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笑了笑道:“姑娘此言差矣,这狱目山超脱六界,不仅生命无休无止,就连时间也是停滞不前。”宁玉若一怔,问道:“这话什么意思?”那男子哈哈一笑道:“不知姑娘来这狱目山多久了?”宁玉若心中默然算了算,道:“大约半日了。”那男子笑道:“不知姑娘半日时光,可曾看到这天色有甚变化?”
宁玉若摇头道:“这倒没有。”那男子道:“这便是了,不瞒姑娘,这狱目山并非是此刻没有变化,而是数千年来,便从未有过变化。”宁玉若疑惑道:“你的意思是……”那男子悠然一笑,拉过那个粉雕玉砌般的小男孩笑道:“姑娘猜猜我这儿子今年多大?”宁玉若瞧了那小男孩一眼,撇嘴道:“约莫是五六岁罢?”那男子哈哈一笑道:“姑娘猜错了,我这儿子今年大概有一千四百多岁了。”
宁玉若一惊,登时叫道:“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胡说!”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姑娘若是信不过我,不妨亲自问问我这孩儿。”宁玉若打量这男子一番,咬牙道:“好,我便问问这孩子。”说着,她几步走到那小男孩身前,蹲下问道:“好孩子,告诉姐姐,你今年多大啦!”那小男孩见宁玉若极美,不由得心生好感,他自然如实说道:“我也不知,只是我在这里活了好久啦。”宁玉若一怔,旋即冷笑道:“怎么样?我便知道你胡吹大气。”
那男子笑笑,蹲在小男孩身畔道:“离儿,你还记得爹爹与娘带你来这地方时的年代么?”小男孩点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是神州三十四年。”那男子笑笑道:“离儿没有记错么?”男孩撅嘴道:“当然没有,爹爹日日在我耳边说这个时间,我耳朵都要磨出糨子啦。”那男子一怔,旋即笑骂道:“小兔崽子,就会和你武伯伯学些乱七八糟的话。”言罢,他瞧了瞧宁玉若道:“姑娘,这次你可信了么?”
宁玉若微微冷笑道:“孩子小不懂事,你自然怎么说都行。”那男子道:“那姑娘怎样才肯信?”宁玉若默然半晌,这才冷笑道:“要我信你也行,但是你须得找出这孩子的母亲,让她与我亲口说,我便不信,你们一家子都爱信口开河么?”
那男子一怔,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苦笑不语。宁玉若见他样子,还当他被戳破牛皮,无言以对,忍不住冷笑道:“怎么,没话好说了么?”谁知那男子低头不语,竟是半个字也不答。宁玉若冷冷一笑,蹲在那小男孩身旁道:“好孩子乖,告诉姐姐你娘在哪里?”那孩子眨眨眼睛,奶声奶气道:“妈妈那日为救爹爹,被坏人一剑刺死啦!我瞧见爹爹就将妈妈葬在不远处那花海中。”
宁玉若一怔,瞧着那男子道:“你……你……”那男子微微苦笑道:“这孩子的母亲死于神州三十四年,七月十六。这时日长久,我生怕将他母亲忌日忘记,所以便日日挂在嘴边,是以离儿才能记得清楚。”宁玉若知戳到这人痛处,不由得心生歉疚道:“你……你……你别难过啦,方才是我不对。”
那男子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只可惜她死在天地之极,若是能再撑住片刻,进入这狱目山,那就好啦!”。兰艾忍不住冷笑道:“这位前辈勿要见怪,这女人一向惹人厌烦。”宁玉若一怔,旋即怒道:“好啊!这可是你先破坏规矩的!”兰艾啐道:“破坏了又如何?我一见你,便觉得讨厌!”宁玉若大怒,便要反唇相讥。忽听易子饮奇道:“你们二人定了什么规矩?”
宁玉若与兰艾同时一怔,顷刻间绯红满面,齐齐啐道:“真不知羞!”易子饮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奇道:“我不过问问,怎么叫不知羞了?”二女羞涩过后,这才想起易子饮并不知赌斗内容,这才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不由得掩嘴直笑。互相望去,眼中敌意倒少了几分。正此时,听伶舟羽问道:“若真如这位兄台所言,是否我们几人到了这里,都将长生不老?”
此言一出,几人同时一惊,均自想到:“我怎从未想过此事?”那男子调整情绪,勉强笑道:“自然是了,自从你们进入这狱目山后,便再也不必忍受轮回之苦。”伶舟羽点了点头道:“若真是如此,那是否易弟所中剧毒,也不药自解?”那男子默然片刻,摇头道:“虽然他不会因毒发而身亡,但每次毒发所受痛苦,却绝不会少。”
几人一震,宁玉若急道:“那该怎生是好?”易子饮哈哈一笑道:“若能保住这一条小命,也算不易了。更何况那狱目山就在眼前,咱们登上山顶,向那重明鸟求得****,不就是了?”宁玉若这才吁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是,我太慌张了。”兰艾听了,又忍不住啐道:“就会假惺惺。”宁玉若登时又怒:“你……”
此时,竟是谁也没看到那男子眼中闪过的一丝忧虑。那男子笑道:“诸位远来,舟车劳顿,不妨到我村中休息几日,再作打算如何?”伶舟羽哈哈笑道:“这自然最好!”兰艾心中不服,忍不住嘟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便知这人不会害咱们?”伶舟羽修为高深,耳聪目慧,登时笑道:“这位……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微微一笑道:“高姓断不敢当,鄙人尹千行。”伶舟羽抱拳笑道:“原来是尹兄!”说着,他顿了顿道:“但凡熟知韵律之人,无一不是高风亮节之君子,这位尹兄一看便是音律之中,自不会害咱们。”兰艾听了,顿时啐道:“你这书呆子就会胡说!听音乐,便都是好人么?”
伶舟羽哈哈笑道:“这个自然。”卓聘婷见了他这副痴样,也忍不住说道:“你这人只要一谈上乐律,便似一个呆子,这天底下哪有乐律能分清人心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