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医仙又道:“这第二点,便是让我感觉古怪之处了。”易子饮奇道:“怎么古怪?”韩医仙捋了捋胡须道:“我曾见医术上曾提及,说戾气虽有如涓汇,行而不散,但绝非如你体内那般能聚在一起,状如玉盘。”易子饮道:“难不成是我身上宝物的原因?”韩医仙摇了摇头道:“你身上异宝纵然神妙,但能保住你不失神智,已是了不得。这聚气如物的神通,怕是没有。”易子饮奇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韩医仙默然半晌道:“我只愿是我想错了。”易子饮只觉得一阵肃静,寒风呜呜,他背后莫名其妙一凉。却听韩医仙又叹道:“按照我的忖度,恐怕你体内根本不是戾气。”易子饮一怔道:“不是戾气又是什么?”韩医仙道:“这天下之物,能扰人心神,致人坠魔,除了戾气,倒还有一物。”易子饮奇道:“那是什么?”
韩医仙却是不答,忽然问道:“你是否每在危急关头,心头间便一阵恍惚,然后再也记不得做过什么?”易子饮一怔,旋即点头道:“正是。”韩医仙叹道:“果真如此!”以滋阴不禁问道:“什么果真如此?”
韩医仙道:“戾气一物,就算再过凶狠,也绝不能取代心智,更不用替你御敌,最多是让你凶性狂发,六亲不认罢了。而照你所讲,那物分明如有心智,怎会是区区戾气可以比拟?”易子饮听了心头咯噔一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妙之感陡然袭来,他不由得急切问道:“那我体内究竟是个什么?”
韩医仙道:“但凡有灵智之物,若是感应到宿主不妙,就要身死,必然会护主,否则宿主一死,它也终究免不了灰飞烟灭,消于茫茫。你所言每到关键时刻,他都能取代你而用出你平日里用不出的神通,这便是最好证明。”易子饮道:“那它究竟是什么?”
但韩医仙仍是不答,却自顾道:“方才我为你号脉之时,分明感觉到自你本身脉象以外,还有一股脉象,虽然微弱,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也是自成一派,与你本身脉象截然不同。这脉象,正好符合了医术上所记载的‘凡体魔胎’之相,若是我所料不错。杨公子你体内绝非戾气,而是魔胎。”
易子饮只觉脑内“嗡”的一声,他自座位上站起,连连倒退几步,这才勉强定住颤声道:“魔胎是什么?”韩医仙笑笑道:“杨先生不必惊慌,这魔胎虽然来头甚大,但是却未必有戾气如此难搞,是杨先生另一番际遇也说不准。”易子饮听了心中稍定,急急问道:“此话怎讲?”韩医仙笑道:“杨先生先听我说完再问如何?”易子饮自知失言,尴尬一笑。
韩医仙笑道:“若我猜的没错,杨公子这魔胎应当不是天生的。”易子饮于自己出生之事,全然不知,韩医仙这么说,他只好道:“在下是由师父带回山的,于出生时之事,一概不知。”韩医仙点了点头道:“难怪。”说着,韩医仙又道:“若是魔胎天生就有,别说那洞渊锁心术无法将你与魔胎自体内分离,想必杨公子此时早与魔胎合而为一,成为不世出的魔王。”韩医仙又笑了笑道:“想来定是杨公子出生时,遇到过什么大波折,几欲夭折,这才被人将魔胎打入体内。又合二位大高手之力,使出那绝世功法‘洞渊锁心术’并将魔胎封于其中,用来给杨公子供给生命养料。”易子饮沉默半晌,只觉得此事太过诡异离奇,但这韩医仙所说之事,又是有理有据,叫他不得不信。
他正皱眉头寻思之际,忽然听韩医仙惊叫道:“衾儿!”易子饮一惊道:“你说什么?”韩医仙神色倏变,过了片刻,这才恢复如常笑叹道:“叫杨公子见笑了,方才杨公子皱眉头的动作太过像我一位故人,我这才一时神智失常。”
易子饮听了,忙笑道:“这不碍事。”韩医仙沉吟半晌,又道:“杨公子这病,我倒是有方法一治。”易子饮登时又惊又喜道:“此言当真?”韩医仙点了点头道:“只是若要想治,那便非得找到一人不可!”易子饮一怔,问道:“是谁?”韩医仙默然半晌,蓦地长叹一口气道:“夺心先生,拓拔寒。”
易子饮登时大震,却听韩医仙又道:“只是这拓拔寒自数十年前便销声匿迹,虽然我料定他还未死,但要寻到他又谈何容易?”易子饮沉吟片刻忽然道:“若是寻到了他呢?”韩医仙道:“若是寻到了他,你便向他打听一人。”易子饮奇道:“打听谁?”
