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水油全部浮于水面,伶舟羽见时机成熟。体内真元一转,由阴转阳,掌风到处,不吝于火烧炙烤。霎时间,肃州城下火光冲天,如一条条舞动身躯的怪龙,无情的将十八艘大船吞噬其中。
伶舟羽计策得逞,不敢多留,身形一转,踩着墙蹬蹬蹬几步便来到城头。肃州守城士兵见了,无不高声喝彩,欢声雷动。再瞧城下水路,已成火海一片。玄铁虽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却难以散热。李玉箫的士兵一个个困在船上,就如热锅当中的蚂蚁,左闯又撞也难逃一死,伶舟羽瞧着自己亲手缔造的这番人间惨剧,不由得心情沉重,竟是不忍再看。
七星破山弩神威大显,李玉箫大军再难抵挡。易子饮以一敌五,不落下风,没一个寻常士兵能够近身,更别说点燃开山炮了。再观天上,魔教与正道一战极为惨烈,魔教少说损失了百八十个好手。而正道也好不到哪去,虽然仗着二十八星宿大阵死亡不多,但几乎各个身上带伤。
李玉箫见此情景,知今日绝讨不了好,他一咬牙嘶哑叫道:“收兵!”
大军如潮水般褪去,不觉间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战马无精打采的低着脑袋,李玉箫瞧着固若金汤的肃州城,心中不由得暗暗发誓:“几天后,我还会回来的!”
城上军民瞧见这一切,均是欢呼雀跃,声传万里。易子饮与伶舟羽瞧着城下无数残肢断臂,破烂尸骸,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将军一怒,白骨万里。荒草幽幽,谁肯相送?
夕阳渐落,凉风阵阵袭来,易子饮独身一人坐在城头之上,瞧着远山明灭,竟是半分精神也提不起来。经此一役,双方损失惨重。龙万破三十万大军伤亡过半,正道中人少说也重伤了四十余人。韩霄与林清本领高超,只受了些轻伤。
相比之下,李玉箫大军更是凄惨,百万大军折损到只剩四十万人。伶舟羽发明的七星破山弩威力太大,单单死在这弩上的人数就绝不少于十万。
易子饮看着城下小山高的尸骸,心中积闷难平,他知千古战事,必有伤亡。但这般惨烈的情景摆在自己眼前,也是从未有过的震撼。天色渐黑,他无言许久。正此时,忽然身上被人批了一件袍子。
易子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韩晓月俏立身后,正微笑的望着她。“你怎么来了?”易子饮闷声问道。韩晓月道:“肃州夜冷,我担心你受凉。”易子饮叹了口气道:“晓月,你总是对我这般好。”韩晓月微微一笑,紧挨着易子饮坐下道:“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不对你好,还有谁能对你好?”
易子饮默然的点了点头问道:“师父师娘还好么?”韩晓月点头道:“爹爹与娘都只受了轻伤,没什么大碍。”易子饮听后又默然半晌,忽然道:“等这场仗打完,我便回草原去啦。”韩晓月闻言一震,声音颤抖道:“你……你又要走么?”
易子饮垂着头低低道:“战火一起,生灵涂炭。我易子饮只想救人于水火之中,从未想过还要这般杀人。”说到这,他叹了口气道:“以杀止杀,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这战打完,我便回草原去啦,那里没有纷争,没有流血。”
韩晓月沉默了好久,突然道:“既然这样,我同你一起走。”易子饮一震,苦笑道:“草原是我与兰艾的家……”韩晓月听后心口一痛,涩声道:“是啊,那是你和她的家,到底是没有我的地方。”
易子饮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惹韩晓月伤悲,只好垂头不言,听着幽幽咽咽的风声。韩晓月见他不说话,不由得心中微怒,也索性别过头去,不再言语。二人沉默许久,谁也不肯开口说话。但韩晓月终究是个女子,又不如易子饮修为精湛,在这寂冷的夜里,身子冻得颤抖起来。
易子饮瞧见,长叹一声,将身上披着的衣服重新披回到韩晓月身上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罢。”韩晓月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便跟着易子饮一起回去了。二人走了不久,便到韩晓月居住所在,易子饮将她送至门口,出言告别,自己又独身一人来到院落当中。
他本想回房休息,谁知走了一半,正巧撞见伶舟羽独身一人在走廊发呆。易子饮不解问道:“二哥,你在这作甚?”伶舟羽见是易子饮微微一笑道:“睡不着,却又不想吵到聘婷。”易子饮点点头问道:“二哥,接下来的战争该如何应付?”
伶舟羽思索半晌道:“龙将军已命人连夜再赶制三十八张七星破山弩,现在李玉箫伤亡巨大,兵力几与咱们相当,战场上只要小心应对,当是十拿九稳。”易子饮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安心了。”
伶舟羽摇头道:“现在谈放心言之过早,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明天……”易子饮一怔,奇道:“李玉箫明天便来攻城么?”伶舟羽摇头道:“并非如此,眼下魔教几位绝顶高手并未出动,若我猜测不错,澄玄见胜利倾斜到咱们这边,一定再也坐不住了。”
易子饮一惊道:“那他会如何?”伶舟羽叹道:“眼下我能想到的,有两个可能。一是下一场大战他亲自上阵,以他剑羽诀的威力,只怕咱们实在难挡啊……”易子饮默然半晌,又问道:“另一种可能呢?”伶舟羽道:“那便是明日之祸了。”
“明日之祸?”易子饮惊道。伶舟羽点点头道:“若我猜测不错,明日毕怜花几人一定会前来叫阵,咱们正道好手不多,明悟又身受重伤,能堪一用的只有你我再算上你师父三人。”说到这,他长叹了口气道:“毕怜花、左梦鸩、姜昕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易子饮正沉默不语,听伶舟羽又道:“更何况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咱们这一动手,说不准要伤亡多少无辜百姓。”易子饮听后不由得急道:“那咱们岂不是束手待毙?”伶舟羽长叹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天边一亮,竟似起了冲天大火。
他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之意。忙跃到城头之上,只见漆黑长夜,远远群山当中,有一处火光极为明显。伶舟羽神情激动,指着那里道:“那处是……”易子饮点点头道:“李玉箫大营所在!”
正道众人也感受到火光,纷纷跃到城墙上,向着远处望去。任是谁的脸上,都有难以掩盖住的喜悦之情,纷纷猜测是怎么回事。正此时,忽然三道青色光芒自冲天大火中脱出,速度极快的朝着肃州城飞来。
伶舟羽面色一变,高声叫道:“大伙小心了!可能是敌人!”话音未落,那三道青色光芒已到城外百步之处,伶舟羽见了不由得大惊道:“竟然如此之快!”他摆开架势,正要迎敌。忽听易子饮激动道:“是二师父!”伶舟羽一怔,还未来得及询问,那三道青光已经落到墙上。
众人凝神去瞧,只见赫然站着两男一女。女子容颜绝美,温柔如水。两个男子气质截然不同,一人青衫长袖,面容清癯冷峻,负手不语,腰间斜跨一柄长剑,沉如秋水。另一人白衣潇洒,浓眉明眸,背负长剑让人瞧了,忍不住赞一声好。
三人刚落地,还未言语,便觉眼前一花,竟是未看到来人怎么近到眼前。那白衣男子见那人冲着自己奔来,心中一紧,正要动手。谁想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二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