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后山,玉镜峰。
拓拔寒皱眉道:“你到底还是练了帝王听心第二层。”易子饮道:“那时人命关天,实在容不得弟子思量。”拓拔寒叹道:“罢了!这也是命中定数。”他忖了片刻,这才道:“你说那日在昆仑之巅那假邪王用出了天魔八相是不是?”易子饮点头道:“是。”拓拔寒冷笑一声:“想不到他到底是练成了。”
易子饮不禁奇道:“听师父言中之意,似乎知道那假邪王是谁?”拓拔寒哈哈一笑道:“怎能不知?他与我在教中明争暗斗数十年,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易子饮奇道:“那他究竟是谁?”拓拔寒冷笑道:“还能是谁?可不就是左梦鸩那厮!那厮自圣教灭亡后,便口口声声要寻回邪王,光复圣教。”易子饮惊道:“莫非便是观月使左梦鸩?”拓拔寒冷笑道:“可不就是他?”
说着,拓拔寒又冷笑一声道:“自圣教覆灭之后,这左梦鸩就无一日不想着光复圣教,也不知寻了我多少次,要问出教主下落。可我知教主再无意踏足这江湖纷争,便一口咬定不知。我俩每次总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也不知斗了多少次。”说着,拓拔寒叹了一口气道:“到最后,我终于不胜其烦,便躲到这天青山来啦,否则以他左梦鸩之能,怎会找不见我?”易子饮又问道:“那他怎会冒充邪王?”
拓拔寒冷笑道:“这还不好猜测么?想来是他觉得寻找教主无望,这才想出这条瞒天过海的妙计。他现在修为既高,又得了邪王这一层身份。届时他只须振臂一呼,以前大多半教众必然归附。”易子饮沉默半晌,这才将李玉箫与归藏教合作之事说了。
拓拔寒听完不禁叹道:“他左梦鸩痴心妄图称霸世间多年,到了今日,还没变么?”易子饮道:“那便没有方法阻止他了么?”拓拔寒道:“只消揭露他本来面目,他的谎言立时不攻自破,到那时,就算他神通再强,也怕是要军心大乱。”
易子饮道:“可他修为之高,已执当世牛耳。怕是没人有能耐拆穿他的易容。”拓拔寒笑笑道:“这个倒也容易,我有两个方法能揭开它的老底。”易子饮一怔道:“哪两个方法?”
拓拔寒道:“第一么,便是找来真的邪王与他当面对质。他左梦鸩虽然野心勃勃,但却对教主出奇的效忠,若不是这多年来寻找无果,恐怕他也未必会用这条下策。”易子饮道:“若是邪王真的亲临,岂不是对魔教更为有利?”拓拔寒摇了摇头道:“教主自数十年前韩家集一战后,已对红尘死心,这千秋霸业对他而言却是不值得一提。”易子饮忖了片刻这才道:“这方法始终不妥,那第二条呢?”
拓拔寒笑了笑道:“第二条便要从他儿子下手了。”易子饮一惊道:“从姜师兄身上下手?”拓拔寒点头道:“若我猜的没错,你那姜师兄必不是他所亲生。到时只需从中揭穿,那这谎言也一样不攻自破了。”
易子饮听得心中一震,不禁叫道:“你怎的知道姜师兄不是他亲生?”拓拔寒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说着,拓拔寒眼中露出一丝回忆神色,这才缓缓道:“约莫是二十五年前,我那时刚与左梦鸩坐上教中护教使的位置。那时我两人性格相投,引为至交。我两人平日寄情山水,相伴教主左右,习武切磋。倒也过的悠闲自在。却在教主正闭关修炼天卷之际,他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自称宁镜媗,是一流落街头之人。左梦鸩见她可怜,就将她收留,常常带在身边。”
说着,拓拔寒叹了一声又道:“那女子生的极美,见地谈吐无不俱佳。时日一久,我与左梦鸩终是年少,纷纷爱上了那个女子……”易子饮听了,脑中一乱,忍不住“啊”了一声。
而拓拔寒却只是笑笑,“我俩当时互为挚交,便定下君子协议,公平追求于她,无论她倾心于谁,另一方都当坦然面对。”说道这,拓拔寒又是一叹道:“可谁知那女子,自打入我归藏教来,便是藏了要向教主挑战之心。她在我二人之间左右逢源,只为了见教主一面。左梦鸩当时禁不住她蛊惑,便带她去了教主闭关之地。谁知她一见教主,便露出本来面目,直言说要挑战。左梦鸩见自己上了当,自然又羞又怒,便要对那女子动手。谁知不过十招,鼎鼎大名的观月使便被那女子打到在地。”