韩医仙叹了一口气道:“正是魔门邪王——谷倾城。”易子饮登时大惊道:“打听他作甚?”韩医仙道:“只有谷倾城能解你这魔胎凡体。”易子饮怒道:“那谷倾城于昆仑山一战,几乎要颠覆我正道******派,我怎会去求那等魔头?”韩医仙摇了摇头道:“那人决计不是谷倾城。”易子饮一震道:“怎么不是?他在昆仑山巅当着无数人面前承认他便是谷倾城,这还有假?”韩医仙道:“原因有三,其一,谷倾城虽未魔教邪王,平日来行事也素来张狂。但他光明磊落,从不做低三下四之事,你说他用毒香迷倒昆仑众人,这我是绝不信的。”
易子饮道:“他丧心病狂,妄图报复,就算性格大变也是有的。”韩医仙叹了一声道:“就算你说的,但那宁雪华原本痴爱谷倾城,怎会一见他便要动手?而且你说他为儿子取名为谷镜铉,单这一点我便知道他为假货。”易子饮道:“说不准宁阿姨瞧出谷倾城那厮入魔已深,这才同他划清界限。”
韩医仙冷笑一声道:“当年她痴恋谷倾城,曾为他大闹天山逍遥洞,杀了不少弟子。那逍遥洞虽不说为正道巨擎,但也算是正教一脉。试问她当年这等事都做的出来,更何况助他报仇?”易子饮不由得言语一滞,却听韩医仙又道:“据我所知,谷倾城的儿子本应叫做谷汐渊,这谷镜铉又是从何而来?”易子饮听了,不禁奇道:“你怎的对他之事如此了如指掌?”
韩医仙脸色一变,忽然惨白无比。他沉默一阵,这才苦笑道:“若是毁了你一辈子的人,你说你该不该记他一世?”易子饮一怔,韩医仙却是悠悠吟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一首诗吟毕,韩医仙重重叹道:“若是那****早些回来……也许你是不用死的。”
易子饮见他难过,已猜到与情之一字有关,只好劝道:“韩医仙,万事不可强求,节哀。”韩医仙惨然一笑道:“你说的是……”他定了定精神又道:“我方才与你说了两点,还有一点更是尤为重要,你且听仔细了:“这谷倾城于十余年前韩家集一战之后,一身修为尽失。试问他又如何练成大神通去昆仑作乱?”易子饮听了,沉默一阵道:“若真是依韩医仙所言,那昆仑山上之人是谁?他的儿子又是谁?”
韩医仙冷笑一声道:“我怎的知道?这天下宵小多不胜数,你要我如何分别?”易子饮被他抢白一番,甚为尴尬,当即住口不语。韩医仙如不知,又道:“这天下间,知道谷倾城所在的寥寥无几,我左思右想,唯有当年归藏教的夺心使拓拔寒可能知晓。”易子饮沉吟半晌又道:“若是我问清谷倾城去向又如何?”
韩医仙笑了笑道:“到那时,你只需找到谷倾城,从他那打听到消魔大法,便可以化解体内魔胎隐患。”易子饮奇道:“这消魔大法又是什么?”韩医仙笑道:“相传魔门邪王都会练一门称为天魔入体的功夫,能暂时召唤天下戾气而为己用,可大大提升功力。只是这功法虽然霸道,但也后患无穷,稍不注意就会被戾气反噬,发狂而死。只有终有一位魔门邪王修为智计无一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终于另辟新径,创出门一门消魔大法,来消除体内戾气隐患。“韩医仙说道这里顿了顿道:“依我所想,你那体内魔胎虽然霸道,但消魔大法应当依旧管用。”
易子饮点了点头道:“在下自然省得。”韩医仙想了想又道:“我为你开几方药,你便在我这里住下半个月,你这一年来东奔西走,加上又大起大落连连受伤,身体中积劳已久,若不调理,将来必会成为隐患。”
易子饮感激道:“如此便多谢韩医仙了!”韩医仙笑了笑道:“也不算谢我,你这等病症举世难见,我该谢你才是。”
当下,易子饮便在韩医仙家中住下,其他几人得知易子饮这病已有根治手段,心头均是一喜。谈笑间倒也轻松了不少,望玉与韩晓月这一段接触下来,虽知她是劲敌,但也被韩晓月的性格所染,两人关系渐渐拉近。倒是戒偷,这几日时不时便要消失一段,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易子饮曾问起,他也是东拉西扯,绝不透露半句。易子饮见他别的没学会,这卖关子的本是倒是和白天歌不相上下,心中暗骂他惫懒至极,倒也懒得再去问了。
这一日,正当几人刚起,却听福伯来报道:“易公子,有客人找你。”易子饮心中奇怪,按理说这里除了白天歌以外,应是没人知道自己身在此处。按那日白天歌所讲,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那来人究竟是谁?