比过去几天来吃得好多了,马上又恢复了活力。在等待喝水时,他们甚至穿过山谷,不停地喧哗,互相诉说自己的勇敢,比如他们对这条或那条龙造成了什么的伤害。劳伦斯猜想这些话肯定是被夸大了,因为很明显,战场上并没有他们的受害者的尸体,不过,毫无疑问,这种吹牛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快乐。队员们仍然在龙背上,传递着水壶和点心,但是上校们聚集在一起,商谈了一段时间。
“劳伦斯,”当他爬下来,打算加入到上校的队伍中时,泰米艾尔说,“我吃的这匹马看上非常奇怪,还戴着一个帽子。”
软弱无力、摇摇晃晃的脑袋上带着一个用厚棉布做成的奇怪头巾,绑在缰绳上,很轻。但在眼窝周围有坚硬的木制箍带,还有一种小包盖在了鼻孔了。泰米艾尔把这个递给他,劳伦斯用刀子砍下了这个小包:这是一个装满干花草的小香袋,尽管现在都被血和马潮湿的气息浸透了,但劳伦斯仍然能闻到下面强烈的香味。
“在鼻子上放这个东西,肯定是为了避免他们闻到龙的气息而受到惊吓,”格兰比下来,看了看这个香包,说,“我敢说这就是在中国,他们控制在龙身旁的骑兵的方法。”
“坏了,非常糟糕,”当他和戴尔赫恩交流这种想法时,戴尔赫恩说,“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在龙射击过程中使用骑兵,而我们却不能使用,斯利茨,你最好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将军。”他对一个轻型龙的上校说,这个人点点头,迅速回到自己的龙上。
他们大约停了15分钟,但后来站了起来,发现世界已经发生变化。现在,巨大的竞争已经完全展露在下面了:劳伦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沿着山谷、田野和树木大约5英里的长度上,军队出现了,映入眼帘的是万千上万的绿色、红色和蓝色的制服,在这片彩色的海洋中,铁制品和钢制品正在阳光上闪闪发光,所有集结起来的军队都像跳怪异的芭蕾舞一样,排成纵列,形成了战线,中间夹杂着马的尖叫,以及物资供给车的车轮行进时发出的刺耳的卡嗒声,还有野战炮发出的雷雨云一样的隆隆声。
“劳伦斯,”泰米艾尔说,“他们有这么多人!”军队的规模如此之大,相形之下,甚至龙都显得渺小了,泰米艾尔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停在原处,盯着战场,不太确定地盘旋着。
灰白色火药的烟云在战场上弥漫着,和柳树林及松树林纠缠在一起。在普鲁士人左边的一个小山谷中,仍然进行着一场艰难的战争,劳伦斯估计,大约有一万人投入战斗,不过所有这些都不重要。其它地方,在一些空当中,法国人停下来加入到队伍中,增强了战线的力量,人和马都涌过萨勒河桥,他们的标志物鹰正闪着金光,还有更多的龙向这边飞过来。在早上的第一场战斗中,双方的尸体堆积在战场上,只有胜利或者时间能够让世人见到他们的价值。
泰米艾尔缓慢地说:“我不知道战争的规模会如此巨大,我们去哪里?那些人离得太远了,我们无法帮助所有的人。”
“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发挥作用吧,”劳伦斯回答道,“不是任何一个人或者哪条龙能够赢得今天的战斗,那是将军们的事情。我们必须密切关注给我们的命令和信号,知道他们要求我们做什么事情。”
泰米艾尔发出不安的隆隆声:“但如果我们没有非常好的将军的话,会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确实非常容易令人产生不快。在这个高度上,自然而然地会对瘦弱的人和两眼发光的人做出对比。年纪大的人和他们的顾问班子在帐篷里争论着,无休无止地改变命令。在战场后方,他看到霍亨洛希坐在马上,斑白的假发熨熨帖帖,副官和手下人正围着他跑前跑后。塔恩特森,赫特森道夫和布吕歇尔正在各自的部队中移动着。布伦兹维克公爵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他的部队仍然从流产的撤退中匆忙回返。
“不论好还是坏,我们的职责和任何人的一样,都不会发生改变,”劳伦斯不再去思考这些没有用的想法,说道,“即使策略出现失误,战场上的纪律可能会帮助赢得战争,没有纪律肯定会导致战争的失败。”
“我明白了,”泰米艾尔说道,他又恢复了飞行。头顶上,法国轻型战斗龙再次升空,这给没有遮挡的普鲁士军队带来了苦恼,埃罗伊卡和他的阵型转身去迎战。“这么多的人,所有人必须遵守命令,否则就不会有秩序。他们不能像我们一样看清楚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整体上如何行动。”他停下来,焦虑地低声补充道,“劳伦斯,如果--只是如果--我们在战争中失败,法国人将再次进入英国,我们一定能够阻止他们吗?”