他说到这里,竟是住口不说。易子饮听的焦急,不禁问道:“那之后呢?”拓拔寒叹了一声道:“之后她便与教主恶斗了一场,不过到底是教主修为更出色些,将她胜了。”易子饮又问道:“然后呢?”拓拔寒道:“然后她便被我们擒住,谁知她非但不怒,反而要嫁给教主,说对教主一见倾心。教主那时醉心修炼,对女色自然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便疾言厉色的拒绝了她。她也不生气,只是留下名字说叫宁雪华,便一走了之。”易子饮已经隐约猜到拓拔寒口中那人便是宁雪华,但他听拓拔寒亲口说出那名,身子还是忍不住一震。
却听拓拔寒又道:“左梦鸩自那时起,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开始发了疯的在教内培植自己的势力,为了提高修为,竟去练那几不容于天地的天魔八相。”
易子饮一怔道:“这门功夫竟如此妖邪?”拓拔寒苦笑道:“何止妖邪?更可以说是害人害己。要练这功夫,自己便要绝欲绝念,更不可再碰女色。你瞧那天魔八相一分为八,十分凌厉,实则那些都是天魔化身,全是以活人祭奠而来。传说中,要练出第一相就要祭奠七七四十九个活人,练出第二相,便要八八六十四个活人。你且算一算,他天魔八相,到底用了多少活人修炼。”
易子饮听得如此恶毒,不禁背后生寒道:“这功夫当真是诡异无比。”拓拔寒叹气道:“你说的是,我知道他修炼这等功法后,自然是怒不可遏,前去质问。谁知他那时已然入魔,堕入邪道。我俩一言不合,就此开打。他练了天魔八相,我不是他的对手。眼看我就要被他毙于掌下之际,幸得教主来救,否则这天下便没有拓拔寒这个人啦!”易子饮道:“我瞧师父修为卓绝,应不在左梦鸩之下,怎会打不过他呢?”
拓拔寒瞪了易子饮一眼道:“他会练,我便不会么?我这么多年来都是混吃等死么?”易子饮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讪讪一笑。拓拔寒哼了一声又道:“教主见我被他天魔八相所伤,体内经脉受损,便传了我天卷之上的功夫。可如此一来,我却更糟左梦鸩嫉恨。”易子饮奇道:“这是为何?”拓拔寒道:“天卷是我圣教不传之秘,历来只有教主才能研习。他见教主传天卷给我,便认为教主要传位于我,自然是对我大大的不满了。”说到这,拓拔寒叹了一声道:“之后我俩就势同水火,谁也容不得谁了。”
易子饮问道:“之后呢?”拓拔寒道:“之后没过几年,便发生了那档子事,教主虽大难不死,但也受创太深,一身修为尽数付诸东流了。”拓拔寒顿了顿又道:“那时我正巧不在教中,待回来时,这才发现我归藏教一夜之间被正道摧毁,许多弟子不是被杀就是远遁。我心灰意懒之下,便隐姓埋名在世间游历。”
易子饮道:“那师父可知邪王现居何处?”拓拔寒摇了摇头道:“这许多年过去了,我也与教主断了联系。”易子饮万想不到这线索就在拓拔寒此处断了,他心中一阵没有着落,竟不知该如何去做才是。他想了一阵,忽听脚步声数起,正是韩霄。
拓拔寒一见韩霄来了,不禁笑道:“怎么?又来切磋棋艺么?”谁知韩霄却眉头紧皱在拓拔寒耳边言语几句。拓拔寒一听,登时跳起厉声道:“此言当真?”韩霄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他神色一紧道:“那边让子饮住在我这里吧!此处隐蔽,量他也找不到这里。”韩霄摇了摇头道:“只怕此事不行,子饮年纪也大了,有些事终该面对。”
拓拔寒一听陡然怒道:“你是说要让他知道真相?这怎么成?”韩霄冷笑道:“你一味相护,十八年前便是如此,到了现在还是如此,你打算让他活在骗局中一辈子么?”拓拔寒怒道:“那也不行!”韩霄冷笑不语,盯着拓拔寒双眼。两人瞪了片刻,拓拔寒忽然厉声道:“你可知我一掌下去,就能要了你的命!”
韩霄冷笑道:“你尽管来就是。”
拓拔寒猛地将一抬手,真气鼓荡,劲风张聊。四周魔音竹尽数被他真气击为齑粉。他连连出掌,每一掌均停在韩霄面门。但韩霄不闪不避,只是微微冷笑。拓拔寒打了一阵,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拓拔寒这才道:“若要带子饮去见那人,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韩霄道:“你说便是。”
拓拔寒道:“你要保证他绝对不死。”韩霄哈哈一笑道:“他是我徒儿,我怎能瞧着他死?”拓拔寒长叹一声,对易子饮道:“保重。”易子饮听的云里雾里,正不知所以然,拓拔寒已转回了他那竹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