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肃功夫高强,以一敌二并不落下风。他剑走龙蛇,一柄软剑使得上下翻飞,灵动异常,果真无愧这‘灵剑’二字。
狐书生一心为友人报仇,招式用出来只守不攻,恨不得立时将方肃置于死地。而韦一燃心有迷惘,狠辣招数通通用不出来,只和方肃游斗不停。方肃渐渐明白,瞧准韦一燃不会痛下杀手,便狠了心放手猛攻狐书生,欲将他置于死地。
狐书生刚才为救韦一燃,肩头已经受创,动手之后,浑身血液加速运行,他肩头创口处血液有如泉涌,汩汩不止。斗了片刻,他已觉得气力不支,何况方肃修为本就在他之上,此时又此消彼长,他更是招架不住方肃进攻。但偏偏韦一燃不肯痛下杀手,如此一来,他倒成了累赘。狐书生一个不备,被方肃捉住机会,唰唰唰三快剑向他双眼,咽喉,心口处袭来,他剑势奇快,一眨眼已至狐书生咽喉处。
狐书生一惊,忙用一个铁板桥矮身避过,也多亏他身手矫健,让这一剑贴着面门扫过,罡风过后,直刮得他脸部生疼。狐书生登时大怒道:“韦兄!你若再不认真,我可要被他杀啦!”韦一燃为难道:“方老哥为人仗义豪爽,这是江湖公认。只怕他……只怕他有什么难处才是。”狐书生听闻,真是又惊又怒,他跺脚道:“你个傻子,他分明是笑里藏刀,包藏祸心,你这都瞧不出来?”
韦一燃为难道:“这……这……”却听方肃陡然叫道:“韦老弟!你说的不错,魔教拿了我方肃家人,逼我为其办事,老哥也是迫不得已。”韦一燃听了,登时喜道:“狐书生,你听见没有?方老哥果然是有苦衷。”狐书生冷笑道:“你别信他,他骗你的。”韦一燃摇摇头道:“当年我年轻气盛,听说黎山有一枚火朱果,人若是服用便能增长三十年修为。我不顾他人劝阻,毅然去寻。可谁知那朱果含有烈性火毒,我一下口,登时腹中有如火烧。若不是方老哥途径那里,救我一命,我怕是早就死了,我这条命是方老哥给的,你要我信他是恶人,我怎么也不能。”
狐书生知韦一燃性情倔强,若想一时之间便将他说服是绝无可能。他一跺脚,咬牙道:“既然如此,你就闪到一旁,我自己来对这恶贼。”谁知韦一燃摇摇头,一下站到两人当间道:“此事定有误会,咱们不妨坐下谈谈。”狐书生跺脚道:“你疯了?快让开!”他话音未落,表情陡然大变,大声叫道:“闪开!”韦一燃一怔,回头瞧去。方肃面容狰狞,往日风度荡然无存,他手中软剑银光霍霍,已向着自己心口刺来。
但韦一燃知道,已来不及了。
“叮!”方肃狞笑陡然凝固,他本拟一剑将韦一燃刺个透明窟窿,先了结一个强敌再对付狐书生不迟。可谁知,他软剑刺在韦一燃心口,却未能刺进去。方肃与韦一燃同时一怔,只见软剑与心口处赫然横着一块木头,看样子应是桌角。方肃登时又惊又怒,他自知遇上高人。这人掰下桌角,却能后发先至,抢在自己软剑前边挡在韦一燃心口,单单这等功夫,自己已是不及。更何况他手中软剑加入玄铁,乃少有利器,挥金断玉更不在话下,这人仅已桌角挡住软剑,这桌角所包涵真元到底有多深?
念及至此,方肃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韦一燃心凉至极,他指着方肃黯然道:“方老哥……你要杀我么?”可方肃充耳未闻,他知此处有大高手驾到,已萌生退念,见他一抱拳道:“在下不知此处有高人坐镇,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告辞了!”说着,他脚下一动,人已跃到门口。狐书生又惊又怒道:“恶贼哪跑?”