“最好不要失败,”劳伦斯沮丧地说,说完,他们加入到战争最激烈的地方,战场中的画面已经溶入到他们自己的战争角落的上百个的个人争斗上了。
到下午早些时候,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人流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着。布伦兹维克的军队以两倍的速度返回来,回来的时间远比波拿巴预想的时间要早,霍亨洛希派出了所有的军队,现在二十条龙已经在露天战场上按照阅兵场的形式布置开来,准备对法国步兵的先头部队发动进攻,这些部队正蹲伏在战场中心附近的一个小山谷中。
法国大型战斗龙仍然没有参加战斗,大一点的普鲁士龙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就像泰米艾尔所说:“在我看来,这并不公平,只是围绕着这些小家伙东奔西跑。他们的大龙在哪里?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接着,传来了埃罗伊卡巨大的、满腹怨气的回应,他完全同意这个观点,因此,对于小法国龙的攻击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了。
最后,当剩下的龙在附近的军营和小型龙战斗时,一条普鲁士送信龙冒险快速飞过法国人的帐篷,然后快速折返飞回,报告说在大一点的法国龙上没有人,现在所有的大龙都躺在战场上吃饭,还有一些龙甚至在小睡。“噢,”泰米艾尔愤怒地说,“他们都是大懦夫,战争进行时他们还在睡觉,他们是想干什么?”
“我们应该对此表示感谢,他们一定是在拖那些枪支时累得精疲力竭了,”格兰比说。
“这样的话,他们参加战斗时,已经休息够了,”劳伦斯说,他们这边已经飞行了几个小时,只是简短地休息了一下,喝了点水,“或许我们也应该回去休息,泰米艾尔,你不想着陆休息一会吗?”
“我一点儿也不累,”泰米艾尔反对道,“看那些龙正在那边作恶,”他补充道,还没有等劳伦斯作答,他就冲了过去。因此,当他冲向一对因吃惊而吓得哇哇乱叫的法国小型龙时,他们不得不紧紧地抓住鞍具。这两条龙刚才只是在上空盘旋着观察着战场,立刻避开了他的进攻。
劳伦斯正想提点建议,突然下面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面对着继续轰鸣的可怕的焰火,路易丝王后本人出现了,她正沿着普鲁士队伍飞奔,只有一点骑兵护送着,在这支小队伍身后,普鲁士鲜艳的旗帜正挥动着。她在外套上套了团长的制服,戴着一个硬边的羽毛帽子,头发紧紧地压在帽子下。士兵们疯狂地欢呼着她的名字,她或许是普鲁士战争部队的核心,长久以来一直努力地抵抗着拿破仑以及他在欧洲的扩张行为。她的勇敢大大鼓舞着战士们的信心和勇气。国王也来到了战场上,他的旗帜在普鲁士人左边远一点的地方,高级军官和手下人已经完全暴露在战火中。
她一到战场,就开始发布命令,这是另一种鼓励的方式,酒瓶子在高级军衔的军官中传递着,人们直接把酒倒进嘴里。战鼓响了起来,步兵挥舞着刺刀向前冲云,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勇猛地向山谷中的狭窄通道中攻进去。
死亡的代价是巨大的,法国精准的射手从每一道草墙和草窗中站了起来,不间断地射击,弹无虚发,几乎百发百中。而在山谷的主要通道下,炮兵马上发动了猛攻,当致命的榴弹从枪口中射击时,被霰弹一一击碎。不过普鲁士人以不可抵抗的力量继续前行,纷纷进入农舍、牲口棚、花园、猪圈,把法国士兵一一砍死,一支接一支的枪陷入了沉寂。
山谷失陷了,法国军队向后撤退,秩序良好,尽管如此,这是那天他们的第一次撤退。普鲁士人咆哮着,继续向前进。在山谷后,在警官的大喊声下,他们一起撤回,并再次向撤退的法国人进行了疯狂的射击。
“真是巨大的成功,劳伦斯,是不是?”泰米艾尔喜气洋洋地说,“现在我们肯定能把他们再向后推回更远。”
“是的,”劳伦斯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宽慰,倾身和巴顿哈尔握手以示祝贺,“现在我们看到正确的指挥了。”
但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观看战场情况,巴顿哈尔的手突然紧紧地握起来,令劳伦斯非常吃惊,年轻的普鲁士军官指了指,他顺势看了过去,从兰德格拉芬堡山顶,法国空军集结的力量正在升起,大型战斗龙最终投入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