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习俗,新娘婚前一日,不许睡觉,名曰‘醒婚’。宁玉若虽为江湖儿女,但一谈及人生大事,却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从前不屑一顾的规矩,到现在却是巴不得样样都来。正好韩晓月为她梳妆打扮折腾了半夜,她也就不睡了。但她又怕一个走神将脸上妆容弄花,便索性在屋中盘腿打坐。
好在他们江湖中人,真气充盈,浑身气力用之不竭。就算一日不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第二日一早,冉冉红日破土而出,向着东方升起。熏玫今日掌管所有菜肴,便起了个大早,不多时便乒乒乓乓的做起饭来。
她这一起,其他人自然再也呆不住了。杨妙妙与武陵修今日被奉为上座,别瞧她往日气定神闲,但这等事倒是头一回。她早早起了,拽着武陵修在正殿中练习礼仪。武陵修对婚事一贯嗤之以鼻,觉得易子饮是个呆傻小子,竟然自寻死路的去和那姑娘成亲,不由得老大不愿,做起事来消极怠工,就连端个茶碗,也要晃上三晃。
杨妙妙知道丈夫素来惫懒,但此时此刻还不认真,立时叫她大动肝火。她登时发出话来,若是今日武陵修不认真对待,那从今往后,再也别想上床睡觉。武陵修一听妻子当真发火,只得硬着头皮将礼仪学了。
好在他虽然吊儿郎当,除了对武学以外全不上心,但他却也是一位实实在在的伶俐之人,杨妙妙督促几遍过后,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同样,韩霄与林清乃易子饮师父师娘,自然算是男方长着。他二人虽不象杨妙妙那么手忙脚乱,但毕竟是爱徒成亲,紧张也是有的。
直到日上三竿,熏玫才算是作罢饭菜。由补天组织的弟子端了,在大殿外摆了满满十桌。离儿待人素来和蔼可亲,虽然是补天首领,却从未有半点架子。在人前人后,大多以平辈论处。只是补天弟子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弃儿,若无离儿救济,只怕早已在这乱世中客死异乡,他们为了表达尊敬,是以统统叫首领尊称。
但今日大喜,离儿特地发话,所有弟子共同入席,不得有半分拘束。众人听了,哪敢不从?用不了多久,便坐满九间席位,一时之间大殿可是热闹非凡。不多时,白天歌伶舟羽等人齐齐落座,一场成亲典礼,这才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成亲规矩,新婚前,男方和女方不得相见,女方更不可抛头露面。是以易子饮便在外招呼众人,自己东跑跑,西跑跑倒也不亦乐乎。白天歌最是惫懒,几次三番使唤易子饮为其添酒夹菜。伶舟羽有样学样,对这位义弟可是半点也不手软。搞的易子饮除了苦笑,没有半点办法。
武陵修见了,大觉有趣,忍不住也要学学二人。只可惜杨妙妙家中一虎,哪容得他这么放肆?杏眼一瞪,武陵修登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不语了。好在白天歌、伶舟羽二人只是纯粹为易子饮高兴,虽是一番使唤,倒也有勉励之意。
二人见时机成熟,立即罢手,由伶舟羽端酒站起朗声道:“子饮,咱们兄弟相识五年,彼此出生入死。是以我这个做二哥的也就不在多说那些无用之言,我昨日特地连夜谱曲一首,就算是我献给你与宁姑娘的贺礼!”
众人闻言,无不高声叫好。易子饮想起与伶舟羽一起患难往事,忍不住心头热血上涌,神色极是激动。伶舟羽哈哈一笑,唤妻子从房中取来长琴,当下便席地而坐,铮铮铮慨然一曲,音色之美,直教人悠然忘时。
他一曲过后,待收住琴弦,众人才后知后觉。一时间,掌声如潮。伶舟羽哈哈一笑道:“此曲名为‘连理枝’算是我送给三弟的礼物!”易子饮心中激动,口上道:“二哥……”
他话还没说完,白天歌已哈哈大笑道:“二弟送了礼物,那我这个做大哥的怎能不送?”说着,他一使眼色,冰荷立即抱琴而上。白天歌笑道:“你大哥生来惫懒,最讨厌费心思想这些礼物,所以就算我投机取巧,在这里,我同样送给子饮一首‘连理枝’,聊表祝贺!”
众人闻言一惊,但凡明白乐理之人,都知道谱曲难但偷曲更难。伶舟羽方才有言,这首‘连理枝’是昨夜连夜创作,是以这世上绝无第二人能够知晓。但听白天歌之意,分明是要冰荷原封不动再弹上一曲‘连理枝’,这其中的功夫,实在是叫人拍案叫绝。
是以凡是想到这一层之人,无不跃跃欲试,想瞧一瞧冰荷能将这曲子演绎到何等程度。但有懂行的,自然也有不懂的。譬如武陵修,他粗人一个,对琴瑟音律可谓是见之头痛,他一听白天歌也要弹琴,立时不满叫道:“伶舟小子弹了,你也要弹!就不会换些新花样么?”
杨妙妙瞪他一眼,笑道:“白公子不必理会陵修,咱们大家伙都洗耳恭听!”伶舟羽也哈哈笑道:“说的是!小弟这心中也好奇极了,不知卓师姐能将我这曲子弹出多少。”
白天歌哈哈一笑,朝冰荷使一眼色。冰荷会意,抱琴而坐,兰花玉指在琴弦上一拨,登时一股高山流水之意游走大殿之上。
闻声者无不面面相觑,听这曲子分明是伶舟羽方才所奏的‘连理枝’就连转折也丝毫不差。但她将音调总是提高几分,或是降低几分。使得听起来与‘连理枝’全然不同,若说伶舟羽是惊涛骇浪,乱石穿空的话。那么冰荷则是空谷幽兰,琴瑟相和。二者调意,可谓是差之千里。
此等琴艺,惊得杨妙妙与伶舟羽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白天歌见时机成熟,哈哈一笑,随着琴音扬声唱道:“南有樛木,葛藟系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