方肃正要开口讥讽,忽闻身侧破空声大炽,他不敢怠慢,举剑去挡。陡然间,一股大力奔涌而至,如江河奔腾。方肃一个把持不住,连人代剑侧飞而出,撞在酒馆墙上。立时口喷鲜血,受了重伤。方肃心头大惊,还当那人用了什么恶毒暗器,他向软剑一看,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只见他软剑之上,赫然淌着一滴水滴,那水滴所在之处,已被印出一个小坑。他一咬牙,挣扎起身要逃,却听一人冷笑道:“你这次再逃,我可要瞄准打了。”
方肃闻言一怔,向发声处瞧去。只见一个胡人打扮之人冷笑而立,他身着皮衣,皮裤,脚踩一双皮靴。脸上须髯如戟,面庞若刀削斧劈,棱角分明,一双眸子出奇清亮,正紧紧盯着方肃。方肃被那人看得心头咯噔一声,浑身发软,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狐书生得了机会,快步欺上,提起方肃就是三个耳光,他下手奇重,登时打得方肃鲜血长流,脸颊高高肿起。
那胡人瞧了,不禁皱眉道:“他既已成擒,你又何必再虐待他?”狐书生呸了一声道:“这厮乃魔教妖孽,杀了也是应该。”那人叹道:“魔教就都是恶人么?”狐书生一怔,冷冷道:“那是自然,魔教之辈,人人得而诛之。”那人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这人既然是我擒住,就算是我的俘虏,你就别动手了罢。”
狐书生一怔,见眼前这人明明是胡人打扮,但言语谈吐比起汉人过之而无不及。他不禁心头起疑。但这人修为奇高,又是救命恩人,他不愿得罪,一咬牙,又重重给了方肃一脚,负气坐下了。韦一燃盯着方肃,苦笑道:“方老哥,你若要杀我,又何须偷袭?直接与我说,兄弟眼睛也不眨一下,这条命给你就是!”
方肃一震,脸色黯然,继而咬牙发狠道:“说那么做甚?胜者王侯败者寇,你杀了我就是。”韦一燃叹了一口气,对狐书生抱拳道:“臭穷酸,今日我先走啦!咱们那件大事,改日再谈吧。”狐书生知他心情不佳,也不强留,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下月十五我亲自去韦兄府上拜访。”韦一燃点点头,又看了方肃一眼,默然离去。
那胡人叹了口气道:“这位狐……狐兄弟,你先前说那李玉箫,可是八年前率兵攻打罗刹国的李玉箫?”狐书生一愣,打量那胡人一番道:“你是谁?问这作甚?”那人叹道:“我叫朗哲,乃是昆仑山下一名普通牧民。”先前见识过这人修为,狐书生自然不信,他冷笑道:“李玉箫什么得我全然不知,朋友听错了罢。”朗哲知他不信自己,他也不愿强逼。叹了一口气道:“朋友先前说那韩霄韩大侠卧床不起,这事是真是假?”
狐书生冷笑道:“问我作甚?你自己去江湖上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他这话说完,朗哲还未生气,他身旁那魁梧胡人登时拍桌站起,只见他面上虬髯结簇,虎背熊腰,只可惜断了一臂,右手处袖子孤伶伶的当啷在一旁。他呸了一声,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汉话骂道:“你这兔崽子不识好歹,若不是他救了你,你还活的到现在?”狐书生冷笑道:“救我有什么了不起?自古蛮夷不可信,这是汉人老者传下来的金玉良言,我瞧可一点没错。”
那魁梧汉子登时大怒道:“好个恩将仇报的汉狗!”狐书生冷笑道:“恩将仇报也总比你这断了一臂的蛮夷要强。”那魁梧汉子一怔,自从八年前失去一臂后,他就对此事讳莫如深,就是族中小孩不懂事,偶然提起,也要遭他一顿胖揍,更何况这出言不逊的汉人小子?他恶怒道:“我瞧你是活腻了!”
他正要扑上,忽然被朗哲拦住道:“双脱舅舅,不可莽撞。”那人闻言,哼了一声,坐下不语。朗哲笑了笑,又冲狐书生抱拳道:“这位狐兄弟,我与韩霄韩大侠乃故交,绝无恶意,听他重病心头担心,这才向你开口询问,还望你能告知。”狐书生一怔,冷笑道:“你一介蛮夷……”朗哲眼中忽然一道紫芒闪过,狐书生心头突然打了个激灵,心底话就似控制不住一般,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朗哲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多谢狐兄弟了!”说着,他一拉那人道:“双脱舅舅,咱们走罢!”双脱点点头,随那人出了酒馆。过了好久,狐书生才回过神来,他见周围人去镂空,不由得挠了挠头道:“我方才说了什么?”
却说朗哲与双脱走了一阵,二人气氛沉闷,也不言语。朗哲面色黯然,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阵,双脱实在忍受不住,开口叫道:“子饮,你有什么何不直说?你叫我一声舅舅,咱俩便是亲人,你说出来,我为你分担就是。”朗哲一怔,叹道:“双脱舅舅,我不叫那个名字好多年啦,我现在叫朗哲。”双脱冷笑道:“你也想学姐夫改名换姓在草原隐居一辈子么?兰艾已经死啦,你伤心难过都没什么用,你干什么不面对自己?”那人摇摇头,叹道:“我并非伤心难过才留在草原,而是厌倦了江湖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